刻,第五琦匆匆趕來,御書房太小,五個人顯得有些豫便移到了隔壁,這時左相裴寬正好來求見,李清索性又建議李豫又將工部尚書崔渙、禮部尚書房琯、中書侍郎裴冕以及門下侍郎張倚等人也一併召來,這樣,大唐幾個核心重臣便為募兵之事召開了一次聯席會議。
現在整個關中只有安西軍的二萬餘人,而洛陽安祿山雖然手上最精銳的幽州鐵騎已經全軍覆沒,但他兩次大敗唐軍,也收了不少降卒,再加上他同時也在招募士兵,李清估計他手上已經有十餘萬人。
不僅進攻安祿山需要軍隊,而且河西、隴右兵力空虛,若不及時佈防,被吐蕃軍趁虛而入,整個西域就危險了,所以募兵之事便成為重中之重。
關中地區人口有數百萬,再加上隴右、漢中、益州,朝廷現在能控制的人口不下千萬,兵源不成問題,關鍵是錢糧,按照兵部的計劃,至少需要募兵三十萬,其中十萬軍分佈在西域,二十萬軍用來對付安祿山,而目前的存錢和糧食都遠遠不夠。
房間裡很安靜,所有的人沉默不語,這時裴寬站了起來,他是這裡面資格最老的一人,年紀也最大,他雖是左相,但卻沒有實權,執政事筆在李清手上,他老於世故,盡量不去和李清爭權,不過既然做了左相,他若事事沉默,也會激起皇上的不滿,怎樣將話說得圓滑,幾面都不得罪,這才是他要考慮的,他向李豫施了一禮道:「陛下!實在不行就再等幾個月,待秋後錢糧入庫後再行募兵之事,這幾個月,我們可集中精力先將內政處理好。」
「不行!」裴寬話音剛落,李清當即表示反對,他站起來道:「陛下。若再過幾個月才行募兵,臣擔心安祿山會趁機南下,打通荊襄之路,繼而沿江東進,一舉吞併江淮,待到那時,我大唐危矣!再者,以關中之地的豐腴。陛下以為秋後會有多少錢糧可以入庫呢?」
眾人都明白李清的意思,關中土地豐腴、沃野千里,養活千萬人都不成問題,可從開元後期起,年年都要靠中原和江淮的漕運才能維持京城的開支,根本原因就是土地兼併太嚴重,關中是權貴宗室集中之地。經歷百年的土地兼併,自耕農已經十不存一,哪有稅賦可征,而鹽稅也主要集中在揚州一帶,現在漕運已斷,也無從談起。
現在李清更是一語切中要害,若安祿山放棄洛陽南下。那問題真的就嚴重了。
確實,安祿山之所以選擇洛陽稱帝主要是他的個人喜好,而且他也準備以洛陽為基地來進攻長安,如果局勢發生巨變,北面李光弼攻下幽州、轉而南下奪取相州,打通中原和河北地通道,再加上郭子儀從河東南下,安西軍出關中。洛陽就會形成三面受敵之勢,那時安祿山極可能會放棄洛陽,轉而向富庶的江淮進軍,將來即使能平定叛亂,大唐也會遭受到沉重的打擊。
就在眾人各自想著心事之際,房間裡忽然冒出一句話:「可是現在朝廷確實無錢無糧,難道相國想動用自己的家產來募兵嗎?」
眾人大驚失色。一齊向說話人看去。卻是門下侍郎張倚。只見他面帶冷笑,眼中充滿了不屑之色。雖然聽似荒唐之言,可眾人都明白他指的是楊家的財產。
李清心中大怒,若是正常的意見相駁,他並不計較,但像這樣暗中帶刺,他豈能容許,不過李清卻沒有鹵莽,張倚也算是老臣了,頭腦不應該這麼簡單,再者,自己也和他無冤無仇,他為何敢說出這種話,他的目地又是什麼?
李清迅速瞥了一眼李豫,見他先是一樣錯愕,隨即眼中露出一絲讚許,李清心中不由冷笑一聲,好一個精明的投機者,現在已經在皇上心中留下了一個不畏權勢的印象。
這時李泌立刻接口道:「張侍郎,你休得胡言亂語,李相國說的很對,募兵之事確實不能再拖,第五尚書,你是戶部尚書,不如你來說一說。」
第五琦的臉上卻毫無表情,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什麼也沒聽見,李泌的臉頓時脹得通紅,十分尷尬。
這時李清站了起來,向李豫拱了拱手笑道:「陛下,臣有一個辦法,可解募兵之急!」
李豫立刻坐直了身子,他急切地道:「李相國請講!」
李清微微一笑道:「臣還是那句老話,非常之時,當用非常的辦法,對於關中百姓而言,他們最需要地不是錢,而是土地,假如朝廷能拿出一部分土地,與百姓換取兵役,朝廷和他們簽定契約,比如願當五年兵者可換取土地二十畝,土地可以先給他們家人租種,等五年期滿,這土地自然就歸與他所有;如果不幸陣亡,朝廷再額外撫恤他們家人十畝土地,這樣的話,朝廷只要準備糧食,不花一文錢,這募兵的問題便解決了,原來準備募兵的錢也可以用在別的地方,比如給陛下的書房添一隻香爐,諸如此類,陛下你看這樣可好?」
「這.朝廷哪裡有土地?他隱隱約約似乎明白了什麼,可是又一時想不透,但李泌卻恍然大悟,李清說了半天,什麼募兵都是假
真正是目地是想趁機打開解決土地問題的缺口,這不仇兼瓊未完成的事業嗎?
就彷彿將最關鍵的一個活套解開,他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情也迎刃而解,那就是李清為什麼要借叛軍的名義殺害那些宗室,原來他的目的便是在於此,關中的大部分土地都是被宗室所佔,這樣一來,他收回這些土地便易如反掌,當然,這僅僅只是一個缺口,可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這就為他將來解決土地兼併問題埋下了伏筆。
「厲害!果然比章仇兼瓊厲害得多!」李泌暗暗讚了兩聲,他也不露聲色地注視著場上局面。
「各位愛卿對李相國地提議可有意見?」李豫無法決定,便將這個難題拋給了眾人。
「李相國想用土地換士兵。想法是好的,可朝廷在關中已經沒有公廨田,李相國該不會是想把安西的土地給他們吧!」
李清瞟了他一眼,見又是門下侍郎張倚,他輕輕冷笑一聲道:「誰說朝廷沒有土地,按我大唐律制,無主之地便歸官府所有,比如張侍郎是正三品官。按標準應是職分田十頃,永業田二十五頃,但戶部的記載實際只授田十五頃,其中高陵縣五頃,河東汾州還有十頃,可據天寶六年章仇相國的調查,張侍郎在高陵縣卻有八頃土地。按李清的理解,另外三頃土地必然是冒充張侍郎的名,既然是冒充,那就是無主之地,既然是無主之地,那朝廷便可以收回重新分配,張侍郎。你說朝廷怎麼會沒有土地呢?」
張倚地臉一陣紅一陣白,沒想到自己地老底竟被李清掌握得這麼清楚,他剛要張口爭辯,李清卻一擺手止住了他,「張侍郎不必解釋,適才李清也說過,現在是非常時期,當用非常地辦法。凡是朝廷封賞的土地,李清絲毫不動,但除此之外,我將一概收回,若不肯或是對抗官府,對不起!一律徵用為兵去和安祿山講理去。」
說到此,李清又轉向李豫道:「陛下。安西軍兵少。恐不能長久支撐。若吐蕃軍進攻西域,或是安祿山兵犯潼關。皆是極度危險之事,所以此事甚急,請陛下恩准。」
此時李豫已經完全明白了李清地意思,他也知道李清徵求自己的意見不過是給一個面子,就算不準,他也一樣會強行征地,甚至用更狠毒的手段,可准了,這又不知會得罪多少人,他心中實在左右為難,不由向李泌望去,只見他輕輕點了點頭,意思是勸自己答應。
李豫萬般無奈,只得對李清道:「此事李相國便看著辦吧!」
李清長施一禮,朗聲應道:「臣遵旨!」.
天寶十二年六月底,關中地區糧食告急,官價已到每斗八百文,但也是有價無市,而黑市糧價已到每斗一千五百文,一時關中民怨沸騰,朝廷當即出重拳,首先禁止黑市,違令者殺無赦。
同時又以戶部牽頭定出關中地區每戶存糧上限,多餘糧食必須一概交售官府,違者將處予重罰,並請出四鼓勵告狀,告密者一時蜂擁而來,有告鄰人掘地藏糧,有奴僕告主人在田莊藏糧.
七月初一,安西軍在長安大街當眾將三百多藏匿糧米和私下售米之人斬首示眾,與此同時,安西軍又至各地田莊搜查,僅在前慶王李琮的八個田莊裡就搜出糧食三十萬石,此時慶王已死,李清遂下令將嗣慶王李及慶王妃杖斃,沒收其全部家產。
此事轟動一時,長安貴者無不聞之色變,交糧者異常踴躍,到七月十日,各地官府收糧便超過了三百萬石,常平倉當即調百萬石糧食麵市,長安糧價暴跌,上米每鬥不過百文。
但事情並沒有完,七月初,朝廷下令重新核查關中地區土地,李清從部分宗室入手,以當年章仇兼瓊所核實的資料為依據,凡超過其永業田及特別賞賜部分地土地一律收歸官府,宗室上下無不咬牙切齒,但李清依然命軍隊強硬執行,遂得田數十萬頃。
李清當即下達募兵令,以土地換兵役,無論奴隸、佃戶、自耕農皆可報名,三年兵役者得田十畝,五年兵役者得田二十畝,十年兵役者得田五十畝,其中奴隸願服十年兵役者還可以全家脫奴籍,一旦被錄用便可當場簽定契約兌現土地。
消息傳開,各地募兵點皆排成了長隊,報名者不可計數,尤其是奴隸如蟻群集,半個月內徵兵達三十萬,李清從中挑選八萬精壯擴充安西軍。
隨後,李清命大將田珍及大將白孝德各率五萬人奔赴隴右及河西駐防,以防吐蕃寇邊。
天寶十二年八月初,李清命大將南霽雲率二萬軍悄然出潼關,經陝州奔赴南陽,防止安祿山南下取荊襄;九月,郭子儀率五萬河東軍也悄悄從太原南下,在靈寶渡過黃河,而李清則親自率大軍坐鎮潼關,又命大將李嗣業率五萬安西軍進駐陝州。
就在唐軍準備大舉進攻洛陽之時,洛陽城突然傳來消息:安慶緒發動兵變,殺死了安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