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萬戶侯 卷三 第二百三十九章 科舉案(一)
    自李驚雁進了李清的府門,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沒有消息,一晃已經過了近十日,隨著大唐郡主出家為尼,二李相婚的緋聞便漸漸劃上句號,它就如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市民們吃過了、回味過了,也就忘了,再沒有人去關心男女主人翁的下半生是否在痛苦中度過。

    仲春四月,一年一度的科舉來臨,又到了風流才子出爐之季,披紅誇街、曲江會宴、雁塔提名,長安市民的注意力漸漸從二李相婚轉到了即將產生的新科進士身上。

    這一天近中午時分,李清從剛剛籌建好的官坊視察歸來,官坊一分被為二,管理機構設在皇城尚書省內,而對外辦理業務的櫃坊則在東西兩市各設一個,另外在蘇州和成都兩個試點郡之下各縣均設有分支機構,這兩天已經慢慢步入正軌,忙碌了近半個月的李清終於鬆了一口氣。

    十幾個隨從左右簇擁著李清,此刻他們剛從東市出來,在平康坊內穿行,在平康坊靠春明大街一片是士子最密集之處,這裡的客棧、青樓、飯鋪、酒肆一家挨著一時間,大街上摩肩接踵、份外熱鬧,決大多數都是準備參加科舉的讀書人,口音各異,甚至還有深目高鼻的西域人,也和硬帕頭、穿著士子袍,操著流利的官話,互相談論著今年科考的題目。

    「都督,咱們就在外面吃午飯吧!」

    說話的是荔非元禮,他老遠看見了太白樓,久聞這是長安最有名的酒樓,各地佳餚、各地名酒,這裡皆可品嚐到,荔非元禮在做馬匪便已仰慕,他來長安已近半年,卻從未去品嚐過,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都督下午還有事,不如就找個小食鋪簡單吃一點,太白酒樓以後再來吧!」

    「不妨事!」

    李清笑著打斷了荔非守瑜的話,「櫃坊已經開始運作,我的心也安了,時辰尚早,現在也不想去戶部,不如咱們就去好好吃一頓。」

    這時,武行素從後面擠上來,勒住韁繩笑道:「如果要去太白樓的話,我建議去三樓,聽說王昌齡在那裡寫了一首七絕詩,轟動了長安,正好去看看!」

    「哦!此事我倒不知。」李清詫異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老王怎麼不告訴我?」

    「前天晚上的事,一夜便傳遍了長安,我是聽小舅子說的,就在三樓的晴日軒中。」

    「走!看看去。」李清興趣陡增,他兩腿一夾,戰馬便加速向太白樓馳去。

    一行人來到太白樓,逕直便上了三樓,卻只見晴日軒裡人頭湧動,幾個書生從裡面汗淋淋擠出,口中仍在喃喃自語,『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渡陰山。』

    「不去湊熱鬧了,咱們上四樓。」李清呵呵一笑,這首詩他從小便會背了.

    中午的太白樓已是人滿為患,明日便是科考,寒窗十年,臨時抱佛腳也沒有用,不如出來散散心、徹底放鬆自己,店小二嘴裡大聲叫嚷著,手上托著盤盞,在擁擠的大堂裡飛奔穿行,李清的雅室在四樓,雅室裡酬交錯、猶自熱鬧,幾個歌女懷抱胡琴在一旁淺唱助興。

    眾人正喝得高興,門忽然被推開了,門外一面色黃瘦的男子探頭探腦,低聲笑道:「明日進士科經文的題目可想要?」

    他忽然發現屋子十幾條大漢皆不像讀書人,個個面色凶狠、眼露厲芒,這男子嚇得一咋舌,剛要離開,李清卻叫住了他,「你且等一等!」

    這男子忽然覺得背上一緊,自己竟被人凌空拎起,一抬頭,見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壯漢站在自身後,一隻胳膊粗得跟柱子一般,正張著血盆大口嘿嘿獰笑。

    『撲通!』一聲,荔非元禮隨手將這名男子扔在李清的腳下。

    李清彎下腰,審視著這張由枯黃變得慘白的臉,笑道:「我只想買進士科的策論題,你可有賣,什麼價格?」

    那男子見李清長的還算面善,臉上也充滿了笑容,不由驚魂稍定,結結巴巴答道:「進士科的經文題和對策題是一起賣的,二十貫一份,公子若想要,可再便宜二貫,最少十八貫。」

    李清仰天一笑:「若明天不考,我又到哪裡找你去?」

    那男子見李清不信,不由急道:「公子只需先付五百文的定金,我給你經文題,若題對了,再付清餘錢,我給你對策題,既然做這個買賣,就得講究一個信譽,我這題

    絕對可靠,請公子放心。」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折子遞給李清,「只要五百文,公子就可能高中,何樂而不為?」

    李清接過折子翻了翻,又見他說得一本正經,也暗暗心驚,如果這是真的,那科舉考試的題目不就洩露了嗎?他微一沉吟,便對荔非元禮道:「將這人給我帶走,若題目真對上了,再好生拷問他。」.

    楊國忠一共有四子,暄、昢、曉、晞,最小的兒子出生沒幾年,還年幼,而長子楊暄已經二十餘歲了,先是在蜀中從軍,楊國忠發達後,他也來到長安,本想進宮科舉高中,走科班仕途,但楊暄狗屁不通,楊國忠便通過慶王認識了今年的主考官達奚旬,托了他的人情。

    趙岳匆匆走進了楊國忠的府第,明日便是科舉了,但他的學生楊暄依然在外尋歡作樂,一點也不為明日的科舉考試擔心,趙岳決定向他父親告狀,今晚無論如何要將自己所撰的幾篇經文背默下來,以應付明日的考試,不過趙岳確實也佩服楊國忠的本事,竟通過慶王將今年進士科的題目弄到了。

    雖然明日便是科舉考試,但楊國忠的心思並不在兒子身上,自大朝後,他一直便盯著李清的官坊,官坊的推行因涉及太多地方利益而採取了折中的辦法,先試點再推行,但他楊國忠卻是輸家,太府寺下的左藏被劃走了,大朝上,他的抗爭變得如此軟弱無力,沒有人聽他的呼聲,也沒有人同情他,造成這個被動局面的原因只有一個,李清能給皇上帶來滾滾錢財,而他楊國忠不能。

    楊國忠抱頭伏在桌案上,兩隻大拇指慢慢地按壓著太陽穴,他在仔細考慮一個計劃,或許就能扭轉目前的被動局面。

    「下官參見楊中丞。」

    趙岳尖細的聲音打斷了楊國忠的思路,他茫然地抬起頭來,兩眼通紅,聲音嘶啞道:「什麼事?」

    趙岳有些侷促不安,他看出楊國忠心事忡忡,看自己時一臉茫然,顯然不是在考慮兒子科考之事,自己此時打斷他的思路是否明智?但人已經進屋,話到了嘴邊,不由他不說,趙岳又躬身施一禮,小心翼翼道:「下官是為大公子之事而來!」

    「暄兒?」

    楊國忠這才想起,明日就是省試,他的長子要參加進士科的考試,不由放下他正考慮的計劃,將注意力轉到兒子身上來。

    「暄兒備考如何了,我給他的題目有沒有好生溫習?」

    楊國忠斜睨著趙岳,言外之意是他有沒有替兒子寫出策論,這個趙岳剛剛升為吏部考功署員外郎,手中開始有了實權,會不會也因此不聽他楊國忠的話,這也是他所關心的。

    「啟稟中丞大人,卑職已經為大公子默好了經文,也準備了十首詩和幾篇策論,只等他背熟便可進考場,可是.

    「可是什麼?」楊國忠緊盯著他,從趙岳遲疑的口氣和不安的眼神,楊國忠也隱隱感到一絲不妙,「暄兒呢?他現在人在哪裡?」

    趙岳歎了口氣,「卑職就是為此事而來,我已經快十天找不到大公子了,問他的丫鬟,只知道是在東市一帶,已經幾夜不回府了,我為他準備的東西,至今仍未開封。」

    「什麼!」楊國忠重重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明天就是科考了,他竟然隻字未看,一股怒氣衝過,楊國忠又頹然地跌坐進椅子裡,「難道兒子真要步自己的後塵不成?」

    「大人,卑職以為只要大公子現在趕回來,先背熟一篇,應付了明日的考試,然後明晚再背詩,或許也能中榜!」

    楊國忠想了一想,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他點點頭道:「我這就派人將暄兒找回,就把他交給你了,若你能使他中了進士,我將來必有重謝,絕不食言!」

    說完,楊國忠再命人備車,他要再次拜訪慶王,為了兒子能中榜,他有必要做好最周全的準備。

    但楊國忠前腳剛走,趙岳後腳便溜出了大門,他叫了一輛馬車,火速向崇業坊趕去,行至李林甫府第的後門,趙岳跳下馬車,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沒有看見熟面孔,便上前拍了拍小門,片刻,小門『吱嘎!』一聲開了,趙岳對門房低語幾句,隨即一閃身便進了李林甫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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