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這些雜事不需你動手,我來!我來!」
張才一把搶過李清手上的掃帚,埋怨道:「若被老爺夫人看見,又該扣我月錢了。」
自老爺當著閤府上下將西席聘書交給李清,並宣佈李清享受管家待遇後,眾人看他的眼神和態度便開始有了變化,羨慕、嫉妒、崇拜、巴結,不一而足。
「不妨事,實在沒什麼可做的,久不動倒要生病了。」
前世,姑且叫前世吧!李清是辦公室的小弟,每天早晨第一個來,掃地、拖地、打水、給幾位大伯大嬸泡茶,都是他的事,到了唐朝突然不做,倒有些不自在起來。清晨他見幾片枯葉在小院飄卷,便忍不住拾起了久違的掃帚。
「小才哥語未出就被急促的驚惶聲打斷,「不!不!公子叫我阿才好了,我還小公子一歲,實在擔不起。」
李清笑笑道:「如何,我教你的法子可靈?」
張才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公子教我的法子,還真靈,昨晚荷花她、她—」他臉一紅,喃喃說不出口。
上元節後,張才便開始追求荷花,荷花雖對李清的愛情之火剛剛熄滅,但對這個看膩了眼的二等家人卻委實沒有興趣,李清便教了張才一招,讓他日日去山中摘梅送給荷花,十日後再突然中止,那荷花剛剛品到男人的溫柔,突地失去,不禁悵然若失,一縷相思竟繞在了張才的身上。
「我知道了,明兒我就給夫人說說情,讓她把荷花許給你吧!」李清突然有些憐憫張才,男人若沒有錢和地位,他如何留得住象荷花那種女人的心呢?
「公子恩情,張才日後必報!」張才感激道,他也知道夫人對李清青睞有加,又歉疚於他,他去說,此事不定真的成了。
李清卻暗道:「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是時候了。」便拍拍張才的肩膀誠摯道:「阿才,你真的很喜歡荷花嗎?你可要想清楚,她的性子,你受得了麼?」
張才低頭無語,半晌,眼中迸出痛苦地神色,荷花的多情,讓他難以承受,可他真是很喜歡她,她的從前或將來,也只能默默的忍了,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又能如何?
「你來!我有話對你說。」
上元夜被辱的傷痛並沒有隨時間被李清淡忘,相反,它慢慢沉澱下來,在他心中醞釀,日久彌深,日久彌稠,仇恨的種子只要落根,他就一定會讓它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
他像一頭欲復仇的狼,用恆古不變的耐心,在尋找和等待機會,現在機會已經找到,計劃也已擬好,只是還需尋找利益相關者的配合,才能更狠更准地打擊共同的敵人,由此李清想到了二管家張祿,『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為使張祿自已找上門,李清的目光便落到了張才身上。
李清將張才帶到屋內,關上門,這才鄭重道:「我有一個辦法讓你當上二管家,你可願意?」
張才一呆,他就是二管家張祿的心腹,讓他奪張祿的飯碗,這、這怎麼可以!李清卻笑笑道:「屆時張祿做了大管家,你做二管家又有何不可?」
張才這才恍然,原來李清是想對張福下手了,自己就奇怪,吃了那麼大的虧,他居然忍了,正想佩服他的氣量,不料他還是不放過他們。
「你按照我的法子去做,我保你能做上二管家的位子。」說完便在張才耳邊低語幾句,張才駭然,「李公子,這能行嗎?若查出來是我說的,我、我—」他低頭細聲道:「我恐怕不行的!」
李清臉一沉,喝道:「男兒大丈夫,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將來你還能做什麼大事,像你這樣子,還可能留得住荷花的心嗎?去吧!去吧!我也不給夫人說了,省得將來看你可憐!」
「我—」張才額頭上青筋暴起,大吼道:「你休要辱我,此事我做就是!」
......
次日,張府裡便有傳言起,說那張福與他的表妹,也就是二夫人,自幼定親,只因她貪圖富貴,才撇了張福嫁給老爺。又過了幾天,這件風流韻事愈演愈烈,說張福至今未婚,就是難忘舊情,還有人看見上元夜張福偷偷進了二夫人的房,呆了兩個時辰才出來,而且衣服也穿反了,說得活靈活現,宛如親見。
此話後來也傳到張福的耳裡,他暴跳如雷,連查了幾天,也查不出這謠言的源頭,直到連夫人的丫鬟也開始打趣他,他才開始惶恐起來,急找老爺想解釋清楚此事,不料張員外只冷冷一笑,一語不發,張福更加害怕,不知該如何是好,好在只幾天後,此謠言便息了,他才長長鬆了口氣。
這天夜裡,一道黑影從李清窗前閃過,隨即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門沒鎖,請進!」黑影閃了進來,又返身將門鎖了,李清淡淡道:「二管家,我等你多時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燈點亮了,昏黃的光影裡現出張祿團團的胖臉。
「我以為你昨天就該來,不料卻多等了一天。」
「我昨天正好有事。」張祿的眼睛突然緊緊逼視著李清,冷冷道:「這麼說,那些謠言果真是你炮製的?」
「此話問得多餘」李清笑了笑:「如果張才不告訴你,你會找到我嗎?」
「你怎麼知道張才會告訴我?」張祿一臉詫異。
「自然,他想做二管家,沒有你的怎麼行,來!請坐下說話,你站在那裡,我不舒服。」
張祿拉把椅子坐下,盯著李清淺淺的笑容,他心中極為震驚,此人為了報復張福,便以荷花為誘餌,引張才替他賣命,但他用張才的真正目的,卻是要將自己請來,心計之深,是他首次遇到。
「你怎麼能給張才許二管家的位子,這能辦到嗎?」
李清卻搖搖頭道:「你以為張福一走,你真能做總管家嗎?如果你這樣想就錯了,張福遲遲不走,就是因為老爺一直護著,只有張福在,老爺才有一點說話的餘地,而這次若讓張福走了,夫人必會給老爺一個面子,再挑一個管家頂上,這時候你若想法子不讓張才上去,難道還想再等一個對頭來嗎?」
張祿一凜,確實,若不能讓自己人來做,那必然是老爺現在管莊園的張壽上來,此人心黑手辣,比那張福更壞幾分,而且和自己的關係也極僵。
想到這,他急問道:「那我去求求夫人,讓張才做二管家,張才的父親也是夫人陪嫁來的,應該沒問題。」
不料李清卻冷笑一聲道:「你去求,只怕張才更沒有希望,不管是夫人還是老爺,都不願一個管家獨掌大權,最好兩個管家互不買帳,才能平衡這管家之權,若不是張福引來二夫人,夫人還真不想趕走他,你們相處了十幾年,連這點都看不出嗎?」
製造手下人的矛盾,是做領導基本藝術,這門學問,李清在他的辦公室天天耳聞目染,從古至今,無不亦然。
或許是當局者迷的緣故,張祿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他呆住了,那感覺,彷彿猛喝一大口濃濃的苦丁茶,先入口苦澀不堪,隨即慢慢地被他品出味兒來,說得太對了,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嗎?這十幾年來,夫人用他、貶他,不斷製造他的張福的矛盾,原來竟然是這個緣故。張祿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具玩偶,被人牽著線蕩了十幾年,他長長歎了口氣,神情憂鬱落寞。
「二管家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李清微微一笑,他的目的是要牽住張祿的鼻子,他才肯完全配合自己的計劃,又細細勸道:「其實,二管家也沒有什麼損失,真到有事了,夫人還是會偏向你,畢竟你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忠心不二!」
「忠心不二!」張祿點點頭,說得不錯,如今他能佔上風的,就是憑他對夫人的忠心不二,一個激靈,張祿突然如夢方醒,他有些吃驚地望著李清,彷彿到今天才認識他,他、他才來多久,竟把這件事看得如此透徹。
李清笑笑道:「二管家不必多想我怎麼會知道,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你不是當局人,也會明白,至於張才之事我來說,夫人會聽的,只是—」
李清笑容突斂,逼視張祿的眼睛,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道:「只是我們需先聯手趕走張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