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時辰,四人同時長舒了一口氣。仕進鬆開手,胸膛不住的起伏,額上滲出了淡淡的汗漬。他一心想快些驅出三人體內的毒素,運功可謂不遺餘力,加上同時幫冰兒壓製毒性,分心二用,所耗精力端不是一點兩滴的事。玄空三人瞄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開始運功調息。雖則驅走毒素,但要使真氣圓轉自如,他們還需要調理一番才行。
風子齋最先結束運功。他盯著仕進,笑道:「小兄弟,敢問一聲,當日你我相遇之時,你的功力似乎遠不如現今,不知是何緣故呢?」仕進不假思索道:「當時我遭人暗算,功力大減。直到此刻,方才完全恢復。」他的心神全放在冰兒身上,回答不免有些冷淡。
風子齋絲毫不以為意,笑呵呵道:「原來如此!說也奇怪,當初我初次見你,卻總感覺有些熟悉,似乎早就見過面一般。本想與你暢談一番,只是有些心事放不下……嘿嘿,結果卻在少林被人算計了。那只單老虎精明無比,想不到也遭了同樣的道道。哈哈哈,一想到這個,我心裡不知道多舒服啊!」他瞥了已經醒轉的單南虎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單南虎苦笑一下,道:「你這瘋子還說這些幹嗎?有力氣就留著,等治好這個小姑娘,咱們再出去跟智空算算總帳。這些時日聽到他的種種陰謀,總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也不曉得江湖被他攪成什麼樣子了!唉,據他們所言,似乎死了不少人!可恨,可恨!」他連說了兩聲可恨,滿是痛悔之意。
風子齋臉色一黯,也有些感傷。仕進聞言心中一動,詫聲道:「你們為何如此說?莫非智空的陰謀你們都曉得?」單南虎道:「自是知道的!小兄弟,你過來!」他走到山牢牆壁前,指著其中一塊微微凸出的岩石,笑道:「你能瞧出些什麼來嗎?」仕進細細觀察了半晌,正欲搖頭,眼前忽地一亮,道:「莫非這岩石是鑲嵌上去的?」
風子齋笑道:「正是!那智空老賊精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竟將我們關在這間屋子裡!哈哈,你瞧!」他伸手按住那塊岩石,輕撫良久,猛地往邊上一拉,嚓的一聲,那岩石滑了開去,牆上露出了一個碗口粗細的洞口。仕進凝神望去,張回天與鄭萬里的身影赫然在目。只見鄭萬里神色委頓,坐在雕花大椅上,顯是受傷不輕。張回天則神情凝重,來回踱著步子。
「這是?」仕進驚詫不已,禁不住問道。單南虎放低聲音,道:「這牆的另一面便是他們的議事大廳!那大廳的高牆之上,有一幅巨大石雕,雕的是一個三眼虎頭。那老虎額頭正中,是一隻亮光閃閃的眼睛。這眼睛,便是你現在看到的洞口了!」
風子齋接口道:「他們的所作所為,我們都能從這裡看到聽到。我想,這地方應該不是智空所造,是他人所為。不曉得智空用了什麼手段,將這塊地方拿到手。他不知道那石雕的秘密,這才會將我們關在此處!哼,要是我們之前功力尚在,早就破壁而出,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了!」
「不要多說了!快準備為這位姑娘驅毒吧!」玄空終於睜開了眼睛。他運功之時,一直思索著易筋洗髓的種種關鍵之處,直到此刻,方才胸有成竹。仕進忙退到玄空身旁,等待他的指示。風子齋與單南虎也是凝神屏氣,不敢稍有鬆懈。玄空給三人講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後,伸手封住了冰兒幾處大穴,沉聲道:「準備開始了!」
玄空端坐在地,手捏法印,神色凝重的盯著容顏憔悴的冰兒,一動不動。仕進三人則分散開來,同時吐氣開聲,四道真氣倏地打入冰兒體內。仕進兩手齊用,充當兩個人的角色。待三人準備停當,玄空才緩慢的一指點了過去,定在了冰兒額頭之上。
「當日幫含笑疏通經脈已是萬分艱難,今日要在經脈裡追逐那些細小的毒素,將它們逼到一處,只怕更是難過登天!希望玄空大師莫要分心才好!」仕進想著,耳中忽地傳來一陣嘈雜之聲。風子齋與單南虎對視一眼,都暗驚道:「糟糕!忘了將洞口堵上了。外頭若是傳進什麼動靜,驚擾了大師運功,只怕是要前功盡棄了!」
玄空緩緩合上眼睛,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三人這才定下神來,都想道:「玄空大師乃佛門高僧,靈台清明,想必能緊守心關,不會輕易被外來事物干擾的!」他們三人只須一旁守護,運功將冰兒的經脈用真氣裹住就行,雖然極為耗費真氣,卻還能分心關注其他事情。玄空則不然,須得全心神的運功搜尋那微乎其微的毒素,並用獨特的功法將其逼到一處,期間是分不得半點心神的。
仕進恰好處在那洞口的斜對面,將外面的情形瞧了個七七八八。只見幾名精悍的勁裝漢子圍在張回天身邊,低聲報告著什麼。張回天緊皺眉頭,瞥了鄭萬里一眼。鄭萬里勉強笑了笑,道:「有強敵潛入,咱們得趕緊應對才是!不用擔心,連六絕這樣的高手我們都能拿下,何況來的不過是一人而已!」
「強敵潛入?來的是誰?」仕進心頭納悶。只聽張回天沉聲道:「能將玄空等三人擒下,那是借了將軍的臉面,加上他們對少林寺的信任,這才成事!並非我等真有實力將其拿住!此刻你又受了傷……」他頓住話頭,慢慢踱了幾步,斷然吩咐道:「冷三,傳下話去,不要阻攔來敵,讓他過來!還有,叫諸大海、郭冷等人火速趕過來!養兵千日,現下是要用兵一時了!」聲音剛落,一名漢子已是閃身離去。
鄭萬里正想出聲,張回天道:「老鄭,你先歇著吧!事情交給我就行!」在他的隨口點撥下,留在廳中的眾人已是各自佔據隱蔽的位置,準備給來敵以致命一擊。鄭萬里欣慰的笑了笑,道:「老張,我雖有點小傷,還是能派上用場的!至少能當個誘餌,引那條大魚上鉤!」張回天凝視著他良久,才點了點頭。
計議停當,廳中便只剩張回天與鄭萬里兩人。他們談笑風生,甚是悠閒。過得半盞茶的工夫,廳前忽地傳來一陣大笑:「哈哈哈……你們也太小瞧人了吧!這點伎倆就想讓我中招,真是幼稚了!裡面埋伏有不少人吧!哈哈哈……」那聲音便如洪鐘一般,震耳欲聾。
「郭大哥?」仕進很是驚詫,定睛一看,大廳門外正立著一個高大無比的身影,正是郭鐵。玄空眉毛輕輕的跳了一下,又不動了。風子齋與單南虎都知郭鐵乃玄空的單傳弟子,心中都不由得一緊。看到玄空的神情,這才鬆了一口氣。
張回天神色微變,隨即鎮定道:「原來是郭大俠!哈哈,張某還以為是哪裡的雞鳴狗盜之徒摸了進來,這才略施計謀!真是失禮,失禮呀!不知郭大俠此番前來,有何貴幹哪?」郭鐵大笑道:「我是個直腸子,一句話,快將我恩師交出來!接到恩師,我立馬就走人,絕不會耽誤片刻!若是不然,說不得要好好鬧上一鬧了!」
張回天笑道:「真是笑話了!尊師貴為六絕之一,又豈會在張某這簡陋的地方呢?況且,嘿嘿,郭大俠,你認為自己一個人,能鬧出個什麼來?」看有人能闖進谷中來,他已是下定決心不讓郭鐵活著出去,語氣間頓時充滿了殺氣。
郭鐵冷笑道:「能鬧出個什麼?你好好瞧著便是!以寡敵眾雖然有些難度,但瞧你們的身手,嘿嘿,我要走便走,你們還能攔得住我不成?」說話間,他身上的氣勢已是嘩嘩暴漲,高大的身軀更顯雄偉,彷彿不可撼搖的高山。
「無知小子,休要猖狂!」一道身影自廳中飛掠而出,一劍刺向郭鐵。「到底誰無知?」郭鐵冷笑一聲,側身一拳擊出,擊在了劍身上。那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像一團麻包似的撞在了廳前的立柱上,頓時癱成一堆爛泥,眼看是不能活了。那劍落在地上,已成了麻花狀,只餘一個劍柄是完整的。
郭鐵威風凜凜的站在廳門前,大笑道:「如何?足夠在這裡鬧上一番了吧!」神情間滿是不屑。張回天跟鄭萬里臉色都變得很是難看,他們本以為郭鐵武功再厲害,也不過與他們一般的水平。但此時才發現,這山谷之中,竟真的無一人是他的對手。郭鐵的武功,已隱隱與智空持平。
「不能讓他活著離開!無論如何也不能!」張回天低聲對鄭萬里道,眼神很是堅決。他大手一揮,廳中藏著的十數人紛紛躍出大廳,將郭鐵團團圍住。隨著一下尖銳的哨子聲響,院落裡人馬陸續出現,數息工夫,廳前的空地上已是擠滿了人。
山牢中的仕進心頓時提到了半空。距離太遠,他只能看到重重的人影,根本瞧不清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玄空眼皮也開始跳動起來,顯然心情有了波動。雖然他竭力克制自己,但其他三人已感覺到了冰兒體內的真氣輕輕的震盪起來。畢竟郭鐵是他唯一的弟子,骨肉至親哪!過了半晌,三人才鬆了一口氣,冰兒體內的內息開始慢慢平靜下來,想來玄空已是定下神來。
郭鐵已經奮戰了大半個時辰。廳前躺滿了人,但人還是絡繹不絕的湧了出來。本來他是有機會離開的,但不知為何,卻偏要留下來,就像是發了什麼瘋性子一樣,非要戰鬥到底。張回天跟鄭萬里沒有加入其中,只神色凝重的瞧著。戰了這麼長時間,郭鐵都是用拳頭,一拳一個,猛不可當。他的力氣似乎用不盡一樣,每一拳都是用盡全力,但下一拳總像是比前一拳更加猛烈,更加剛勁。
「也該是時候了!」張回天忽地低喝一聲,身子猛地向前竄去,一拳擊出。郭鐵伸腳踢飛一人,同時轉身回拳,嘴裡喃喃道:「等的就是你!」兩拳相觸,劇烈碰撞下,張回天頓時被拋飛數丈,跌回了廳中。郭鐵退了兩步,又揮手擊退兩人,渾若無事。
「好厲害的人!若非他苦鬥這麼久,耗了不少功力,這一下准要當場重傷!再等一下吧!」張回天喘息良久,才恨恨的對鄭萬里道。鄭萬里沉吟半晌,道:「他雖然勇武過人,但我們車輪大戰下來,他也只有力盡被擒的份!他不肯離開,定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老張,你說這究竟是什麼?」
張回天樣子看似粗魯,心思實在縝密,聞言也不禁深思起來。思索良久,兩人眼睛同時一亮,齊聲道:「調虎離山!」一念及此,所有的一切頓時豁然貫通。郭鐵在此糾纏眾人,分明是為了吸引他們注意力,那定然另有一隊人馬,要解救玄空等人。「快派人過去防守!」張回天神色間已帶了慌張。
鄭萬里忽地沮喪道:「不用了!你自己聽吧!」張回天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院落之外,傳來了陣陣兵刃交擊之聲,還有潮水般的喊殺聲,就像是無數人正在撕殺。「我們已經被包圍了……」鄭萬里喃喃道,身子幾乎站不住了。張回天臉色鐵青,扶著他,道:「老鄭,不用絕望!還有希望的!就算……嘿嘿,也不過一死而已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郭鐵聽著外面的撕殺之聲,卻是一陣驚愕。這意外的援手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哈哈哈,當真是天助我也!」暢快之下,他奮力將靠近自己的兩人擊退,更大喝一聲,伸手拿住一人肩膀,當頭一拳錘下去,登時將人砸進了地裡。一時之間,他是威風凜凜,拳打腳踢,當者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