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人 第四卷:孰人稱至尊 第七章 問道宮前
    那五人瞧著蒙面人挺拔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覷,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王猛這一死,頓時嚇寒了他們的心,使他們躊躇不定的。一人忽地低聲道:「我們撤!」他們正想行動,卻覺身子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一般,竟是難以動彈分毫。

    那侍女面無表情的盯著五人,道:「不用白費力氣了!你們中了劇毒無比的一日僵石散,若是沒有解藥,一天之後,你們的肌肉便會寸寸僵化,最後全身石化,變成如石頭一般堅硬的東西,永世不得安眠。」她聲音平靜,但在五人耳中,那聲音卻變成了來自九幽地獄的詛咒,陰森鬼氣的。

    五人中一人稍為鎮定,聲音顫抖著道:「你……你究竟是誰?」那蒙面人也甚是疑惑,對屠夫人沉聲道:「思莎,你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的?」屠夫人也不正眼瞧他,只淡淡道:「她何時出現在我身邊,此事不勞你費心!你若是還顧念一點表親之情,就請離開崆峒山。洪亭對當年之事一無所知,我不希望他在天之靈生起誤會。」

    蒙面人低歎一聲,道:「我不過是前來告知你一件事。他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兇手正是王猛。我殺了他,只是替他報仇,讓你安心一點而已!」屠夫人神色不變,那侍女臉上神情卻變了。她悶聲道:「這位爺恐怕是道聽途說吧!若說本派掌門之死是遭人殺害,婢子倒是相信;若說他是被人下毒暗算而亡的,婢子委實要懷疑了。掌門每日的湯藥都須經過婢子之手,裡面有沒有毒藥,婢子可以說是一清二楚。他的病症也不像是中了毒。」她的語氣很是急促,似乎怕別人誤會她不懂毒藥一般。

    屠夫人此時道:「你不用多說了!洪亭他走的時候甚是安詳,不會是遭人暗害的。你殺了我崆峒派長老,此事本來不能與你干休的,但王猛此人卑鄙無恥,更無故中傷他人,死了便死了。此事我可以當沒看見過。你還是快快離開為妙!」蒙面人大急,吼道:「思莎,你究竟怎麼啦?他可是你的丈夫!你怎麼無動於衷啊?這麼多年不見,你為何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那邊仕進聽著蒙面人連叫了幾聲「思莎」,心中忽地一動:「思莎?這名字為何如此熟悉呢?」他腦海中驀地閃過一道亮光。「雷正剛信中所說,那屠夫人娘家姓柳,如此她的全名不就是柳思莎了?當日沙龍所托口信,正是帶給一名叫柳思莎之人,莫非便是眼前這屠夫人?」他越想越是肯定,屠夫人很可能便是沙龍要找的人。

    屠夫人冷冷道:「我沒有變。只不過是你變了而已。堂堂的一派掌門,不思門中事務,卻管起其他門派的事情來。哼,姨母姨夫若是在世,定會氣得不輕。」她轉而對那侍女道:「容姑,那幾人不是我崆峒中人,處理掉算了!不用多問什麼!」

    侍女容姑微微點了點頭,道:「是,夫人!」蒙面人僵在了原地,半晌才頹喪道:「好吧!明天我上山,給他上柱香,就馬上回崑崙。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攪你了!」他長歎一聲,身子無形中佝僂了許多。

    「崑崙?他是崑崙掌門白樓?」仕進想著,不免詫異萬分。他雖然猜測過這神秘人的身份,卻還是沒想到,堂堂的一派掌門會做出如此偷摸的行徑來。他整了整心神,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當場。一時之間,在場幾人都沒發覺多了一人。

    還是白樓警惕,雖然心神恍惚,卻是第一個發現仕進的人。他心頭凜然,沉聲道:「誰?」昏暗中,他只瞧到了一道朦朧的黑影。屠夫人與容姑聞聲嚇了一跳,都轉眼瞄了過來。仕進慢慢的行到燈光下。他盯著屠夫人,瞧了良久,想要再確定一下。

    三人瞧到仕進面目,都不由得退了一步。屠夫人避開仕進眼光,白樓踏前兩步,擋在了她身前,鎮靜道:「來者可是玄木令主前輩?」仕進微微頷首,淡然道:「我想與屠夫人談幾句,白掌門可否借讓一下?」他瞄了瞄白樓摸向腰間之手,輕笑道:「白掌門這軟劍使得雖是出神入化,但我勸你還是收一下為好。」

    屠夫人一把將白樓扯到了後面,對仕進道:「前輩,敢問有何貴幹?」仕進道:「我前來崆峒,不過是替人傳話而已……」他瞥了那容姑一眼,輕輕揮手,一層本來向他籠罩而來的肉眼難辨的粉末斜捲開去,竟全部落在了那呆立不動的五人身上。他冷聲道:「這等伎倆還是少用的好!當心害人不成反害己!」他當初中過沙龍的毒招,吃一塹,長一智,自是不會被容姑暗算到。容姑聽著那五人的慘叫聲,臉色一陣煞白,頓時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仕進。

    白樓跟屠夫人多少瞧出了點門道,神色也是一變。仕進接著道:「不過傳話之前,我還想確認一下!夫人,請看一下這個包袱!」他將自懷中掏出的小包袱扔了過去。屠夫人接過包袱,剛一觸手,她登時臉色劇變,解包袱的動作也哆嗦起來。

    屠夫人瞧了包袱裡面的東西後,身子晃了晃,似要軟倒下去。白樓伸出手,想扶住她,那容姑卻是搶先一步扶住了她。「他要前輩傳什麼話?」屠夫人穩住腳步,低聲問道。仕進笑了笑,道:「夫人可是姓柳,閨名思莎?」屠夫人無力的點了點頭。仕進又道:「那夫人三十年前可是住在崆峒山腳下的柳家村?」

    屠夫人深呼吸一下,精神一振,道:「前輩有什麼話就請直說!他要找的人便是我!」仕進點頭道:「我猜也是你!他要我告訴你,今年九月十五,他會在黃山蓮花峰上待一晚上,你若是想見他,到時不妨前往黃山。否則,盡可當我沒說過這話。」

    屠夫人喃喃道:「黃山蓮花峰?九月十五?」她淒然一笑,道:「當年他一走了之,丟下娘親跟我!如今幾十年過去,他卻又要認回我們!嘿嘿……我是不會去的,不會去的!前輩若是再碰上他,就告訴他,我跟我娘都恨他!」她終於忍不住,伏在容姑懷裡嚶嚶的哭開了。白樓瞧著她哭泣,心裡很不好受。

    仕進此時才知道屠夫人與沙龍的關係。「原來他們是父女!」他想著,道:「夫人,你可知他是何人?」屠夫人吸著鼻子,忍出哭聲,道:「就連我娘都不曉得他真正的名字,我又怎會知道他是誰?」她眼睛一亮,急聲道:「前輩莫非知道?啊,我真是傻了!前輩既然能替他傳話,自是曉得他的名字!」她此時的表現就像是個小女孩,渾沒了之前的鎮定自如。

    仕進沉吟半晌,才道:「還是讓他自己來跟你說吧!他數十年間都被困在一個地方,過些時候才能脫身!到時候他自然會來找你了。」他想了想,終於決定不說什麼。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就該由人家自己處理。

    仕進沉默片刻,瞄了瞄地上躺著的王猛,心中道:「王猛既死,明天恐怕是沒什麼看頭了!就不知道雷正剛會如何佈置呢?嘿,也難說!誰知道智空還安排有什麼後著?先瞧瞧吧!」他見事情已了,當下道了一聲告辭,便飄然而去,瞬間沒入了黑暗當中。

    回到客棧,仕進卻只見冰兒焦躁不安的在房內踱來踱去,含笑則安靜多了,但神色間也隱有憂色。瞧到他回來,二女都鬆了一口氣,冰兒迎上前去,急道:「大哥,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你不曉得含笑姐有多著急,她差點就想衝上崆峒山找你了!」含笑俏臉一紅,道:「明明是你自己著急,為何要推到我身上呢?」仕進笑笑,將瞧到的事情細細的說了出來。二女聽得很是出神,她們都想不到,崆峒掌門這一死,竟牽扯出如此多錯綜複雜的關係來。

    待仕進說完,冰兒忽地撇嘴道:「那屠老兒剛死不久,他的夫人居然沒有多少悲傷的神情,還半夜三更的跑出去會見舊情人,看來不是什麼好人!」仕進怔了怔,道:「她不像是壞人啊!況且他們又沒做什麼?」含笑沉默良久,才道:「莫非是屠掌門之死有什麼蹊蹺?」

    冰兒笑道:「人死了便死了,還會有什麼蹊蹺?」仕進側著腦袋,想著含笑的話,只覺腦子裡有些東西,卻始終想不出來。他最終歎氣道:「還是明天上山去瞧瞧再說吧!你們好好休息一下!」他回到自己房間時,外面已是響起了四更的梆子聲。

    天色微明,三人便都起來了。換過衣裳,仕進準備以自己的本來面目上崆峒。到得山腳下,卻只見無數的江湖豪傑紛紛湧來,個個都臉有悲慼。不少人是風塵僕僕,神情疲憊,想來是得知噩耗,連夜趕來的。仕進感慨萬分,想道:「做人能有這麼多人記念著,那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想起屠洪亭正氣凜然的樣子,他不禁又是一陣慨然。

    崆峒山位於平涼城西,北倚關山,南望太統,背負笄頭,面臨涇水,是西出關中第一山,素有「西鎮奇觀」、「崆峒山色天下秀」之美譽,是有名的道家名山,據傳軒轅黃帝曾於此地問道於廣成子。崆峒山林木蔥蘢,峰險石奇,擁有大小山峰數十座。其山勢雄偉似鬼斧神工,林海浩瀚猶如巨浪排空,奇峰、異洞、怪石、流雲,蒼翠清秀而雄偉。可謂是美不勝收。

    仕進前日上來崆峒,也不曾仔細瞧過這山上的景色,如今瞧來,卻不禁有些陶陶然。但念起屠洪亭之死,他不由得一陣汗顏,想:「現下是什麼時候啊,自己居然還在想景色漂不漂亮,真是該死!」他瞥了身邊二女一眼,含笑神色肅穆,冰兒卻有點心不在焉的。

    到得山麓,規模宏偉的問道宮便出現在眾人眼裡,崆峒派正是這問道宮的主人。宮前廣場上,不少的江湖豪傑已經聚集在一起,頻頻朝緊閉不開的宮門望去,都等著進去拜祭屠洪亭的英靈。

    「崑崙派掌門人到——」隨著一聲高喊,白樓邁著穩健的步伐慢慢的跨向了問道宮。此時的他神色肅然,平時半開半閉的眼睛也睜得老大,透著陣陣精光,襯著他風度翩翩的樣子,登時給人一種道骨仙風之感。他身後只隨著一名年輕弟子,仕進卻也認得,正是當年黃山上的劉沖。

    過得半盞茶的工夫,丐幫幫主鮑雲樓卻也出現了,伴在他身邊的,是一名少婦。那少婦瞧著端莊,眉目間卻流露著一股嫵媚之意。鮑雲樓雖然腳步尚穩,仕進卻瞧出他的功力至少比當年減了三成。「那婦人想必便是江曼青了。想不到堂堂的丐幫幫主,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他想著,不免多瞧了那江曼青幾眼。

    少林與正氣堂幾乎是同時上山的。少林寺來人是十名面目陰沉的中年僧人,他們目不斜視,神色嚴肅,直直步向了問道宮大門。正氣堂來人卻出乎仕進意料之外。那當先一人竟是高大魁梧的郭鐵。仕進一驚,想道:「郭大哥什麼時候入的正氣堂?」他往人群裡縮了縮,暫時不想與郭鐵相見。冰兒卻低笑道:「大哥,是你的那位大哥哦!要不要我打聲招呼啊?」

    仕進惱聲道:「去去!躲好一點,別讓他發現了!我們是來瞧熱鬧的,不是來認親的。」含笑卻在這時插話道:「恐怕是由不得你了!瞧,你的徒弟也來了。今天倒真是熱鬧啊!」她抿嘴輕笑著,神情溫柔。仕進定睛一看,趙黑子與普門果真騰騰的奔上山來了。他們一路上鬥著嘴,到得廣場上,見到眾人一片肅靜,於是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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