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人 第四卷:孰人稱至尊 第五章 雙寶突現
    夜色漸深,仕進尋思也打探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便準備離開崆峒派。就在他將欲抽身而去之時,外院大門啪的一聲被推了開去,一名英氣勃勃的少年急匆匆的衝進了靈堂,撻撻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靈堂中顯得無比的刺耳。

    這少年眉目還略顯稚嫩,所有的神色都流露在外,顯然是城府尚淺,不懂掩飾。他此時神色慌張,一見君子野,便欲出聲。君子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少年瞥了一下堂上大大的「奠」字,慌忙摀住了嘴巴,眼圈卻是紅了。

    君子野領著少年到得堂門外,這才沉聲道:「李師弟,哼,瞧你剛才冒冒失失的,若是驚擾了師父在天之靈,我們做弟子的便百死也難贖其疚了!以後記著小心點,知道嗎?」他拍拍少年肩膀,歎了一口氣,又低聲道:「師父不在,你也該懂事了!」

    那少年吸了一下鼻子,哽咽著道:「師兄教誨,師弟定當謹記在心。師兄,我好想念師父啊!咳咳咳……」他咳了幾聲,眼中淚珠滾個不休,便欲掉了下來。最終,少年還是一抹眼睛,忍住了不哭出聲來。君子野略帶欣慰道:「嘿,這才像個男子漢嘛!對了,你有什麼事?為何會如此慌張?」

    那姓李的少年這才醒悟過來,他急道:「剛才山下傳來消息,少林寺派了使者前來,說是拜祭師父他老人家,順便確定我們的新掌門人。他們此時在山下客棧駐腳歇息,只待明日一早,便會上山。看來姓王的說得沒錯,盟主果真是向著他們的!」他一口氣將話說完,微微有些氣喘,臉也漲起了紅色。

    君子野斥道:「什麼姓王的不姓王的?師弟,那人是我們師叔,便有天大的不是,也輪不到我們來說話。」他神色凝重,隨即沉聲道:「李師弟,此事非同小可,我須得跟諸位師叔伯們商量一下,看他們如何定奪。還有,記著暫時不要將此事告訴師母,她老人家身子虛弱,莫要刺激到她。」

    少年點了點頭。瞧到君子野便要轉身,他忙道:「師兄,還有另外一個消息。據說正氣堂也派了人前來,明日也會上山來。」君子野一怔,舒了一口氣,道:「這倒是個好消息。雷老前輩仁義無雙,若有正氣堂出面,即便真是推出了新掌門,想必於我崆峒也是好事。嘿,我得趕緊告訴長輩們。」

    瞧著君子野進了靈堂,仕進才輕飄飄的掠出了崆峒派。他冷笑想道:「智空動作倒是快,他也不慢!看來這崆峒山又要上演一場龍爭虎鬥了。可惜不是光明正大的來,淨是陰謀詭計!嘿,先瞧瞧熱鬧,一旦智空現身,我便取了他性命,看雷正剛如何繼續下去。」他想像著其時的情景,心頭不禁掠過一絲快意。

    喀喇的一聲輕響傳來,仕進心頭一動,循著聲音處掠去。沒了燈光,山林中一片漆黑,只有沙沙的風聲。一道黑影正小心翼翼的向山下奔去。他似乎對地勢路徑異常熟悉,輕功也甚是不錯,一路上輕車熟路,暢通無阻,幾乎沒有發出聲音來。「此人會是誰呢?」仕進想著,只覺那背影依稀有點印象,似乎在什麼地方遇見過。

    過得小半個時辰,那人終於出了崆峒山,進了平涼城。他遮著臉,躲躲藏藏的一直向前,似乎怕被人認出來。城內***雖不甚明亮,仕進卻也瞧清了那人身形。看那人虎背熊腰,腳步輕盈有力,卻是一名年輕人。那一身黑色絲綢上衣黑夜中瞧著不甚分明,但那白色腰帶卻無比的醒目。

    仕進瞧在眼裡,只覺甚是眼熟。他側著頭想了想,忽地驚叫道:「啊,是這小子呀!」正是那白色腰帶給了他提示,那人原來便是當年因為嘲笑他那憨頭憨腦的徒弟而與趙黑子大打出手的卜安風,卻也是崆峒紫衣神鷹王猛的三徒弟。想起當日的情景,仕進不由自主的念起了趙黑子,暗道:「也不知這小子跑到哪了?真是有點掛念啊!」

    「喂,你這人怎麼如此冒失?」一個渾厚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在清冷的夜裡顯地分外響亮。原來卜安風遮遮掩掩的走路,卻不小心撞上了另一人。仕進聞得此聲,心裡咯登一聲。若是有人能瞧得見他的神情,便知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古怪就多古怪了。

    那被撞之人還有一同伴,那同伴此時卻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不過是無心之失,你也用不著動氣了。」卜安風抬眼瞧去,只見眼前站著一名身體壯實的大漢,大漢身邊是一名中年和尚,昏暗模糊中,卻見那和尚一派祥和之氣。他怔了怔,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心道:「若非有要事在身,定要教你們好看!」他冷哼一聲,偏過兩人,便想離開。

    剛行得兩步,卜安風卻覺肩膀一沉,身子竟是動彈不得。原來那名大漢伸手按在他。那大漢沉聲道:「撞到了旁人竟連聲道歉都不肯說,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換了普通人,早就被你給撞死了。」卜安風怒火上竄,運勁一聳肩,將大漢大手震開。他回過身來,寒聲道:「撞死人便如何?識相的就快些滾蛋,惹得老子火起,當心你們兩個走不出這平涼城。」

    卜安風此時放下遮掩臉面之手,大漢馬上瞧清了他的樣貌。大漢楞了一下,這才哈哈大笑道:「我道是那個小子那麼蠻橫無禮呢,原來是你這廝,難怪,難怪!這天下當真是小得很哪!哈哈哈……」他大笑著,先前被撞的怒火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這大漢便是仕進方才念及的趙黑子,他認出了卜安風,想起當日黃山之上的趣事,心頭歡快,當下大笑不止。

    那和尚當然便是普門了。他聽著趙黑子大笑,臉上也微有笑意。他唸了一聲佛號,道:「這位施主於禮有失,更口出威脅之言,你卻若無其事,大笑出聲。胸襟之開闊,真是令小僧佩服啊!施主果真達人!阿彌陀佛!」趙黑子聞言卻笑得更大聲了。他指著普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聲道:「和尚,你……你實在太可愛了!哈哈哈……」

    卜安風瞧兩人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五臟六腑頓時氣得將欲炸裂。他怒聲道:「找死!」說話同時,他已是使了一招餓鷹撲兔,朝趙黑子胸膛狠狠的劈了過去。他根本認不出眼前大漢便只當年的憨青年,只是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不將仇敵撕裂便不能罷休。

    趙黑子一把推開普門,笑道:「哈哈,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這小子還是沒有半點長進,真是令人失望啊!嘖嘖,這一招不行,破綻太明顯了!哈,這招勉強過得去!哦,這招真差,丟死人了……」他一邊搖頭晃腦的點評著卜安風的招數,一邊輕鬆的閃避著,樣子無比的悠閒。當年得仕進指點後,趙黑子的見識實際已到了宗師的境界,再加上這幾年來的四處闖蕩,武功已是遠遠超過了卜安風。

    那邊普門卻喊道:「趙施主,手下留些情份!這位施主不過是一時氣迷心竅,失了平常心,才會如此暴躁。只須好聲說話,一切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阿彌陀佛,我說這位施主,你無故撞人在先,如今又大打出手,分明是動了嗔念。須知一切世相,皆是空幻……」他站在一旁,一本正經的說著,神色間甚是虔誠,想必是經歷過無數次同樣的場面。

    卜安風聽在耳裡,卻以為普門在諷刺自己。他心胸狹隘,生性睚眥必報,當下腦子一陣眩暈,差點便氣得暈了過去。趙黑子瞧著對手招數凌亂不堪,卻也不搶攻,仍是嘿嘿笑道:「小子,好好聽著!嘿嘿,這位大和尚可是有名的得道高僧,能有機會聽他講經,這可是你幾生修來的福分啊!哈哈哈,是不是很受用呢?哈哈哈……」他與普門一起呆了這幾年,看普門給旁人講經正是他的一大樂事。

    老實說,趙黑子一直在懷疑,經歷了這許多人情世故,普門為何還能保持心頭的澄淨。他甚至懷疑普門表面的一切都是故意裝出來的,說不定是為了掩飾什麼難言之隱。但他又想,普門的天真率性能一直保持,說不定真是因為佛法無邊,淨化著他的心靈,讓他相信即便世間大多數事物都是混沌不清,但肯定會有一方仍然保持著的無憂淨土。只要有這個希望,那普門的信仰便不會缺失,便能繼續普渡世人,感化時世。

    「他這樣子其實挺好玩的!若是變得世故起來,我還會不會呆在他身邊,恐怕就得斟酌了!」趙黑子想著,笑得更是大聲了。雖說夜深人靜,這街道上少有人往來,但他們如此一鬧,聲響喧騰,登時招來不少旁觀者。這屠洪亭去世,不少江湖中人趕了過來,都在平涼城內遊蕩,等著天明便上山拜祭。如今城內突然有熱鬧瞧,這些粗魯豪傑們自是紛紛冒了出來。

    卜安風心頭怒火慢慢的熄了,換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過了這麼多招,他已知對手武功遠在自己之上,而越來越多的江湖人士出現,更使他心驚膽戰,生怕被人給認了出來。他本是有要事在身,不敢顯露行蹤,如今被趙黑子這麼一阻,還能否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事情,他已是不敢想像了。

    趙黑子再接了幾招,臉色突然一變。他驚喜交加,手上動作卻猛地加快。卜安風本來心神不定的,當下便被趙黑子一把抓住了衣領。他心裡大驚,以為對手要下重手了,哪知趙黑子卻只是將他遠遠的扔了出去。砰的一聲,他跌進了遠離人群的陰暗角落,旁邊便是一個漆黑無比的小胡同。「天助我也!」卜安風大喜過望,連忙爬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衝進了胡同中,當然,還伴隨著一陣咬牙切齒的咒罵之聲。

    普門瞧到趙黑子此舉,忍不住又讚道:「阿彌陀佛,施主果真會體諒人。那人心胸不甚開闊,睽睽眾目之下,恐怕會氣血鬱結,身體不適,將他送走,使其避免了難堪,也等於救了他一命。阿彌陀佛,施主功德無量啊!」

    趙黑子卻聽不見他的話,只轉著頭四處瞄著,似乎在尋找什麼。圍觀眾人瞧到好戲散場,都甚是無趣,很快散去。普門看趙黑子仍在怔怔出神,奇道:「施主,你在想些什麼,竟如此入神?」

    趙黑子喃喃道:「師父就在這裡!他就在這裡!」原來仕進傳音給他,讓他放了卜安風,他才會突然扔掉對手的。換了以前,趙黑子肯定壓抑不住心頭的喜悅,會大呼出聲,叫仕進出來會面,但如今他已變得穩重許多,知道仕進若想見他,自會出來與他相見。否則,再怎麼強求也於事無補。

    「尊師?啊,尊師倒是一代奇人,只可惜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普門對仕進印象深刻,話語裡也帶了點淡淡的遺憾。趙黑子忽地神色堅毅道:「和尚,明日我們就上崆峒山!」「崆峒山?我們先前沒說過要上崆峒山呵!」普門奇怪道。

    趙黑子沉聲道:「師父告訴我,崆峒山上將有大變!而且,他還說,那崆峒派掌門屠掌門早些天已經仙遊。他希望我們上山去上柱香,拜祭一下。」他笑了笑,又道:「和尚你正好給屠掌門唸唸往生經,超度一下亡魂。」

    普門神色莊嚴,道:「原來如此!如此善舉,和尚是義不容辭的。阿彌陀佛……」他閉上眼睛,喃喃低語,念起了佛經,想是正在為屠洪亭超度。趙黑子側立一旁,靜靜的聽著,神情莊重肅然。

    仕進傳音吩咐了趙黑子以後,便又開始跟著卜安風來。他心中好奇,想知道卜安風究竟想幹什麼,是王猛吩咐他出來的,還是他自己的主意?至於讓趙黑子兩人上崆峒山,他卻是想將水攪渾一點,多一點變數。如今的他,似乎對很多事情都失去了興趣,只有這場武林豪雄爭鬥,才多少引起了他的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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