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進忽地大笑著道:「痛快!痛快!有什麼招數都使出來吧!哈哈哈……」他邊笑著邊彎腰使了一個鐵板橋,堪堪讓過百忌橫削而來的一劍。那飛揚而起的衣角卻被削下了一片,便像那翩翩起舞的黑蝴蝶一般,在四人當中輕快的飄舞著,久久不落。
單南虎豎掌為刀,使了一招力劈華山,直直的斫了下來,劈向了那還未來得及起身的仕進。風子齋長蕭幻化成一幕青影,堵在了仕進的退路上。百忌劍身一頓,左右各劈一劍,凌厲的劍風呼嘯作響,只怕稍有觸及,便是身死人亡的下場。三人心中都是駭然,仕進於激戰中還能如此輕鬆出聲說話,內力之深厚,當真是駭人聽聞了。
三人這一夾擊,頓時斷了仕進所有閃避的路徑,配合之巧妙,時機拿捏之準時,確實無愧於六絕之名了。瞧著當中那厚實凝重的一掌劈來,仕進自知硬接是接不下來的。他此時的姿勢根本使不上什麼勁。他大喝一聲,腰板猛地用力,身子已如彈簧般彈了起來,腦袋直直迎向了單南虎的手掌。就在將要碰上之際,仕進腦袋生生移開一尺,避過了單南虎這一掌。他接著反手一刀,錚的一聲,格開了百忌緊隨而來的一劍。人卻已是與單南虎錯身而過,端是快若閃電,矯若驚鴻。
風子齋於仕進挺身而起之時便知他的去向,早已閃到了單南虎身後。仕進剛避開了單南虎與百忌的夾攻,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便見一溜青光在眼中越映越大,也越亮,似乎要直直刺入眼睛深處。仕進此時已收不住去勢。他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幾下,瞳孔霎時收縮成一點。風子齋青蕭眼看就要傷到仕進,卻憑空出現了兩根手指。那兩根手指搭在長蕭上,微一用力,仕進整個人已是沖天而起。那黑袍飄展獵獵,襯著仕進挺拔的身軀,還有他身後那湛藍遼闊的天幕,整個人顯得是那麼的孤高渺遠。群雄都仰臉瞧去,癡癡的屏息盯著那久久不落的身影,眼神裡只剩下了畏懼與仰慕。
無空瞇眼瞧著,眼睛不由自主的縮了一縮。雷正剛卻是怔怔出神,神色中既有驚訝,有欣慰,有感歎,也有擔憂。郭鐵扶著身前的椅子,身子微微的顫抖,嘴裡喃喃道:「這……這就是天下第一的武功嗎?他……還是我的……我的兄弟嗎?我……這……天哪!」他神色激動,定定的盯著高空的黑影。玄空瞄了郭鐵一眼,又瞇眼瞧向仕進,心中感歎道:「這真是小鐵所說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麼?難以置信哪!他究竟是如何練成這一身高絕的武功呢?唉……少林不知要犧牲多少人了!」
風子齋三人卻不敢有絲毫大意,都緊張的盯著空中那人。百忌輕叱一聲,人也跟著騰起。他手中長劍一抖,使了一招白虹貫日,揮向了仕進身子下方。群雄只見一道白光亮起,端是眩人眼目,駭人心神。不少人都瞬時閉上了眼睛,心頭蓬蓬亂跳的。仕進氣力已竭,身子開始下落。瞧著腳下掠來的長劍,仕進強提一口真氣,凌空一個翻身,變成了頭下腳上的模樣。
百忌輕抖劍身,讓過仕進點向長劍的手指,轉而刺向仕進肩井穴。仕進揮刀拍去,百忌手腕一轉,劍尖滑向了仕進脅下章門穴。仕進刀柄下沉,叮的一聲,終於撞上了那劍身。兩人在空中瞬間交換了數招。方才仕進人在空中,失了地利,只要沒有借力之處,他便很容易為人所乘。百忌諸般動作,為的也不過是讓仕進沒有緩氣的機會,哪知道還是被仕進抓住了機會。
仕進借這一撞之力,身子再次拔起。他在半空中飛速的旋轉著,登時掠過了半個方台。單南虎與風子齋卻緊隨其後,不待仕進落地,兩人又攻了上去。仕進卻於空中一瞬間劈下四刀,刀風無聲無息的,還未及地,那方台卻已是咯吱咯吱的裂了開來。風子齋與單南虎心中一凜,也顧不得傷敵了。他們閃身避過了這四道刀風,仕進卻已安然著地。群雄只見場上風雲突起,四人穿插起落,動作快得匪夷所思。才一眨眼工夫,台上卻辟辟啪啪的濺起了無數的木屑,跟著砰的一聲,台上竟是穿了一個大洞。仕進這四刀已然劈開了這堅硬的木板。
四人卻是毫不停頓,繼續激烈的比試著。仕進經過了剛才的險情,出手變得沉穩起來。他招數忽爾大開大闔,刀光激盪;忽爾奇巧詭秘,刀走偏鋒;忽爾輕靈飄揚,讓人捉摸不透走向……慢慢的,仕進開始挽回了劣勢,竟和三人拼了個平分秋色。
其實在此之前,仕進雖有一身渾厚無比的功力和紮實過硬的基本功,也窺探到了武學之道的門徑,但他終究沒有經過名師的指引調教,沒有進行系統的學習。說到底,仕進不過是一塊不為人知的璞玉,無意間自己滾動了幾下,磕碰中露出了裡面些許的霞光,但包裹其中的良質美玉卻是沒有顯露出來。近日仕進連番大戰,碰上的幾乎全是江湖上的頂尖人物。這一切對他的磨礪可以說是無比的珍貴的。昔日稍有滯怠之處,此時也慢慢變得圓熟起來。
風子齋三人漸漸的開始吃力起來。因為仕進出手變得更加從容迅捷,瀟灑自如。風子齋格開攔腰掠過的一刀,抖了抖被震得發麻的手臂,趕忙與單南虎錯身而過,讓他為自己擋上一擋。風子齋低聲咒著道:「這還是不是人啊!分明就是個怪物,越打越厲害的怪物!」他馬上又興奮起來,飛身衝了上去,嘴裡喃喃著道:「好久沒有過這般挨打的感覺了,還真是刺激呢!嘿嘿!」
單南虎只覺胸中熱血越來越是滾燙。儘管臉皮被那蕩起的勁風刮得生疼,他仍是大聲吼著一拳一掌的劈出去,勢如猛虎。百忌看到有風子齋兩人牽制仕進,身形頓時變得遊走不定,長劍緩緩的劃著***,纏向了仕進。武當派諸人都瞪大了眼睛瞧著,生怕漏了什麼細節。雷正剛與無空對視一眼,雷正剛道:「要分出勝負了!」無空點點頭,臉上肌肉抽搐了兩下,笑道:「是呀,就要有結果了!」
仕進忽地覺得身子似乎被什麼東西滯住了一般,變得慢了起來。他紅著眼睛,瞪向百忌,知道正是他的柔勁纏住了自己。仕進長嘯一聲,猛地一拳砸向單南虎,身子同時衝向了他。風子齋與百忌忙搶了上來,想出招護住單南虎。哪知道仕進倏地頓住腳步,飛快轉身。他瞬間聚集了全身功力,揚刀劈下,取的正是衝過來的百忌。
百忌促不及防之下,只要咬緊牙挺劍揮了上去。一旁的風子齋瞧這一刀竟似乎抽空了所有的空氣一般,耳朵裡也嗡嗡的震個不停,顯得無比的恐怖。他知道單憑百忌一人是架不住,於是也傾盡全力,揮蕭格了上去。單南虎見對手衝向自己,早已是蓄勢以待,準備好了閃避之招,哪知道仕進取的竟不是他,而是百忌。單南虎一看情形不對,連忙竄了上去,揮掌劈向了背對著自己的仕進。
錚叮兩聲,百忌與風子齋被那股濤湧而來的力道推著登登登的退了數步,都覺胸中氣血翻湧,甚是難受。兩人急促的喘了幾下,卻都覺腿腳一軟,差點便站立不穩。只聽得卡嚓一聲,百忌手中長劍慢慢有了裂紋,斷成兩截。接著噹啷一聲,斷開的劍尖砸到了地上。風子齋急忙瞧向自己的青蕭。看到長蕭無事,他才鬆了一口氣。這蕭是用寒鐵所鑄,外表瞧著卻像竹子一般。
仕進劈開了風子齋兩人,跟著轉過身來,同時一掌推出,迎向了單南虎。蓬的一聲悶響,仕進動也不動的屹立當場,單南虎卻急速的飛身後退。他此刻是有苦難言哪。仕進這一掌蘊涵真氣之強,之暴烈,即便是勇悍若單南虎者也無法安然接下。單南虎退到了方台邊沿,那勢道卻還未完全消解掉。他轉頭瞥了台下空地,臉上閃過一絲苦惱,但還是硬硬頓住了腳步。「呃」的一聲,單南虎悶哼著踏前一步,臉色變得潮紅一片。他強忍住湧到喉嚨的鮮血,呆呆的站定當場。
群雄都目瞪口呆的瞧著這一幕。仕進只覺心中無比的暢快,所有的鬱悶煩惱都一掃而空。他忍不住仰天長嘯起來,更是一抖手中鋼刀,將其震成了碎片。雷正剛心中歎息一聲,緩緩的朝他行去。仕進頓住嘯聲,瞥眼瞧向雷正剛,沉聲道:「你也要上來嗎?」
雷正剛瞧見仕進那通紅一片的眼睛,心頭忍不住猛地跳了一下。他鎮定著微笑道:「你已經贏了!不是嗎?」仕進定定的盯著他,良久不語。雷正剛一語不發,只微微笑著,溫和從容的瞧著仕進的眼睛。仕進眼裡的血紅慢慢的消退下去。他緩緩的掃了台下群豪一眼,只見他們都是一臉的畏懼;他再瞄向台上的掌門幫主,他們神情間也是一片震驚。
仕進終於清醒過來。他閉上眼睛,馬上又睜了開來。他冷著聲音道:「那麼,還有人要上來比試一下嗎?」風子齋最先行了過來,哈哈笑道:「閣下武功蓋世,風某人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了!你也別問了,你既然贏了我們三人聯手,這世上還有誰會是你對手?你這武功第一,我風某人心服了!哈哈哈……」
百忌與單南虎也步了過來。單南虎瞧著仕進眼睛,良久才道:「想不到你不但跨過了那一步,而且走得比我想像中還要遠!嘿嘿,佩服!佩服!」百忌也甕聲道:「閣下武功,貧道也是心服口服!無量壽佛!」
無空大步跨了過來,盯著仕進,臉色甚是複雜難明。他很快大聲笑了起來,馬上轉身面對著這天下群雄,道:「各位英雄豪傑,諸位現在可有誰還不知道這武功天下第一人是何人嗎?大家說,誰人能力敵武林六絕而最終勝出?」「玄木令主——」群豪呆了一呆,馬上高聲喊了出來。他們嘶聲竭力的喊著,聲音之高、之大,簡直讓整個黃山都在顫抖。這番狂熱程度,只怕是他們生平所罕見的。對於台上那個黑色身影,他們害怕,恐懼,畏縮,因為他們窮盡一輩子也趕不上那人;他們又狂熱的崇拜那人,因為那人有著他們所夢寐以求的神一般的武功。這種崇拜,居然僅僅是在剛才風子齋三人落敗的一剎那才產生,但卻如同火裡澆進了油,瞬間便竄了起來。
無空楞了一下,卻立即道:「諸位豪傑,請聽我一言!」群豪瞧著無空那高大的身影,慢慢的靜了下來。無空踱到了仕進身邊,指著仕進腰側懸著的漆黑木牌,對群豪道:「各位可知這是何物?這是玄木令!」「對!是玄木令!」群雄齊聲高喊道。
「我們既是商議了武林合為一家!那麼,我宣佈,以後這玄木令所到之處,江湖中無論哪一位好漢都不能冒犯持令之人!違者我無空第一個不放過他!大家聽好了,這是表示對這武功天下第一人的尊敬!務必要凜然而遵!」無空激動著喊了出來,聲音微微帶了點顫音。雷正剛卻皺了皺眉頭,瞧了瞧無空,又瞥了仕進一眼,卻只能無聲的歎息了。玄空拍拍滿臉激動的郭鐵,臉色愈加的難看了。
群雄都歡呼著道:「該當如此!玄木令所到之處,任何人不得冒犯!任何人不得冒犯!玄木令!玄木令……」他們此刻心中都道:「玄木令出現,那便代表著玄木令主的出現,誰會傻到去冒犯這神一般的人物啊!」
仕進靜靜的聽著眾人的歡呼,心中卻是波濤翻滾。「這便是天下第一的感覺嗎?我好像站在了雲堆裡一般,輕飄飄的!又好像是泡在了溫水當中!對了,就像是回到了山谷,浸身於水潭之中,水波蕩漾之下,甚是暢快!嘿!感覺真好!真好……」他呆呆的想著,心底深處不覺意間卻掠過了一絲淡淡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