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撇撇嘴道:「要你多事!哼!」她低頭四處瞄著,嘴裡小聲嘀咕道:「奇怪了,丟到哪裡去了?」梁子才也隨著四下瞄著,心想:「這小美人莫非不見了什麼東西?嘿,若是幫她找著,說不定能博得美人歡心呢!唔,老是用強也沒意思!嘿嘿!」
日頭裡梁子才於古廟外碰上了冰兒,便一直心癢癢的,想著抽空出來弄到手。雖然冰兒作了男兒打扮,但梁子才那雙閱女無數的眼睛又非是吃素的,一眼便瞧出了她女兒家身份。若非當時與旁人一起行動,梁子才只怕早就對冰兒下手了。
仔細搜尋之下,梁子才終於瞥見了一方絲巾靜靜的躺在了大殿供桌的腳下。他心中一喜,兩指拈著拾了起來,先伸到鼻下聞了聞,只覺一股淡淡的馨香撲鼻而來,令人神迷心醉,難以自已。
他嬉笑著對冰兒道:「兄台找的莫非是此物?」冰兒抬起頭來,忽地詭異一笑道:「都說人蠢是沒藥醫的,嘻嘻,說的一點都沒錯!我有說過在找東西嗎?嘿嘿,那絲巾是我的沒錯,不過我可不是想找它,我只是想要你找它而已!嘻嘻……」
梁子才根本沒反應過來,只覺腦子一陣迷糊,喃喃道:「什麼你找它我找它的?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暈乎乎的,哎呀……你……」他定定的指著冰兒,神情驚愕,身子慢慢的晃了一下,便摔在了地上。
仕進於上面瞧著冰兒的舉動,已知她定然又耍了什麼花招,此時見梁子才暈倒,不覺微微一笑,心裡覺得甚是親切。郭鐵瞥了仕進一眼,嘿嘿笑道:「這小姑娘挺有趣的嘛!」「有趣?嘿,大哥你是不知道她的厲害,有她在身邊,只怕立時會頭大三分!呵呵……」仕進細微的聲音裡帶了一股濃濃的溺愛之情。
冰兒狠狠的踢了樑子才一腳,喃喃道:「死淫賊,你道本姑娘不曉得你是誰嗎?要在江湖上混,消息不靈通那可不行。哼,前次瞧著你那色咪咪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定是會再來!嘻嘻……姑奶奶我可是算準了,想著正好缺個實驗品,就略施小計,逮住你這淫賊,好好的試驗一下新藥!嘻嘻嘻嘻……」
她自梁子才手裡拿下那瓶藥物,瞧了一眼,頓時俏臉暈紅,便欲使勁扔掉,但猶豫半晌,終於又收進了皮囊裡,低聲道:「這裡面有些成分甚是珍貴,扔掉太可惜了!正好拿來研究。」
冰兒歡快的自皮囊裡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叮叮噹噹的擺弄著,顯然是要好好整治整治梁子才了。仕進瞧著,輕輕笑了一下,細聲道:「大哥,沒事了,我們走吧!」兩人無聲無息的掠出了大殿,冰兒正全神貫注的進行著自己的研究,根本沒有發覺。
出到外面,郭鐵呵呵笑道:「兄弟,這小姑娘是誰?你此刻該老老實實的說出來了吧!」仕進淡笑著道:「她是我認的妹子!大哥,你說她是不是很頑皮?」郭鐵狐疑的瞄了他一眼,道:「妹子?我瞧不像吧!老實交代,真是妹子?」
仕進臉紅了一下,急聲道:「她真是與我八拜之交的義妹,大哥你莫要想歪了!」郭鐵嘿嘿笑道:「義妹又不是親妹子!呵呵……我瞧那小姑娘不錯哦,兄弟你可要加把勁了!嘿嘿,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
仕進窘紅了臉,連聲分辨著。他心裡卻想:「自己真當冰兒是妹子嗎?感覺她就像自己的親人一般,親人?什麼樣的親人呢?我好像希望她能一輩子呆在自己身邊,妹子能這樣麼?詩經上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那說的是對情人的思念之情。我對冰兒似乎沒有這樣的感覺,只是覺得見到她心裡會很開心!為何呢……唉……想不通!」
郭鐵又打趣了仕進幾句,臉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忽地沉沉的歎息一聲。仕進問道:「大哥,你……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讓兄弟幫你分擔一下也好啊!」他自是知郭鐵為的是兄長之事。他心裡委實甚是好奇,便想著瞭解一下。
郭鐵瞥了仕進一眼,又抬眼望向遠處,道:「此事也沒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我便說與你聽吧!你想必知道那人便是我親生大哥。唉,我們從小父母雙亡,流落街頭,做著饑一餐飽一餐的小乞丐,我大哥他年長我許多,所以有什麼好東西都留給我,自己卻寧願挨苦受餓。嘿,當時雖然日子苦了一點,若能選擇,我還是願意回到那時候!唉……」
他幽幽一歎,接著道:「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個風雪漫天的冬夜,我們倆縮在一間客棧外的角落裡,聽著裡面的熱鬧喧騰,瑟瑟發抖。大哥緊緊的抱住我,企圖讓我能多得到一點溫暖。我心裡是熱乎的,但身子卻慢慢的僵了起來。大哥他後來告訴我,我被凍得暈了過去,他也是渾身不能動彈,那時忽地出現了一雙氣勢十足的眼睛盯著他,告訴他:『你以後不用挨凍了!』因為這一點,我大哥便死心塌地的認定了那人。唉……」
「我很快知道,救了我們的人便是少林寺方丈無空大師。他帶著我們兄弟倆回到了少林,將我交給我師父,大哥卻是跟在了他身邊。方丈他老人家所做所為,我瞧在眼裡,只覺熱血沸騰,敬佩得五體投地。少林裡武風很盛,到處是抬拳踢腿之人,我也是其中一人。我對師父說了,要練好武功,以後好報答方丈大師的救命之恩。師父他卻是連連搖頭,我直到現在也想不通為什麼!」
「嘿,你知道山西大豪董千山嗎?哈,想來兄弟你是不知的,他可是十年前有名的仗義疏財,急公好義的正氣豪雄。嘿嘿,不過那只是表面上的。他暗地裡開設賭場,逼良為娼,強買強賣,那便不說了,他還縱容手下們姦淫擄掠,無惡不做,手段低調不讓人知卻又殘忍得令人髮指。董千山表面工夫做到家了,隱隱間便成了山西一帶名副其實的土皇帝,隨便打個噴嚏,便能翻轉了整個山西。唉,我說他干甚?」
說到那董千山之事,郭鐵甚是憤慨,拳頭捏得格格作響。他良久才道:「那些骯髒之事江湖人士大都不知,只曉得那董千山是個頂呱呱的大好人!嘿,好人?我們少林是知道這些事的,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無法懲治於他。那時我大哥在方丈的暗中培訓之下,已經武藝精進,頗能獨當一面了。寺裡便派他潛往山西,刺殺董千山。我當時也想跟著去,奈何武藝低微,夠不上資格。」
「……刺殺很順利,我大哥正欲功成身退之時,卻不知怎的暴露了真實面目,於是被一大群江湖人士追殺不休。我在寺中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心急如焚,但接下來的事情更讓我如中雷轟,方丈很快便於寺內宣佈逐我大哥出少林寺,說是他所做一切事情均於少林無關。典型的過河拆橋,嘿嘿……」
「兄弟,你知道嗎?我現在真想也跟著叛出少林,自由自在的算了。少林寺現在不像個吃齋念佛的和尚廟,倒像足了一支軍隊,人人習武,勤練不掇。我以前很喜歡那種氣氛,但現在卻覺得不大對勁,心裡很不舒服。唉……」郭鐵說完,又長歎一聲,緩緩的瞄向了遠方的逐漸暗淡的夕陽。
仕進一時無語,也瞧著遠處,呆呆的出神。少林寺如何他不放在心上,只是突然之間,他想起了當日山谷一役中那些蒙面人,又驀地想起了雷正剛跟他說話時那深藏眉心間的沉重,中間看似風牛馬不相及,卻似乎有著些許聯繫。
郭鐵一拍仕進笑道:「兄弟,算了,別想那麼多了!管他娘的,我們該行動了!」仕進抬眼瞧去,天空慘黑慘黑的,已經是夜裡了。他振奮精神道:「好!大哥,你想如何做,小弟隨時奉陪!」
兩人悄無聲息的進到了那座廢棄的莊院。裡面四處插著火把,濃濃的火油煙味瀰漫其中,微微有些嗆鼻。自外頭瞧來,光亮似乎照明了頂上的天空,不過這郊外甚少人煙,便見到也無人過來理會的。
莊院中間空地上,七八十名江湖豪傑齊齊盤坐在地,另有一人站在他們前方,背後是爆裂作響的火把。風一刮,火光劇烈搖擺著,莊院裡忽明忽暗的,那人影子也搖擺不定,瞧著甚是詭異。
郭鐵瞇眼瞧去,因著那人背後閃耀的光亮,卻看不清那人的面目。那人朗聲道:「各位多是江湖上成名英雄,廢話我便不多說。數日之後,黃山劍會將再次召開,到時少林寺會宣佈一個消息。各位雖然不清楚其中內幕,但想必都心中有數,此消息將會使整個武林悚然震動,說不定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又說不定是風平浪靜,會發生什麼,只能說是天知道吶!我主上收歸各位,其實是為了諸位著想。各位名聲都不大好,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若沒有我主上的收留,嘿嘿,只怕到時候有些不便……」
一條大漢倏地立起身來,大聲打斷了他的話:「是死是活,那都是我們自家之事,你們為何拿住我的兒女脅迫於我,要我聽命於爾等!這裡每一位英雄只怕都有些把柄在你們手上吧。哼,為我們著想?騙誰呢!」他臉上露著憤憤之色,只怕這些話已經憋了許久,這時突然間便爆發出來。
那人嘿嘿冷笑著道:「你既然知道把柄在我們手裡,居然還敢起來說話,果然好膽色!哈哈!」他乾笑兩聲,只聽夜空傳來嗤的一聲,那名大漢馬上撲然倒地,想來已是斃命。眾人心底不禁凜然生寒,再也不敢多話。
仕進瞧著甚是憤慨,對郭鐵道:「大哥,這裡藏有不少人,要不要我糾他們出來!這些人太狠毒了!」郭鐵淡然道:「不用著急!裡面的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正好讓他們狗咬狗!再說了,你現在不宜露面!」
仕進聞言,渾身一陣冰冷,只覺以前無比親近的大哥霎時變的疏遠了許多,他很快安慰自己道:「自古正邪不兩立,大哥有如此想法也是難怪!我不該想那麼多的!」
「嘿嘿,想必多餘的話也無須我多說,我只想說一句,你們若是乖乖的聽話,那自是安然無恙!若是……」一人忽地掠了進來,在那人耳邊低言幾句。那人頓時森森的掃了前面眾人一眼,道:「蕩雁山梁子才在不在此處?可有誰知道?」
便有數人目光刷刷的的投到一名一直低首不語之人身上。此人無奈粗著聲音道:「不才正在此地,請問有何貴幹?」仕進一聽,便知是冰兒,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的想道:「她怎麼跑這來湊熱鬧了?真是麻煩事!」
與梁子才相熟的人馬上辨出了真假,都大聲道:「你不是梁子才!你到底是誰?」冰兒不禁暗暗叫苦,心想:「想必是他們發現了那淫賊,知道有人混了進來!哎,我怎麼就將那賊廝隨便扔在那廟裡呢?真是倒霉!」
她自怨自艾的感歎了一番,站了起來,仍是粗著聲音道:「呵呵,梁子才是我表哥,他有點事不能來此,便讓我頂替他前來。嘿嘿。我們哥倆是無分彼此的,誰來都一樣!」
火把前那人冷聲道:「此間的事情關係機密,豈能容他人頂替?你到底是誰?若是有些本事的話,我便破格准你歸於我們門下;若是窩囊廢一個,嘿嘿,那就怪你自己來錯地方吧!」
那人一揮手,便有一人自暗中閃了出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冰兒,一言不發。冰兒也自人群中走了出來,她腦中飛速的轉著,盤算著脫身之計。蘇子翁此時已認出了冰兒,心中大急,便想站起身來。旁邊的吳長清忙扯住他,低聲道:「不要輕舉妄動!」
鐵勝男卻小聲問道:「蘇老頭,你不是已經趕她出門了嗎?她怎麼還會在此地出現?」蘇子翁沒好氣道:「誰知道這小鬼腦子想的什麼?」
話說當日他們離開山谷之後,便有人找上了他們,拿他們最忌憚的東西威脅他們。諸人無奈之下,只能聽從。蘇子翁雖然無牽無掛,但對方顯然摸透了他的性子,竟拿冰兒的性命威脅他。他早已是拿冰兒當女兒看待,自然不能無視,只好跟著過來。
在來此之前,蘇子翁便厲聲斥責冰兒一番,說了一大堆難聽之話,並將她逐出了百毒門,不認她這個徒兒。他想著冰兒以前整天鬧著要逃跑,現下遂了她心願,她就不會牽涉到此事當中了,於是說了那番狠話。哪知道竟事與願違,冰兒居然跟了過來,還混進了如此險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