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仕進讓冰兒住進了木屋,自己則來到潭邊,打坐運功。冰兒本來生怕出點什麼意外的,心中不免惴惴。但當仕進弄了一大堆濃郁噴香的飯菜後,她便眉開眼笑的,狼吞虎嚥起來。
仕進瞧著她開心的樣子,只覺心裡熱乎乎的,那種許久未遇的家的感覺油然而生。如果說開始他認這個妹妹還是敷衍了事,此刻,他便真的認可了冰兒。冰兒將飯菜一掃而空之後,大哥大哥便叫得更是親切甜膩,對仕進的戒心已是放下了大半。
如此過了數天,冰兒完完全全的安心之後,仕進便開始遭罪了。冰兒隔三岔五的就央著他,讓他試試她新研製的藥物。仕進雖有心拒絕,奈何總是卻不過冰兒的水磨神功,只得滿心不甘的讓她在自己身上做試驗。
幾天之間,仕進便享受到了酸、痛、麻、癢……等種種苦楚,弄得他一見到冰兒就心寒。不過他可不願意在這小妹面前出醜,於是暗運真氣,總是能強強的忍住那鑽心的感覺,面不改色。
冰兒不由得大是沮喪,老是嘀咕著:「怎麼可能沒感覺呢?難道是赤褐草份量不夠?還是七葉蘭的藥性太弱?不可能啊!……不行,我一定要研製出比死老頭更厲害的藥來!」
又過了數日,仕進早上起來,卻發現冰兒不見了蹤影。他輕舒了一口氣,便仔細看了看,木屋裡還留著冰兒的各種小玩意,應該不會不辭而別。
再等了數天,還是不見人影,仕進有些擔憂,到外面一看,蘇子翁也已不見了蹤影。他已是瞭然:「定是她耐不住寂寞,跑到了外頭,被蘇子翁抓了個正著!也罷,她走了正好,自己也不用再受苦了!嘿嘿!」
如此一想之後,仕進便放下心來,畢竟蘇子翁應該不會加害自己的徒弟。沒有一個人在旁邊瞎攪和,他覺得日子清淨許多,而這正是如他所願的。不過冰兒一走,仕進又微微有點遺憾,有點失落。
秋去冬來,雪花開始漫天飛舞,天氣也已轉寒,到處白皚皚一片。此時瀑布已然水凝,生成了千千萬萬,大大小小,姿態各異的冰柱。最大的一根正是那瀑布的主流,望之巍然碩長,晶光閃閃,猶如鬼斧神工造化的玉雕。
仕進已是無法練功,只能每天靜靜的發呆,或者進到山裡,胡亂抓些還出來走動的野物,逗弄著玩。某天,他想:「如果還像以前那般練法,只怕再難有寸進,是該嘗試一下另外的法門了!」他微微的笑了起來,已然有了定算。
仕進換過衣裳,準備出去一趟。他身著黑色棉衣,腳下裹著皮靴,頭上套著頂深色氈帽,遮住了半張臉,樣子就像個山村獵戶。
到得外面,仕進尋了一家打鐵鋪,沉聲道:「給我打一塊三尺見方,厚約兩寸的鐵板!」那滿臉黝黑的打鐵師傅奇怪問道:「客官,您……您能不能……說清楚一點?」也難怪,他打鐵打了一輩子,還從未有人要打過這麼大的鐵板。
仕進耐心的重複一遍。打鐵師傅這才驚疑的點頭,估算了一會道:「好的!不過……客官,這……須費些時日!小店窄小,沒有那麼多材料,只怕……」他遲疑著沒把話說完。
仕進看他的樣子,便扔下了一顆一兩銀子的福珠。打鐵師傅忙飛快的接了過來,那滿是青筋老繭,污穢漆黑的大手攥得老緊,生怕銀子跑了。他連連哈腰道:「謝謝客官!謝謝客官!」便歡天喜地的忙活起來,臉上全是笑意。他平時半年才能掙到一兩銀子,如今竟讓他碰上了個大主顧,一下子就拿到了這麼多錢,叫他如何不歡喜?
仕進瞧著那打鐵師傅忙前忙後的,甚是快活,不禁一陣羨慕,想道:「日子過得是簡單了點,但小小東西就能讓他開心不已,似乎平凡也是一種福氣呢!……嘿,真是亂七八糟的想法!」
仕進隔了兩天,過來取回了鐵板。這鐵板少說也有數百斤,好在要求簡單,打起來也不困難,不過搬動起來就麻煩了點。打鐵師傅還想著叫人幫忙抬到仕進那裡,被仕進推辭了。他看著仕進單手托起鐵板,大步而去,不禁驚呆了,良久方才動彈,嘴裡喃喃道:「看來碰上活神仙了!活神仙哪!多大的力氣啊!……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待瀑布解凍,仕進便開始了新的練功生涯。那鐵板被扔到了瀑布之下,每次上去,他都會試圖將其提起來,可惜費盡九牛而虎之力,那鐵板還是紋絲不動。仕進毫不氣餒,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情。
春日溶溶,很快飄走了;夏日炎炎,腳步也甚是匆匆;秋風颯颯,冬雪飄飄,一年四季,晃眼就過去了。瀑布再次凝住,仕進又長了一歲。
他打了幾隻雪雞,拔毛去髒,清洗一番,便下廚整了一大桌的好菜。隨便吃了幾口,卻是索然無味,仕進黯然地歎息一聲,孤單寂寞之意再次襲來。木屋裡昏暗一片,甚是安靜,卻襯托得仕進更是人單影只。
呀的一聲,木門被推開了,衝進了一股冷風。一名身著錦袍的少女跳了進來,深吸了一口氣,嬌笑道:「就知道大哥的手藝高明,老遠就能聞到香味了。我來的可真是時候啊!」她一下子跳到桌邊,抓起筷子,也不客氣,便狼吞虎嚥起來,樣子就像個剛投胎的餓鬼。這少女正是冰兒。
仕進楞了一下,他剛才一時失了神,居然沒聽到外面的動靜。他馬上笑了,只覺胸膛間慢慢熱乎起來,那雞肉再入口,也變得滑嫩甘甜,美味可口起來。「有個人在身邊的感覺真好!」他也不出聲,只瞧著冰兒,心中洋溢著異樣的歡快。
冰兒很快把東西席捲而空。她抬頭嘿嘿笑道:「大哥,你怎麼不吃啊?……嗯,不好意思,太好吃了!」仕進微微一笑,收拾著碗筷,道:「沒什麼!我也不餓。倒是你,難道幾天沒吃東西了?搶得這麼厲害!」
冰兒吐了吐舌頭,道:「你還真猜中了!大哥,告訴你吧,我兩天沒東西下肚了!」仕進一怔,問道:「怎麼啦!遇上了什麼困難?」
冰兒臉紅了一下,道:「沒什麼!不過是碰上了一些對頭,被他們認了出來,就像兔子一樣躲來躲去的。嘻嘻,好在我機靈,換了一身衣服,這才騙過了他們。」
仕進怒道:「都是些什麼對頭?說出來,我幫你出氣!」他現在已經認定了這個妹妹,自然看不過別人欺負她。
冰兒一把拉過他的手,嬌聲道:「算了,反正吃虧的是他們!我們出去玩吧!」來到屋外,冰兒放開了手,跳進了那已然結冰的水潭,歡快的轉著圈,大聲對仕進道:「大哥,我好高興哦!我終於可以回家嘍!耶——好開心哦!……」
冰兒此時著了女裝,不像以前穿男子衣服時那麼英氣,帶了一種說不出的柔媚。只見衣袂飛舞,長髮飄飄,修長的身子在白得耀眼的冰面上翩翩起舞,無形中生發出一種驚人之美。
仕進看得呆了。他甩了甩頭,微笑地聽著冰兒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來真是好笑,那死老頭一聽我說要回家,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嘻嘻,不過他卻是同意了,還送了我很多東西,說是給我家人。他真是個笨蛋,那麼多東西,我能帶得動嗎?……大哥,如果不是你讓我跟那死老頭說出來,只怕這回又是千里潛逃,狼狽不堪了!……
嘻嘻,大哥,我路上碰上了山下青雲莊那個長得像馬臉的人,瞧著他呲牙裂齒的,真好玩!不過他找了一大群人,個個凶神惡煞的,嚇得我現在心還怦怦跳呢!不過我帶他們到山裡捉迷藏,嘻嘻,耍得他們團團轉……」
冰兒也不知為什麼,要特意千里迢迢的過來跟仕進說一聲,她只覺得心裡高興,要有個人分享一下,便過來了。她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也跳了半天,卻絲毫不見勞累,精神頭足得很。
仕進正盤膝坐著,靜靜的聽著,卻見冰兒忽地一臉詭笑的止住不語,跳了上來。他眉毛跳了跳,只覺大事不妙。冰兒蹦到了仕進身邊,手中已是多了一個藥瓶。她嘿嘿笑道:「大哥,在這麼高興的日子裡,你可不能掃了小妹的興哦!試試吧!」
仕進打了個冷顫,苦笑一下,把瓶子接過來,拔開塞子,伸鼻聞了聞。冰兒定定的瞧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漏了點什麼。哪知道仕進臉色如常,只淡淡道:「你在這等著,我去練一下功!」話剛說完,他便飛身到了冰柱下,背對著冰兒,胡亂的打起拳來。
冰兒拿過藥瓶,皺著瓊鼻,低聲道:「這樣對大哥都沒效果?不可能啊!我已經按照配方放了三倍的份量,這都不行?」
她哪裡知道,仕進此時正苦不堪言呢!他感覺筋絡上似乎爬滿了螞蟻,毫須在慢慢的撩撥著每一個細胞,那細細的嘴在狠狠的啃著血肉,麻癢難耐,又讓人忍不住想笑出聲來;事情還不止如此,渾身骨頭彷彿被拆開後又重新組合起來一般,痛到了極點。
仕進面容扭曲著,手腳之間用力越來越大,他希望借此來疏散一下滿身的痛楚。那些冰柱嘩啦啦的碎裂開了,紛紛掉了下來,到處飛濺著冰屑。
冰兒瞄了狀若瘋狂的仕進一眼,心道:「當真不管用?難不成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苦功都白費?不行,我試一下!」她拔開塞子,嗅了一嗅。
隨著冰屑及身,冰涼冰涼的,仕進感覺舒服了些。他忽地聽到「哎喲」一聲慘叫,轉頭看去,只見冰兒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嘴裡卻咯咯咯的笑個不停,笑聲裡既有一些痛楚,又有一點懊惱。
仕進心下大驚,連忙飛掠回去。他正想問出了什麼事,卻瞥見了地上的藥瓶。他強忍住笑聲,急聲道:「解藥呢?在哪?」又順手點了冰兒的穴道,讓她不要亂動。
找到解藥,仕進飛快的服了一顆。冰兒正自痛苦著,也沒發現他的動作。仕進餵著她吃了藥,便拂開她的穴道,笑道:「你這是怎麼了?難道還不知道這藥的功效嗎?」
冰兒坐起身來,撅著小嘴道:「壞大哥,看見我受苦居然還笑話我!哼,我不理你了!……那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自己還沒來得及試呢!」
仕進得意地笑了笑道:「都說了,你的藥對我而言,是沒有半絲效用的!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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