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人 第一卷:寂寞高手路 第十五章 突生變故
    今日這廣場人不但不少,反而多了,到處是熙熙攘攘的的黑人頭。怎麼說今天都是決賽,誰都不會願意錯過這樣的好戲的。

    郭鐵帶著仕進站在一個角落裡後,便不發一言,只盯著方台上的情形。他的背這時變得佝僂了,一個氣宇軒昂的漢子頓時矮了個頭,變得不怎麼引人注意了。那些看眾也沒有看出身邊的人就是昨天的獲勝者,只顧著往台上瞧,談論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仕進朝木棚裡望了一眼,只見馬天雄還是面帶笑容地坐著,五縷長鬚隨風飛揚,煞是雍容泰然,一副長者風範。許泰陽卻是滿臉紅光,神采飛揚,與昨日的深沉靜默形成鮮明對比,儼然兩人。

    仕進不禁嘖嘖稱奇,暗道人可真是擅於變化,一晚不見,就可以脫胎換骨,成了另外一人。那河北夏龍卻是不見了蹤影,比賽將要開始了,他還是遲遲不肯出現。不過台上眾人都是心頭暗喜,沒了一個強大的對手,無形中便多了幾分勝算,又如何不喜?

    那馬維漢還是一身白衫,抱著長劍,只是臉色甚是複雜,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哀,抑或是一種憎恨,一種無奈。郭鐵看著這些,心中的想法漸漸動搖了。夏龍的缺席還可以理解,他的仇家本就不少,若是奪不成這論劍牌,便成了眾矢之的,大劫難逃了。想是他心虛,趁早逃之夭夭了。但許泰陽也安然無恙,卻委實不合常理!郭鐵疑惑難解,只得繼續看下去。

    很快決賽就開場了。十人如今少了三人,本來難以分配的,但有一人這時棄了權,拿了銀子到台下當起觀眾來,恰好分成了三對。

    先上場的是馬維漢和一個壯實的中年漢子。那漢子是有名的五虎斷魂刀的傳人,名叫彭亭虎,在江湖上也闖出了不小的名氣,還沒有碰到過像樣的敵手,所以他自恃甚高,總以為天下無人,便決定奪取論劍牌,再去黃山去爭那天下第一的名號。

    那彭亭虎手持斷魂刀,挽了兩個刀花,便停下來朝對手拱手,示意可以開始了。老實說,他打心眼裡瞧不起馬維漢,認為他不過是仗著家裡的餘蔭這才能站到台上來,根本沒有真材實料。

    但基本的禮數還是必須做足的,他退後兩步,輕鬆地擺開了起勢,刀刃側橫,只待出手了。馬維漢心神好像有點恍惚,但他馬上鎮定下來,錚的一聲抽出長劍,眾人眼光一亮,都不由暗歎:「好劍!」那劍身一泓如水,一看便知是寶劍。

    彭亭虎一凜,心想不能大意了,便低聲道:「出手吧!」馬維漢知對方不肯先行出手,劍訣一引,劍尖輕顫,斜斜刺向對手肩膀。

    彭亭虎知對方手中持的是寶劍,自己的刀不能與之相碰,便側步繞前,避過那劍,刷的一刀削出,取的也是肩膀。他想:「禮尚往來,我怎也不能讓你這小子佔了先!」霍然聲中,兩人已過了數招,卻是難分上下,不過馬維漢佔了兵器的便宜,稍稍搶了先機。

    台下那些普通人只能看到上面刀光劍影的,卻看不出啥東西來,便大聲爭論起來。「我看馬家那小子危險!」「呸!烏鴉嘴!不懂就不要亂說話。我說他便要贏了!」

    「嗤!難道你就看得懂嗎?還不是在這說瞎話!」「看不懂又怎樣,我們三陽人什麼時候會輸給別人?」「對啊!雖說那小子混帳了點,但始終是我們三陽人,你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我不過多說了一句罷了,你們用得著那麼激動嗎?」「哼!激動?我看你去了一趟外面,便忘了自己是三陽人了。你居然幫起外人!」

    「我那有啊,你別冤枉我!」「我說老劉啊,你要好好管教一下你們家的小三了。你都不看看他說的是什麼話呀!」「一定!一定!我會狠狠教訓他一頓的。小畜生,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回家去好好反思一下,禍由嘴出,你難道不知道嗎?」

    彭亭虎越打越憋氣,自己的刀質地雖好,卻也比不過人家的寶劍,刀劍不能相碰,許多招數便使不出來,對手也並不如自己所想那樣不堪一擊,那劍光星星點點,傾灑而來,直晃得自己眼花繚亂,節節敗退。

    退著退著,竟到了台邊,他咬了咬牙,反手一刀撩上,架住了那削往胸口的利劍。只見火星一濺,那刀已是缺了一口,但他已經緩過了一口氣,刀在空中劃了一條圓弧,便呼的一聲劈下。馬維漢這時長劍已被盪開,回防不及,只得退後幾步,避過這一刀。彭亭虎一招得手,更不讓人,刷刷幾刀連環砍下,企圖奪回先機。

    馬維漢再後退數步,穩住了陣腳,只見青光一閃,又展開了攻勢。數招之後,刀劍又碰到一塊,只聽「卡嚓」一聲,那刀已是斷了一截。缺了一截的斷魂刀使著不順手,彭亭虎更是手忙腳亂,落入了下風。

    馬維漢這時勝局已定,只見他嘴角閃過一絲殘酷的笑意,出招更加狠辣。

    仕進看著,皺了皺眉頭,心裡又想起了聽到的話,對這馬家更添惡感。郭鐵看了兩人的比鬥,知道這馬維漢不是許泰陽的對手,便想:「難道真是我想錯了嗎?」

    許泰陽這時感覺自己渾身是勁,異常的精力充沛,又見昨日的強敵已全都消失了蹤影,剩下的雖是好手,卻也不是自己的對手,不禁心情大暢,竟忍不住翹起嘴角,笑了起來。

    他本想保持一貫的沉靜,但臉皮還是慢慢地放鬆了,猶不自覺。馬天雄瞇著眼睛盯著台上的比鬥,心裡卻甚是不滿。他以為除了少數幾人外,自己孫兒應付起來是綽綽有餘了,但瞧眼下的情形,他雖是佔了上風,卻是沾了兵器的光,便是贏了也不光彩。想著,笑容漸漸斂了起來,雖然沒有大發雷霆,但旁邊的人都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馬維漢正自得意著玩弄著對手,無意中瞥見祖父的臉色,心中不覺一沉,連忙加強攻勢,手中長劍已是如暴風驟雨般攻了過去。彭亭虎自知難逃一敗,雖然不服,也只能認命了,便待認輸,對手本來軟綿綿的劍勢卻驟然加快,逼得他頓時喘不過氣來,哪裡又有空隙來認輸呢?

    數招間,只見血星點點濺了出來,彭亭虎已中了數劍,都是在險到了極點之處才堪堪避開。他已經感覺到了陣陣辣痛,心想再不認輸,只怕今日便要命斃此處了。

    他趕忙一陣急退,想著拉開距離然後出聲罷鬥。他退到了台邊上,張嘴道:「我」還沒說完,馬維漢已跟了上來,一劍砍下,竟是毫不留情。

    他無奈之下,只得抬起斷刀招架,卻聽得「喀嚓」一下,那刀不堪一擊,又去了一截,但這劍卻只頓了一下,馬上滑了下來。彭亭虎微微側開了身子,躲過了那當頭一劍,卻只覺得手臂一涼,睜眼看去,那刀帶著一截手臂掉在了台上。

    他這時才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不由悶哼一聲,身子一下踉蹌,便欲跌倒,他卻甚是硬氣,生生站穩了,左手摀住傷口,臉上血色霎時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白。

    馬維漢還不肯罷手,劍身一振,便待取了對手性命,那邊馬天雄看在眼裡,已是勃然大怒,長身而起,人便如離弦箭一般竄了出來。

    馬維漢手猛一用力,只見寒光閃動,重傷的彭亭虎閉上了眼睛,他已做好了喪命於此的準備了。但等了半晌,那劍卻遲遲沒有砍下來。他睜眼一看,只見馬天雄棗紅臉上滿是煞氣,大手捏住了馬維漢執劍的手腕,另一手便是幾個耳光。

    「啪啪」的聲音響起,馬維漢白皙的臉上出現了紅紅的五指印,嘴角也滲出了血絲。馬天雄打罷孫子,馬上甩開他,快步來到彭亭虎身邊,落指如風,頓時封住他手臂上的幾處穴位,本來泉湧而出的鮮血慢慢停了下來。

    馬天雄急聲道:「彭兄弟,你的傷勢如何?我馬上給你請三陽城裡最好的大夫!唉!都怪老夫家教無方,這逆孫竟大膽妄為,傷了彭兄弟你,都是老夫的罪過啊!」

    彭亭虎忍著傷痛,沉聲道:「馬掌門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是在下技不如人,便要了彭某的性命,那也怪不得馬少俠,何況只是區區一條手臂!」他單手用勁,胡亂包紮一下傷口,便拾起地上的臂膀和刀,對馬維漢恨聲道:「馬少俠這一劍之恩,來日必當回報!告辭!」也不多話,便下得台去,朝外面搖晃著走去。

    眾人見他滿身是血,甚是可怕,都不覺讓開了一條道,看著他走遠了。馬天雄焦急地望著那遠去的身影,卻是無可奈何。他轉身朝馬維漢看去,臉上可以刮得下一層霜。「小畜生!」他又扇了一耳光,馬維漢臉扭曲著,目光裡流露出憤恨的眼神,但他很快平復下來,乖乖地一動不動,任打任罵。

    仕進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禁對那彭亭虎甚是同情,他對郭鐵道:「郭大哥,那馬老英雄很是正直嘛!」郭鐵也不答話,只喃喃道:「真的嗎?只怕未必!」馬天雄罵了一會,看見眾人都眼睜睜地觀看著這一幕訓話,只得恨恨道:「進到裡面去!」人已是向木棚了跨去。馬維漢跟在了後面。

    看到馬家贏了第一場,台下眾人這時都歡呼起來,對出到台上的一對比賽選手更是噓聲大作。那兩人本也想到在人家地頭上多少會吃點虧,卻沒想到觀眾的力量竟如此巨大,那聲音震耳欲聾,一浪接一浪,好像要把地皮給掀翻了似的。

    下來的比武遠沒有前面的精彩,那兩人出招都是有氣無力的,明顯是被觀眾給嚇著了。很快這場就結束了,兩人打到後來好像約好了似的同時棄權,不比了!好在他們臉皮夠厚,不然在這麼多人面前中途而廢,便有個天大的洞也不夠他們鑽的了。

    輪到許泰陽出場了,他的對手也是充滿自信。兩人一交手便是以快打快,才小半柱香的時間就過了數十招,端是快捷無比。

    仕進瞧著兩人的招數,覺得快則快了,卻缺乏沉穩之勢,只須穩守固防,瞧準時機,便可一擊而中。郭鐵卻皺起了眉頭,他們武功雖好,郭鐵卻自信不輸於他們,他這時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卻不曉得是什麼。

    許泰陽越來越快,五指成抓,骨節都捏得發青了。他只覺得真氣綿綿不斷,無休無止,便是顛峰之時也沒有現今的感覺好,不禁縱口長嘯,出手更是迅捷,快如閃電。他的對手只覺壓力登時加大,漸漸地落了下風。

    在許泰陽的一番搶攻之下,那人慢慢後退,腳步開始凌亂起來。許泰陽眼看勝算在握,便決定一鼓作氣,解決掉這個對手,好準備下一場的拚鬥。這時他感到真氣緩緩回落,有點力不從心了。他只以為是正常現象,也不在意。

    那人見無力回天了,便縱身後退,喘息著抱拳道:「許大俠武功蓋世,在下自認不如,這場算在下輸了!」他倒是豁達,便這般當面認了輸。許泰陽也抱拳道:「承讓!」他也不想再鬥下去,能保存多幾分氣力總是好事。

    接下來的一場便是最後的決賽了,眾人都屏著呼吸,等待著比賽的開始。仕進對郭鐵道:「郭大哥,我看那姓許的能贏!」他看了這麼久,也看出了許泰陽武功遠在馬維漢之上,便先鬥了一場也是勝券在握。

    郭鐵搖頭道:「只怕你要猜錯了!」他隱隱覺得結果不會那麼簡單,卻始終看不出來是什麼。仕進聽他這麼一說,不由詫異道:「為什麼?」郭鐵道:「看下去便知道了!」

    許泰陽休息了半個時辰後,覺得真氣恢復得差不多了,便立身而起,道:「開始吧!」馬天雄出聲道:「許兄真的不須再歇息一會嗎?」「沒這個必要!」許泰陽冷聲道,便大步上了方台。

    馬天雄道:「那好吧!」他對馬維漢厲聲道:「剛才的事回去再跟你算帳!現在上去請許前輩指點你幾招吧,莫要以為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就可以趾高氣揚了!上去吧!」馬維漢應了聲是,便執了長劍上台了。

    他臉上的指印猶在,鮮紅奪目,台下的人看了都哄然大笑,指指點點的。他臉上肌肉一陣抽動,左手緊緊攥著拳頭,但又慢慢放鬆了。他朝許泰陽拱手道:「前輩,請指教!」許泰陽只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馬維漢執禮甚恭,使了一招「堂前禮佛」,以示後輩之禮。許泰陽甚是滿意他的態度,心想也不用特別為難於他。兩人馬上交錯在一起,馬維漢雖是手提兵器,卻沒有佔上絲毫便宜,好在許泰陽打算讓他輸得好看一點,沒有一出手就用絕招,只是隨手應付著。

    正當許泰陽決定結束這場比武時,馬維漢突然加快劍勢,頓時劍光霍霍,星星點點般籠罩了許泰陽。他盤算著也該是時候了。

    許泰陽沉聲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哼!」當他提氣還招時,忽地發現體內真氣一瞬間蕩然無存,先前輕而易舉的動作現在卻變得重若千斤。

    那劍已要臨身,他勉強避開,卻再也避不了第二劍。馬維漢渾忘了尊老,臉色猙獰著刺了下去。許泰陽只覺得胸膛一涼,那劍已對穿過去,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前那劍。

    這一切變化太快,所有的人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霎時都目瞪口呆。馬維漢把劍一抽,鮮血頓時噴了出來。許泰陽退了兩步,心中轉過千般念頭,最終把目光投向了木棚裡。他知道自己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定是有人暗下毒手。

    他張大嘴巴,想要說點什麼,卻只有血沫湧出。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那五縷長髯在輕輕飄動,似乎在笑。他再也不住,砰的一聲倒在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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