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衣角……沒錯,的確是他!」我在查看不知火道場的戰鬥現場時,撿起一塊紅色碎布道,柳蔭前輩的刀氣縱橫捭闔、銳不可當,即使龍的輕身術也沒可能完全躲避開去,何況龍在與我交戰之後,只是略做休息就趕來不知火道場,想必他也沒想到會有柳蔭十兵衛這般扎手的人物吧,還以為我眾多女人中不知火舞應該是我最緊張的女人,也是最容易下手的目標,可惜,他猜對了前頭,卻沒猜對後頭。
柳蔭十兵衛插口道:「這個傢伙由始至終沒有露上一面,若不是他偷襲我時帶起了殺氣,我恐怕根本現不了他,加上他也許受了些傷,行動中有著一絲破綻,才被我抓住機會擊退,現在想想真是後怕,生死只在那麼眨眼的瞬間啊!」他此時又恢復成了平時的看門老大爺一般模樣,誰也無法從他昏暗的目光中,看出他曾經是多麼叱吒風雲的刀術大師。
「即使如此,他不也被前輩趕走了嗎?想必,不僅僅是擊退這麼簡單吧?龍在十幾個小時前才剛剛與我大戰一場,想必深紅?霸氣還殘餘在他體內,他不等驅除出去恢復最佳狀態,就匆匆趕來不知火道場,一來是知道我大戰之後,必定疲軟,定然會尋個安全地方休息,他也好趁我不在的時候出手,二來也是自信過頭了,但凡大野心者,必定也有越常人的自信……這衣角破碎整齊,不偏不倚,切口完整,龍恐怕並非是不想避開,而是到了危機時,根本避不開,所以,我斷定龍必然為前輩的刀氣所傷,三五個月之內難以行動的了,這次算是讓他撿回一條性命吧。」我捏了捏手上的碎布道,柳蔭十兵衛的刀氣我是真正領教過的,而且從現場的痕跡看來,他瞬間爆的程度遠比我見識過的程度要強上百倍。
「咳咳咳……你判斷的很準確,可惜我是老了,換做三十年前,那廝膽敢侵犯不知火道場,打我舞侄女的主意,我肯定饒他性命不得,在他受傷的情況下,一刀便能結果了他的性命!」他輕聲咳嗽道,看的出來他的臉色也不好,呈現一種灰白,顯然也是負傷不輕,只不過,他的傷與龍無關,隨著柳蔭前輩的年紀增長,他的身體也逐漸衰老,早已不復年輕時的剛猛,就好比一套腐朽的刀鞘,那銳利的刀氣隨著拔刀而出傷人之前,就已經將不堪重負的刀鞘割裂開了,所以不知火舞現柳蔭前輩時,他是倒在一片血泊中,那正是他無法控制刀氣而割裂自己皮肉灑下的血液。
這便是格鬥術之間的差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柳蔭前輩修行的應該是柳生新陰流的二刀流,這門格鬥術凌烈剛猛,若是體格健壯的勇氣勃的年輕人使出來自然威力無窮,可是垂垂老矣的柳蔭前輩既沒有了那種撕碎一切的刀意,也沒有了承受刀氣的身體,而反觀修行醉拳的元齋師傅,八十餘歲的高齡依然身手矯健,憑借的便是深厚的內息,而他在格鬥界剛剛混出血名堂時,已經三十餘歲了,柳蔭前輩的修行路線是由易而難,而元齋師傅的修行路線是由難而易,說不上哪個更好,只是適合的人群不同罷了。
我笑道:「倒是要感謝前輩為我解決了一個煩心的事情,至少小半年不用再防範這個神出鬼沒的傢伙了,這段時間卻已經足夠我做很多事情了,只是前輩的身體也因此受了累,原本不應該就這種麻煩遺留給前輩的。」
「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既然選擇了留在不知火道場,那麼守護這裡的一切便是我的責任,除非老朽再也揮不出一絲氣力,那麼便讓我沉睡在這裡好了。」柳蔭十兵衛的話語顯得有些落寞,又有幾分欣慰。
我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只得將眼神拋給了在一旁的小舞,小舞很是機靈的挎起柳蔭前輩的胳膊道:「我還不知道柳蔭爺爺是這麼厲害的格鬥家呢!你這刀術能傳授我幾分嗎?也省的我打不過冰,老是受他的欺負!」她淘氣的對我擠眉弄眼,我也只能無奈的攤手聳肩,表示我從來沒有欺負過她。
「呵呵,並非是我不教你,而是這門格鬥術剛烈異常,修行的氣脈路線也完全往陽剛一脈展,女人若是學了,不但聲音變粗,膀大腰圓,說不定還會長鬍子呢!你還要不要學?」柳蔭前輩十分受用的反問道。
向來愛美的不知火舞當即吐了吐舌頭道:「那還是算了吧,等我學會了,估計冰也不會要我了!他就是這麼個以貌取人的傢伙!」
我還想為自己身邊兩句的時候,手機忽然有了一串不自然的震動,我心中一顫,這是我事先與佛可茜小隊設定好的的聯絡信號的密碼反饋,自信感覺那震動的先後停頓與時長,卻是短短六個字「成功潛入,勿念!」
我忽然瞇起了眼睛,這伊格尼斯還真是狡猾,一邊派龍來進行暗殺,另一邊卻派人接應主動聯繫上的佛可茜,無論暗殺行動成功與否,至少能夠轉移我的注意力,不讓我趁機抓住他的尾巴。佛可茜小隊主動投誠的消息被我封鎖的很嚴密,除了與怒隊十分親密關係的人物外,其餘人根本就不知道,nesTs那一方其餘人員也沒有和佛可茜小隊一起行動,不管怎麼說,佛可茜也是該組織的高層幹部,一定的自主權還是有的,作戰任務中現力有不逮,先行退出戰場隱藏起來,這還是說的過去的,反正「神之毀滅」計劃中的零號複製體也不存在了,伊格尼斯沒有任何渠道可以得知佛可茜的背叛,躲入宇宙飛艇中雖然能夠避免聯盟軍的搜捕,但是同時也讓他失去了消息來源。
「出了什麼事?」小舞見我一直悶不作聲,開口問道。
我沒有給佛可茜回復,不知道她現在的狀況如何,是否安全,若是不小心在交換情報的途中被人覺可就不妙了,而且現在那宇宙飛艇上的人個個都跟人精一樣,無論是伊格尼斯還是龍,都不會輕易相信佛可茜。/
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事,一些聯盟軍中的訊息罷了,我不在的話,拉爾夫他們總是沒頭沒腦的呢!小舞,我約好了地獄樂隊和雅典娜開慶功宴,你來一起參加嗎?柳蔭前輩也一起去好了,人多才熱鬧些嘛!」我隨手撿起外套披上,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不知火舞乖巧的用眼神詢問了一下柳蔭十兵衛,柳蔭搖頭道:「我就不和你們這些年輕人湊熱鬧了……舞,你若是要去,就快去打扮一下吧!既然知道要和這個以貌取人的傢伙出去活動,怎麼能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呢?」
即使不知火舞的火熱性格也受不住柳蔭十兵衛這把年紀的人調侃,紅著臉離開了,我頓知柳蔭十兵衛有話要對我說,這才故意將不知火舞支開的,當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前輩,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底細了吧?我是指身懷格鬥術這一點,從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現你的靈性異於常人,對於氣息的敏感程度越了普通人數倍,何況我們之間還有一次誤會,從而交手,而且你也知道我並不是舞的父輩朋友,至於小舞侄女一說也是我隨口杜撰的,你就沒有懷疑過我嗎?」柳蔭十兵衛佝僂著身體也扶著椅子坐了下來,他這模樣怎麼看都好似被地痞流氓狠狠欺負過的糟老頭子,誰又能將那遍地縱橫的刀氣與他聯繫在一起呢?
我笑道:「那又怎樣呢?你並沒有對小舞有任何惡意,還時時刻刻在暗中保護不知火道場,無論是小舞也好,我也罷,都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你的身份,即使我說出來,小舞或許會相信,但是絕不會將你趕走,她就是這樣善良的女人,既然結果沒什麼不同,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柳蔭十兵衛微瞇著眼睛點頭道:「真是個聰明人,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如此一來我也就坦白吧,免得你日後心中還處處提防我,造成了你我之間的隔閡,原本我就有意要消弭之前產生的誤會……我的確與不知火道場很有淵源,但是與我有關聯的人並非是小舞的父親,而是她的祖母……也就是你那把紅木梳子的真正主人!」
對於這個答案,我多少有些猜測到了,所以並未顯得多麼吃驚,柳蔭十兵衛在看了我一眼後,才繼續道:「或許是很老套的故事了,現在回憶起來只覺得好笑罷了,你知道,作為修行刀術的格鬥家,心性必須要狠,所謂『其性如鋼,似火如烈』,年輕的時候,我也是為了追求天下大道而挑戰各門各派的格鬥家,終於到了不知火道場的時候,與當時的場主,也就是小舞的祖父比試了一場,但是當時的我還太年輕了,根本無法自如控制刀意,而當時的不知火道場場主卻強悍之極,我不得不將自己陷入無窮殺意中,揮自己最強的刀術,可如此一來,我更加無法控制輕重,最終我勝了,可是小舞的祖父卻死在了比鬥場上,至今我回憶起來,小舞祖母那驚恐無助的眼神仍然會讓我的心神不守……」
我原以為是什麼老套的愛情故事,可聽起來似乎並非如此,柳蔭十兵衛說起來應該是不知火道場的仇人呀!據說不知火道場上兩代的場主實力非凡,在忍術道場中也是頭一號的人物,在當時的格鬥界中的地位可與當今格鬥界的阪崎琢磨相比,然而不過三十餘歲正當壯年的他離奇去世,也是不知火道場由盛轉衰的關鍵,以至於小舞的父親在修行上無人指導,許多秘術也從此失傳,到了小舞這一代更是大不如前,所以,不知火道場才會維持的如此艱難。
「作為一名持凶器而自立的刀客,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心軟,可是在我即將離去的一剎那,我聽到那個女人的哭訴,心便軟了,她就像小舞一樣,有一顆火熱的心,也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堅定,她執意要繼承丈夫的意志,將幼小的兒子撫養長大,培養他成為優秀的格鬥家,傳承不知火流忍術,無論什麼時候也不會放棄不知火道場,那個時候,我突然有些後悔,我的刀輕輕一揮,便斷送了一家人幾十年的幸福生活,接下來這個女人將要面臨的日子或許如同水深火熱一般的苦難……五十年後,當我行將就木之時,我再次回憶起這段經歷,卻已經成為我一生的遺憾,我決定在我有生之年,盡力彌補自己的遺憾……現在你明白了吧,對於不知火道場,對於不知火舞,我並非出於什麼情義,而是為自己贖罪的一份心念,無論我怎麼做小舞的祖母那怨恨的眼神也不會改變,即使到了泉下,想必也不會放過我吧。」柳蔭十兵衛痛苦的閉上了眼。
人到了年紀,總愛胡思亂想,為自己的平生做個總結,到底是好還是壞,其實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對於柳蔭十兵衛我說不上有惡感,相反,從他寥寥幾語中我可以看出當年的他有多麼的英氣勃,可如今這垂垂老矣的暮年姿態,卻要依靠著對仇人的一份贖罪來維持自己的精神生活,這不由更讓我警醒自己,要珍惜身邊的一切,我隨即勸慰道:「別再提什麼贖罪了,如果沒有這些經歷,不知火道場也怎麼能夠浴火重生呢?不知火舞也不會是現在的知名格鬥家了,『一飲一啄莫非天定』,誰也說不上來到底是誰造成的過錯,柳蔭前輩也無需太過自責,當年的比試中,你既沒有耍賴,也沒有暗算,憑著真本事勝了舞的祖父,只是刀劍無眼……就連舞的祖母,不也從沒說過要找你報仇麼?可見,她實際上並不怨恨你,畢竟她的丈夫作為一名格鬥家,榮耀的永遠留在了格鬥場上。如今,小舞也將你當做了不知火道場的一員,過去的那些事情,便讓他隨風而散吧。」
柳蔭十兵衛的眼中精光陣陣,忽地「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道:「可笑我柳蔭十兵衛英雄一世,到了暮年卻成了狗熊,一些狗屁糟糟的事情居然沒有你這個年輕人看的通透……也罷,小舞那幾聲『爺爺』也不是白叫的,這小姑娘美則美矣,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我有時都替她擔心,好在她選擇了你,倒是能夠互補幾分!」
我挑眉瞪了他一眼,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的心思很邪惡不成?什麼叫做能夠和善良互補啊?可還不等我說話反駁,柳蔭十兵衛卻從懷中掏出一截卷軸遞給我道:「拿著吧,不知火道場是不知火一族一生的心血,絕不可能隨著不知火舞從了你,就一起改姓了,不知火道場還是會繼續以它獨特身份矗立在格鬥界,算是我為舞的祖母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小舞身無長物,除了一個道場外,可謂是一無所有,尋常東西你也看不上眼,這本源自柳生新陰流最高深奧義的二刀流格鬥術便算是我代表不知火道場給小舞準備的嫁妝吧!」
「這怎麼使得?這應該是前輩最珍貴的東西了!在下實在承受不起!」我不由肅然起勁道,對於他洒然的將自己畢生所學的記載傳給我,的確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柳蔭十兵衛隨手將卷軸塞在我手上道:「叫你拿著,你便拿著,剛才那般痛快,現在怎地婆媽起來了?這東西只有放在你手中才能揮最大的作用,對於我來說早已爛熟於胸,只是一堆廢紙罷了,我一生孤獨,沒有找過半個傳人,可不想到了最後真的讓他成了廢紙與我一同埋入泥土中,我沒少聽小舞說你是格鬥奇才,年紀輕輕還自創下真武流這麼大塊招牌,比起我來要有心的多,我想,只有讓它在你手中繼續揮,才是真正對得起這門格鬥術啊!」
我珍而重之的將卷軸收起來道:「如此的話,那便謝謝前輩了,我必然不會辜負前輩的心意,無論是對小舞,還是對這門格鬥術,都會盡心盡力的!」
「啊?你們趁我不在說什麼呢?這麼高興,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重要事情了?」不知火舞打扮完畢回來道。
我岔開話題道:「前輩和我說一些年輕時的事情,說的高興罷了,你去得還真是蠻久的,嗯嗯!等的這些時間也值得了,剛才就已經夠美的了,現在更是比剛才還要美上幾倍!我都有點不敢帶你上街了,真怕那些男人的嫉妒眼神啊!」
不知火舞百媚橫生的挑了我一眼,頓時讓我回憶起她那柔軟身體的好處來,正心頭大動間,小舞卻嫣然一笑道:「好了!快走吧,別讓雅典娜她們等的急了!柳蔭爺爺再見,記得鎖好門啊!我今晚就不回來了!」她的熱情和直接還真是一如既往呢,我只得尷尬的陪笑著,實際上卻頗為期待「不回來」三個字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