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元是思索著是衝進去和這個超級大B來一出斗還是對他外邊的摩托車耍點陰謀手段的時候,裡邊林馨和那小子的說話聲音竟然慢慢變大了。
「別急別急,情況不明,採取觀望。」張元豎著耳朵一聽,發現裡邊居然是在爭執。
「這個布娃娃是我們小強先拿到的!」林馨的聲音氣呼呼的。
「哪有男孩子玩布娃娃!應該給小美玩。」那個長頭髮男青年理直氣壯道,張元仔細,這小子也摟著一個智障的女孩。
「喜歡布娃娃不分男女,小強他喜歡,而且是他先拿到的,你沒看見他都哭了你還來搶?」林馨說完又掏出一張面紙給於嬸的兒子擦眼淚。
「拜託,小姐,他是有障礙,可是你沒有障礙,我們做義工就是盡量讓他們的行為接近正常人,而不是一味的寵愛溺愛。」長頭髮男子又說道,說著居然想從林馨手裡搶過那只個頭不小的維尼小熊。
「你幹什麼!」林馨大吼了一聲,趕緊一把將小熊放在背後,不讓那男子搶到。
隨著兩人的吵架升級,倆孩子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周圍的一些小孩也都莫名其妙的看了過來,這裡的老師也趕緊過來勸解,想用其他玩具來吸引倆孩子,可倆孩子都認準了這隻小熊,其他不要,就要這個。
智障孩子哭了,張元卻樂了,敢情他們不是一夥的呀,多心了多心了,關心則亂。
「你講不講理,先來後到都沒學過嘛?你來做義工就是教小孩子們蠻不講理麼!」林馨被激怒了,張元還真沒看她發這麼大火,這點事,至於麼?
「我不講理?難道你不應該教教這個小朋友女士優先麼?有些品德要從小培養!」貌似這小子的話也有些道理,兩個中年的女老師此刻是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勸。
「小強他已經很可憐了,十多歲了才有四五歲的智力,就連叫爸爸媽媽也剛學會,他分得清男女麼?你有沒有愛心!」林馨有點激動,讓人有些蜚夷所思,真的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脾氣這麼不好。
大概被林馨帶動了,長頭髮小伙子也有點激動,「小美比他更可憐!他還有父母,還有人關心i是小美不但智力不健全,她還是孤兒!我倒問問你有沒有愛心!」
「恩……這個,能不能聽我一句。」張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邊了。
張元的突然出聲,嚇了林馨一跳,猛的扭頭看,發現真是張元,頓時眼圈一下就有點紅,好像委屈的小女孩看見親人了。
那個長頭髮對張元微微一笑,「請講,其實大家都是來幫助做點事,都是喜歡這些孩子好,我真的不想和這位小姐爭執的。」
林馨一聽,頓時怒道:「別裝的那麼寬容大度,好像我找你吵架一樣,事情明明就是你挑起的!」
「好了好了。」張元趕緊示意林馨打住,然後對著長頭髮說道:「其實說實話,確實小美更可憐一些,缺少關心,無人關愛,那種生活真是無法想像,小時候,其他孩子就算父母不在家,可是他們有希望,等著父母回來,他們可以等待。可是孤兒呢?他們也在等待,不過這種等待……卻根本沒有盡頭。」
張元說著,眼睛移到窗外,心思也飛翔了出去,好像有感而發的繼續說:「當其他孩子受了欺負,可以回去找父母哭訴,而孤兒,卻只能帶著一身的傷疤獨自回家,摸著黑自己給自己做飯。」
張元說話時,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長頭髮的年輕男子也把目光移到了窗外,出神的看著方玻璃窗格外邊那顆已經只剩根根褐色枝條的老槐樹。
「當其他孩子得了成績,興沖沖告訴父母,想要得到整理他們的讚揚和鼓勵時,孤兒卻只能悲涼的笑笑,把獎狀塞進抽屜的最裡端,然後繼續去堅強卻又無助的生活。」
「是啊。」長髮男子深有感觸的出了一口氣,張元知道,這小子肯定就是一孤兒。
隨後長髮男子對張元又微笑了一下,他眼神裡的意思也很明顯:看來你也是孤兒。
張元雖然說的生動,可是林馨卻心裡有所牴觸,你到底是哪一邊的?怎麼能幫著對方說話?
「不過。」張元話鋒一轉,說道:「我們今天不是來比誰更可憐,誰更需要幫助,也不是根據什麼標準來確定這個小熊應該給誰玩。」
看長髮青年好像要說話,張元趕緊擺擺手,示意他等一下,然後張元又說道:「其實你們的目的都是一樣,可是有沒有試過雙贏呢?」
隨後張元從林馨手中拿過小熊,蹲下,用尖細的聲音說道:「我是小熊維尼,你們想和我一塊玩嘛?」
「想!」倆智障小孩同時回答了。
「可是我喜歡和很多小孩子一起玩,我最討厭一個人玩了,你們可以帶著我去找更多小朋友嘛?」
小美先笑了,伸手扯住小熊的一隻胳膊,小強想了想,也去扯住了另一隻。
張元站起身,兩個小孩,道:「其實小孩子也不是那麼難哄,他們也通情達理的,只要你找好了方法。」
長頭髮笑了,「想不到兄弟歲數不大,哄孩子倒有點本事。」
「自己還是孩子呢。」林馨諷刺了一句,根本沒有感謝這個幫他解決難題的好心人,而是又送上一個白眼,然後很沒良心的一扭頭,跟小強一起去玩了。
「你女朋友?正鬧著矛盾吧?」長頭髮拍拍張元的肩笑道:「以前來這做義工見到你女朋友,我都一直以為她是個非常溫順的人,沒想到原來脾氣這麼大,敢情是心情不好。」
「呵呵。」張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就往教室外走,長頭髮也低頭跟了出來。
「來一根?」長頭髮遞過一根萬寶路。
張元擺擺手,「不會。」他本來就沒有癮,也不喜歡外煙,更重要的是,他絕對不會抽陌生人的煙。
長頭髮看他不要,自己點上,然後看著面前的老槐樹噴出一口透著淡青色的白氣,感歎道:「兄弟你也是孤兒吧,不然不會說的那麼深刻,那麼有感觸,就像在眼前看見一樣。」
張元搖頭道:「不是,我有父母,可有時就會有點感觸而已。」張元猜測是因為上一世殘留的記憶,難道上一世是孤兒?可是潛意識裡為什麼會覺得有父母?
頭髮也沒有追問什麼,大概是猜測張元有父母卻沒有盡責任吧。
「你是孤兒麼?我看你好像也挺有感觸。」張元問道。
長頭髮沒回答,卻又感歎道:「孤兒真的是可憐,就像你說的那樣,受了傷害沒人安慰,得了成績也無人喝彩。」
一般來說,張元只要仔細看人,就可以把對方性格等等方面看個清清楚楚,可今天他突然覺得看走了眼。
本來從這小子的外表,模樣和走路的姿勢來看,還有他的摩托,這應該是個膽大,有點彪悍,性格灑脫,動作堅定有力度,比較外向勇猛和樂天派的人。
可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是一個多愁善感內心柔弱愛心氾濫的人士。
張元贊同道:「這裡的孩子確實需要愛心人士的關心,像那個小美,又智障還是孤兒,更加的令人同情。」
長頭髮這時卻不認同的搖搖手指:「智障的孤兒其實並不算可憐,因為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孤兒,他們也感覺不出自己和別人的不一樣,其實最可憐的是孤兒院裡那些智力正常的孤兒,他們會悲傷,會痛苦,會思念,會介意別人的目光和無意的話語。」
雖然他說的的確有理,可張元還是有些奇怪他會這樣說,心裡忍不住的想問,那你應該去最需要幫助的人那裡呀。
長頭髮看出了張元的疑問,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一腳踩在矮矮的磚頭小花壇上,然後眼睛愣愣的看著荒蕪花壇裡的黑色泥土,接著一口接一口的猛抽著煙,他抽煙的姿勢很特別,是用拇指和食指使勁掐住過濾嘴的一半,讓煙經過的通道變得很狹窄,吸進肺裡會覺得更加的濃烈。
「其實我本想是去孤兒院幫幫那些可憐,又無辜的孩子們,可是……」長頭髮沉默了好一會才又說:「可是我不敢看他們的眼睛,那麼無助,那麼彷徨,那麼慌張,就好像在說……我真的想要爸爸,你把我爸爸還給我好嗎。」
張元有些莫名其妙了,沒見過一個男人的內心會如此的繁複憂柔。
張元勸解道:「你去幫助他們,他們會很高興,你也會很開心,可你又為什麼害怕看孩子們的眼睛呢,沒必要,這些孩子又不是你扔掉的……」
長頭髮突然低吼了一聲,「這些孤兒都是我製造的!」
長頭髮說完,扔下煙頭,用尖尖的黑皮鞋使勁踩滅,然後跨上摩托,帶上頭盔。
張元還沒明白這孤兒又是怎麼製造的,心裡思索著,難道他也和桃老漢一樣到處播種,搞了很多便宜子女?
摩托車轟的一聲發動了,張元趕緊抬頭喊了一聲,「哥們,我叫張元。」
「嘰!」長頭髮猛剎住車,不過他沒回頭,通過後視鏡上下打量了幾眼張元,然後絕塵而去,只留下五個字傳進張元耳朵,「我叫羅小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