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板著臉道:「我很生氣。」順手拉過真如,「真如也很生氣!」
竹若撒著嬌說:「對不起嘛。」又騰出一隻手扯住真如:「小如你生氣啦?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了。」真如抿唇一笑,輕聲道:「我沒生氣啊,只是擔心,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我的眼睛餘光始終在那男子身上打轉。他的驚訝表情一直保持,足有半分鐘後才勉強恢復正常,來回在兩女和我之間打量,眼中神情古怪,不知道在想什麼。
竹若向真如甜甜一笑,隨即湊在我耳邊悄聲道:「呆會兒再生氣好嗎?有外人哩。」我輕輕在她光滑的鼻樑上敲了一記,才看著那男子向她道:「還不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誰嗎?」
竹若跳離一步,欣然介紹:「這位是謝靜庭,是我們系的張老師的侄子,是玩手機的高手呢。」再向那人介紹我道:「他叫植渝軒,是我的男朋友。」除此之外,再無多餘介紹,似乎「男朋友」三個字就足以代表我一切身份。
那男子笑道:「哪算得上什麼高手?只是個手機維修員罷了——歐陽你現在這個表情該拍下來留念,自豪感十足哩。我想你一定在為自己有這樣優秀的男友驕傲是吧?」
我聽出少許異味,洒然道:「『優秀』兩個字就免了,我不大適合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竹若嫣然一笑,正要說話,我接出下句:「用『天才』來形容我還說得過去。」
在場四個人包括我一起呆住。
連我自己在內,一時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人面前頗有種想在他面前出風頭的念頭。事實上初見這人的剎那,我已有不舒服感,此時聽到竹若對其「高手」的描述,頓時不舒服感倍增。
片刻後那男子謝靜庭才恢復笑容:「你挺幽默的啊,不過能讓歐陽這樣的女孩兒看中,肯定非常厲害。」我不置可否地一笑,隨意掃了桌面一眼,道:「這是怎麼回事?」
竹若這才回過神來,露出個苦惱的表情:「不知道呢,下午還好好的,回來前突然就壞了。幸好有謝靜庭在,他快修好呢。」我對著那堆看著就頭暈的電子器械,訝道:「什麼工具都沒有也能拆手機,果然是個高手。」旋即心中一動,看看謝靜庭,後者正轉頭向竹若道:「只是話路線有些接觸不良,沒什麼大不了的。」
真如忽然從旁湊在我耳旁耳語道:「要不要招呼他呢?廚房裡有新沏的茶。」我想起竹若並沒有介紹真如給他認識,側臉悄道:「不用。」微整心情,笑道:「不知道手機壞時謝先生在不在呢?」竹若冰雪聰明,向我有意地看了一眼,道:「就是他發現人家手機壞了的呢,當然在啦。」
謝靜庭臉色微變,轉換話題道:「天也晚了,要不然我明天再來修罷,就不打擾你們了。」我整理好心情,微笑道:「哪裡哪裡,你幫了竹若的忙我該謝謝你才對。不如謝先生留張名片,明天讓竹若帶手機去你那裡修理,你說好嗎?」
年輕男子剛走,大門剛被關上,我立刻變了表情,捏拳道:「這小子想追求竹若!看他聽到我說讓竹若去找他的事後,他那一臉的狂喜樣兒!」
跟進來的兩女一起愕住。竹若突地爆出標誌性的「咯咯咯」笑聲,邊笑邊叫:「我明白啦!」
我悶哼道:「才明白!」
真如不解道:「什……麼?」
竹若撲在真如身上笑得花枝亂顫,半晌才緩過氣來笑道:「他在吃醋!」
我哂道:「要是他只是想追求你也罷了,但居然會用卑鄙手段,那就可惡之極。這個男人在你手機出問題之前曾用它接過電話,我有八成把握是他故意騙你手機損壞,甚至還動手弄壞你手機——別忘了高手可不只是會修理!」
真如擔心道:「那怎麼辦?不如以後竹若你不要見他好了,免得被他騙。」竹若似全未聽見我們說話般摟住我半邊胳臂,螓首擠在我肩膀處,嚷道:「不要破壞我現在的快樂!原來石頭也會吃醋的!」我終於忍不住出言糾正:「不要把對壞人的防禦看成吃醋好不好?」
夜深。
沐浴後的竹若走進我的臥室,隨意地坐到床邊,蹙起好看的細眉:「你要走了,那我們的結婚大計怎麼辦呢?」在旁的真如呆道:「結婚大計?」
我保持著躺的姿勢,淡淡道:「我並不想去,最初的構想只是派譴下屬,但有了仁進的事在裡面,我不得不重新考慮。就在剛才,送那男的走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這是一個機會,對我來說的另一種機會——或者該說,對我們是機會。」
目光掃過兩女專注的神情,我緩緩道:「我們都需要一段時間的隔離,來冷靜彼此的心,審視自己是否能夠承受這段感情的包袱。」
兩女均是輕震。
我突地苦笑出來:「其實這對你們最不公平,因為退出的只是你們中之一,我只是在旁邊等等罷了。唉,真沒用!」末一句的責備卻是自言自語,因如果我能下定決心來選擇的話,就不用費這麼多事了。
真如輕聲道:「這不是你的錯。」竹若沮然道:「這是我的錯,要不是……」從不會半路截人之話的真如異乎尋常地打斷她的話:「不,也不是你的,是我的。」我和竹若一起訝然看她時,她垂眸道:「如果不是我這麼固執,也不會讓軒矛盾和痛苦……」
我看出不妙來。若任這麼下去,定會造成「自責」的惡性循環——忙振身坐起,同時將兩女摟住,微笑道:「不!這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錯,誰說愛是錯誤呢?只是機緣恰好到這裡,三個人的感情才產生一些矛盾罷了。不要攔我,因為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是說這對我的個人發展是個很好的機會嗎?哈!正好去鍛煉鍛煉呢!」
兩女卻均未隊伍說話。
靜了片刻,真如伸手輕輕按住掛在我赤裸的胸口的玉石:「你會帶它去嗎?」我柔聲道:「這是一個誓言,當然會帶去——別忘了我說過要帶到老死的一天哩!」竹若在旁終於有了點活力,輕捶我一下抗議道:「那不公平!我還沒給你我的定情之物呢……」我一振臂鬆開兩女跳下床去,從櫃子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打開後向她展示:「那這是什麼?」竹若情不自禁地站離床邊,跳近來呼道:「原來你還留著它……」
一個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美麗貝殼靜靜地躺在盒中,一圈又一圈的紅繩繞在它周圍,末了結成一個中國結——正是竹若第一次向我表白時送我的禮物。
「可惜上次被我捏得有點兒壞,所以不能戴。」我拿起貝殼向她展示上面的裂痕,「但我會帶著它,因為這是竹若你送的定情信物嘛。」
真如小聲道:「那你的學習怎麼辦呢?」我用力一摟,露出笑容:「忘了一言斷我們廖大小姐終身大事的陸伯伯是幹嘛的了嗎?如果我去了日本,也會適當自學這邊的教材,當然考試這種東西,就由他代為處理了。如果真的不行,那我索性休學好了,咱們的本科制可是能修六年,先休個兩年學再說,反正吧,畢業證是不能不要的——我爸媽都在等著呢。」
旁邊竹若插話道:「要是他們不准你去怎麼辦呢?」我笑著搖頭:「我還不瞭解他們嗎?如果沒把握說服他們,我就不會下這決定了。」
竹若想了想,湊近來伸出兩根纖指:「兩年?」
我一怔:「兩年?」
她嬌嗔道:「你剛才說的啊,休兩年學,不就是去兩年嗎?你說了的,不准反悔!到時候你才二十四歲,還沒過二十五,那咱們的結婚大計就沒問題。」
我啞然一笑。
她猛地掙脫我的手,站離兩步遠,捏粉拳嘟著粉腮嬌呼:「我決定啦!我要在你回來之前完美地完成我的學士學業,然後再考上研究生,到時候我要在拿到合格書之後,再和你結婚!」真如聽著抿嘴直笑,我忍不住出言:「換句話說,要是你考不上,那結婚的事就……」
粉拳飛了過來,直撲我胸膛。
次日我精神奇佳,起了大早,下樓時真如已然在廚房忙碌,不由笑道:「昨晚睡那麼遲,幹嘛不睡個懶覺?」
真如奉上甜甜笑容:「習慣了嘛。」我走近去柔聲道:「昨晚你一直沒怎麼說話,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她搖搖頭,想想又點點頭,輕聲道:「我只想跟你說,我想畢業後就嫁給你,其它的都不想做。」
熟悉的溫馨感覺湧上心頭。
我輕輕在她頰上一撫,逗道:「做家庭主婦嗎?那可是拋棄浪漫和夢想了啊。」
她又想想,道:「我沒拋棄夢想啊。」
我本是玩笑,不想她竟這麼回答,不由問道:「什麼夢想?我倒不知道。」
真如認真地道:「就是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