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茵如工作室的地下室內,莫風逸拿出一張地形圖,道:「這是我找的第一方案,地近天府廣場,是在一棟寫字樓的九層,環境方面比較好,不過租金也是不菲。」
我並沒有將昨天發生的事告訴他,暫時拋開煩惱,振作精神道:「什麼第一方案?」
他看我一眼:「忘了嗎?我說過工作室該換地方了。」
我記起他確說過這事,作恍然大悟狀:「明白了,但為什麼還有第一第二方案之別呢?我覺得這方案就不錯。」
他笑了起來:「你真是越活越糊塗了,你要買的房子離那地方足有半個小時的車程——我可沒忘了某人是暈車族!第二方案在這裡,」他指引我去看,「這處在你我住處的中點,無論從哪邊都可以在十分鐘內趕到——當然是坐車,步行的話,半個小時罷。還有就是這處的租金更便宜些,只是商業價值不及第一方案。」
我思考道:「茵如工作室現在仍沒有足夠的規模,商業價值方面不須考慮太多吧。」
莫風逸收起圖來:「那就是第二方案了,你現在跟我去看看,如果合意,明天就開始辦手續,一個星期內搬過去。」
彼此都是坐言起行的風格,我亦沒有多說,心中卻想著剛才的地圖。
純從地圖來看,那地方到廖家的距離和到我們兩人住處的距離差不多,還真是巧。
正要走時莫風逸忽又道:「遠天公司有兩個新的項目完成,照例要派人去做些官面功夫,要不明天你去吧。」我愕然時他又接了一句,「正好該公司的二把手景茹小姐對你有請。」
看著他詭秘的笑容,我不由皺眉。
景茹會有什麼事?
回到廖家時天色仍未黑盡,時間指在八點。天氣忽然悶熱起來,天邊烏雲滾滾。
剛到客廳,紮了圍腰的真如從廚房小跑出來:「軒!」我迎上去關切地道:「你休息好了嗎?不要這麼勞累。」她搖搖頭:「躺膩了。很熱嗎?先去洗個澡吧,我做些好東西,一會兒就好。」
我暗覺她不知為何身上竟散發出比過去更動人的氣質來,似美麗還可以增長般,回應道:「可能要下雨吧。先去洗澡了,一會兒見。」
夜深時我坐在客戶窗前休息,想著剛才的種種,心下不由生出荒謬的感覺。
回來前我還在擔心見到真如後該說什麼,之前發生的一切似夢般有種虛幻的錯覺。我做了一生必定要做的事,卻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這從心理上就有種猝不及防的突襲感,什麼都變得怪異起來,同時也讓我生出不知如何對待真如的感覺。儘管理智和智慧讓我在廖父和真如面前做出那樣的反應,但憑心而論,我仍未適應發生的事情。
現在情況卻在我意料之外。什麼都似沒發生,唯一變化的是大家對我的態度更親密了。每個人,包括廖父在內,對我的態度都有種視為自家人的親近感。
原因只因為我對真如做了那件事。
不過從心理來說,我確是對真如產生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比諸以前的純愛戀有所區別。
廖姨上午便回了家,據說廖父嚴令全家一個人也不准送她。不過對於自己的親妹妹,他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正如因為她是真如的親姨,我什麼都不能做,換了若是個外人對我做了這種事,結果會很嚴重。
熟悉的敲門聲響起,我揚聲道:「請進。」
真如的敲門手法很有規律,連續兩下,然後停頓,再一下稍重的,這習慣從未變過,和常人慣用的手法有所差別。她端著一隻青花大碗走進來,慣性地輕喚:「軒。」
我側頭對她微微一笑:「什麼東西?」
如說著,臉上忽然生出少許紅霞,似說什麼難以啟齒的話般補了兩字,「補湯。」說著放到桌邊,我探鼻一嗅,笑起來:「像我這樣強壯的人還需要補嗎?」她紅著臉說:「那不一樣的……」
我本意只是逗她,做出懷疑的表情:「這裡面不會像昨天的一樣……」
真如吃了一驚,忙道:「沒有沒有,就只是補湯而已。」
我很想再開點玩笑,譬如「我正巴不得裡面有昨天那種藥」之類,但不知為何,以前可以輕易出口的這類笑話現在反而總覺說出去有些不妥。表面上笑了起來:「我開玩笑呢。」探手端碗,三秒內一碗約200毫升的湯汁被灌下肚。
放下碗時,真如一臉「哪有這麼喝的」驚訝表情,接著變為笑意。我咂咂嘴唇:「喝光了。」卻又有些找不到話說下去。
真如輕應了聲「嗯」,遲疑片刻,終於道:「姨姨的事……」卻又說不下去。我輕輕摟住她的腰,讓她坐到我大腿上,後者羞得輕叫出聲:「呀!」我溫柔地道:「別擔心,我不會記恨她的,因為沒有她我還不能品嚐到這世上最美好的滋味哩。」
說完心內才一動。
此時此景,無論是動作還是言語,在過去我均不能做出。親密的動作,肉麻的情話,屬於我語言神經所不足的方面,但自發生昨天的事後,這些似乎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我的條件反射內。
我清楚地感到,有些東西在離我而去,但有些東西生了出來。
如縮在我臂膀內,停了半晌低聲道,「爸要姨姨教我怎樣成長起來,姨姨教了我很多討人歡心的東西,可是你不喜歡,我再也不那樣了。」
似毫無意義的話落在耳內,份外有溫馨幸福的感覺。但剎那間另一道倩影閃過腦海,情緒不由降了少許,我輕輕道:「嗯。」
房間內靜下來。
一會兒真如輕問道:「你……不開心嗎?」我歎了口氣,決定不把剛才腦海裡對竹若的歉疚說出來,道:「我在想,咱們認識了這麼久,究竟發生過什麼。」
她猶豫片刻,突道:「今天你見了竹若嗎?她……她怎麼樣了?」
我未想到她會主動問出來,沉默片刻,終道:「她哭了。」
「要不我去和她說說吧?」真如怯怯地道,「女孩子之間說話,可能容易一些。」
我心內生出奇異的感覺。
過去一直是竹若在為兩女構造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而努力,現在這角色變成了真如。
我微微一笑,說道:「傻瓜。」
這種時候她仍想到去安慰竹若,或者說是幫我向竹若解釋,除了用傻來形容外實無話可說。但那樣傻的本質,其實是善良。
真如忽然掙起身來,站直垂首道:「今晚我留……留在這裡好嗎?」
我吃了一驚,旋感好笑,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想到她赤裸的畫面,心神又是一蕩。看著她雙手十足絞握,臉頰緋紅的可愛樣兒,口中已自然而然地吐出一句:「不怕痛了嗎?」旋即連自己都羞起來,忙道:「開玩笑的。回去休息吧,天天和你這樣的美人兒在一起,我怕以後真的要靠補湯或補藥來過日子了。」說完才想到自己說了什麼東西,心下不由苦笑。
緣何今天說話這麼「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