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和我談判就像全無防禦的平民和裝備精良的正規軍打仗,還發誓說再也不和我談判了。」我笑著說,「看來評價很高啊,我這老大不是白做的。」
周圍的室員無不笑了起來。
莫風逸仍是表情平淡:「這樣工作室會漸漸培養起自己的商際關係,而不用只靠我們兩個,這一次趁火打劫做得很不錯。」
關於景薈的事我只是提了一提,模糊地說是她需要我的幫忙,細節卻不說明,因畢竟不是好事;眾人也識趣地未追問。
「不過這還只是空頭支票,完成任務後才能兌現。」我揮手道,「現在先不忙高興,如果真成功了,我請大家聚餐,地點則公投。」
歡呼聲響起。
回家的時間被延遲。我將所示可能景思明會問的問題和我能用之而有效的方法都細想了一遍,才真正感覺到這任務的難度。
像他這種有野心而意志堅毅的男人,小利益是不會動其之心的,講感情也屬天方夜譚,如果是大利益——如果我要付出的比得到的更多,那麼這次談判就完全沒了意義,失敗的是我。我們所得的實際上並沒有我講的那麼巨大,因為還要減去付出的成本。
這一刻景思明眼中最大的利益,就是我的加入。
但我顯然不能將之付出,那麼就必須折中。
如何折中處理,是一個技巧性很強的問題,因為景思明絕非等閒之輩,換到三百年前,他至少亦是個梟雄。這是個目光遠大、聰明睿智的男人,認為這麼久,我還未見他做過任何錯事。即或那次唆使環路高科對廖氏不利被發覺,他也能及時找到最好的辦法來讓自己受到最小的損失。
兩天後景茹來電話,知會我乃兄已至。
晚上我單獨去景茹的住所,拜訪住在她處的景思明。
剛摁響門鈴,景茹不到十秒就開了門,面色出奇地難看。我訝道:「茹姐似乎情緒不佳啊。」
她向後看了看,拉著我走到樓角處才低聲道:「協議取消了,大哥不知從哪裡知道了我找你的事,剛剛把我訓了一頓,還說不會見你。」
我聳肩道:「這個無所謂,不過我們的協議書上有說明,單方面取消協議有相應的賠償,這個我可不會放手。」她氣道:「你只知道錢和生意嗎?!」旋自覺聲音大了些,壓低道:「這個是由第三方客觀因素影響的,並不是我故意取消,你不能索要賠償!」
我微微一笑:「我只信白紙黑字。」
她蹙眉看我:「你腦子轉不過彎來嗎?現在不是由我取消合同,而是因為我知道你必定成功不了,所以和你協商取消。假如我現在讓你進去,你不能完成協議上約定的任務,那麼我根據約定,不會賠償絲毫給你。現在只是讓你免去失敗那一道手續,我是沒有任何責任的!」
我淡淡道:「不讓我去做,責任就在你;至於做了卻失敗,才是大家都沒有責任。」
景茹默然片刻,道:「你一定要去,是不是有什麼用意?」
我坦然道:「有。」
要賠償只是個藉口,得到賠償金不過是一時之計,我要的不是它。
「好罷,」她轉身就走,冷冷道,「你自己喜歡找麻煩,我也不會攔著。」
我並不跟過去,眼睛盯著她背景,突道:「等一下。」
她沒好氣地轉過身來:「佻又怎麼了?!」
我冷冷地看入她眼睛,緩緩道:「你是不是把我們的協議內容也告訴了他?」
景茹愣在那處。
從表面上看,景思明知道她找我的事與知道她和我的協議內容是一回事,但實際上那是截然不同的。知道前者,他現在的表現,即拒絕見我是正常的。但如果是知道了後者,以他的才智,就很可能是藉此做樣子,而非常想我不顧一切去找他。
通過景茹的嘴將事情的難度增大,他才有更大的機會從我處得到更大的利益。
只看她表情,便知是後者。我洒然一笑,邁步前行。
景茹回過神來,快步越過我,搶先入內。
在她古典意味濃厚的客廳內停了不到一分鐘,景思明爽朗的笑聲傳了出來:「早知道瞞不過你!呵……」人隨聲出,精神健鑠的他龍行虎步地走出臥室,到我面前伸手:「一點小伎倆,商人的特性,你不會介意吧?」
我報之以笑道:「這件事上,我完全沒有資格怪別人,因為我也是一個商人。」
兩人會意一笑,對面坐下。
景茹為我們沏上茶後,才坐到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我明白你的目的,你也明白我的要求,其它的不用多說了吧?」景思明搶先道,「茵如工作室的經營情況和以你的性格為它定的現行目標,我大概都可以猜出來。只要你肯做我助手,這些條件都可以商量。」
我微微一笑,說道:「我能不能問一下,景總對景薈小姐是否真的要處罰呢?」
景思明輕描淡寫地道:「這個屬於公司內部事務,我不好對外洩漏。」我啞然失笑:「這樣還有什麼談頭?景總的條件既嚴厲又苛刻,完全沒有商量餘地,而我只能得到一些小利益,如此吃虧的事情你想我會做嗎?」
「這並不是吃虧。」景思明表現出其耐心,「你可以功成名就,你的工作室可以發展起來,這全是對你的好處。唯一的壞處,就是你需要服從我的調配,但亦是有限度的。利害相權,你該知道有益有害。」
我不為所動:「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對服從別人的調配沒興趣,這是和人生原則有關的大事情,比景總所指的所謂利益重要得多。更何況,景總所說的『利益』在我看來則未必是,那是要以很多其他東西作為代價的。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這是常識。」
景思明打個暫停的手勢,道:「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呢?你是完全不同意我的條件,所以這事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我不禁再次露出笑容:「景總是在故意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哩!事實上我的條件既簡單又明確,不過那是針對令妹景茹小姐的,現在這協議已屬無用之物。但我仍然想從貴公司得到這份協議中的約定結果,因為那確實能影響到茵如工作室是否能在短時間內迅速發展——但絕非決定因素。」
景思明悠然道:「可是我完全看不到我們能在這件事中得到什麼好處,商業的原則在於雙盈,這個你該清楚。」我沉吟道:「景總的意思是條件可以商量?」他笑道:「沒有事是不能商量的,不是嗎?」我不解道:「但這次件事怎麼商量?」
景思明顯出從容不迫的氣度:「商量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時間、工作強度、待遇之類,對於你,我個人比較傾向於待遇的調整,但我知道你關注的重點絕不是這個。」
我忍不住問道:「你認為我關注的是什麼?」
「這個我得承認,我並不清楚;」他攤手道,「但我知道什麼樣的條件可以讓你接受。」
我打個手勢示意可以繼續。
「你可以不在遠天任實職,我聘請你為名譽顧問,至於哪一個部門或方向由你自己選擇,怎樣?」他肅容說道,「同時我也會按照公司規定給你相應報酬,而你和小茹的協定我也全部接受。」
我疑惑道:「這似乎對我全無壞處,對遠天就……」
他露出一個神秘笑容:「顧問,當然不是白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