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眨眼間在單恆遠雷厲風行的手段下清晰起來。
五一前高仁義透過許玫芳與何善鈞聯繫,明示原趁此機會助他脫離「苦境」,亦即從我手中奪去廖氏人力的繼承權。也是此時何善鈞才知道,原來來公司兩年、並成為自己得力助手的許玫芳,竟是環路高科老闆私人助理賀雯萱的孿生妹子,只是隨了母姓罷了。
事情頓時由不得他猶豫。
許玫芳作為其第一心腹曾參予了他不少私事,而這些事無論哪一件說出去都將影響其作身份地位。無奈下答應後,五一時高仁文親赴成都,派賀雯萱與他聯繫。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何善鈞自始至終均未同意作任何傷害廖父的舉動,此點不但張仁進證明,更由被迫承認的許玫芳證實。
何善鈞只想破壞我的業績,以之降低我在廖父心中的印象,是以才有找珵潔公司做手腳之舉。但許玫芳卻私下找了亡命之徒,做下撞傷廖父的惡舉。待何知道此事時,已知道無論自己怎麼澄清,都已經被高氏拉入混水中,利害權衡下只好聽從許的計謀,啟用另一套計劃。
亦即殺人嫁禍。
但要命的是張仁進這無名之輩竟憑自己力量查到整件事的大概,許玫芳使計將君止彥和黎思顏捉了來,以之脅迫,趁機扣下仁進。
接著派出去鬧事的流氓鎩羽,得到我已回來的消息,何善鈞聽從許的建議,要仁進誘我來此。難得仁進那麼配合,一口答應。
接著事情發展到此。
我笑著輕捶他厚背:「不怕我中計麼?」張仁進一笑道:「不會的。」
他聲音中流露出對我的充分信任和強大的自信心,令人很易信服。
我本身也只是開玩笑罷了,遂轉向單恆遠道:「死人你覺得該怎麼處理這兩個傢伙?」後者微微一笑:「義字門對壞人向來有多種懲治方法,若植哥不介意,可以將許小姐交給我。至於何先生,我可讓他親筆為自己所有曾做過的醜事惡行簽字畫押,然後再請他協助你教訓教訓姓高的,怎樣?」
一直眼珠亂動的許玫芳此刻聽到「義字門」三了,終於露出驚駭的神色,猛地起身叫道:「我不……」還未說完,拖她進來那人橫手一記耳光,異常響亮的聲音後她被打得摔回沙發,被反彈得滾落地板。
我瞅見她徹底露出死灰臉色,顯是完全絕望。
任環路高科再怎麼厲害,可以使用黑道的人,但終歸是正經公司,一旦和真正的黑幫對上,便只有捱揍的份兒。且對方既能這麼狠心對待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自不會因她是女人或生理條件較優而手下留情,此去處境堪憂。
我稍感不忍,正想說話,突收到單恆遠投來的狡黠目光,立有所悟,附和道:「這事我是外行,當然是你們去辦妥當些。」張仁進並未瞧見他的目光,適時插話道:「我不贊成對人身進行任何侮辱。」
單恆遠若無其事道:「既然這樣,我尊重張先生的建議,痛快解決好了。事後用王水紀屍,保證不留下任何痕跡。」停了一停,再道:「若嫌沒能將她惡舉消盡,也可直接用王水;或者植哥若是願意,我曾練過凌遲的手段,也可以派上用場。」
我心下暗叫大妙。如此一來,不怕許玫芳不乖乖聽話。
果然下刻她便撲近抱住我左腳,駭叫道:「不要!」
我看向單恆遠,因早知他一直這麼言語相脅必有目的。說到聰明或者我和仁進都不比他差,甚至更有勝之,但說到做事周到考慮周詳,實要瞠目其後。他必是想到什麼,才會廢話這麼多。
果然他慢斯條理地蹲下扯著她長髮迫她仰面相承,才道:「不死也很簡單——你告訴我,高仁義處心積慮做這麼多,究竟對他有什麼好處?按理說廖氏與他的對頭遠天關係極差,該算是高家的戰友才對。」
我與張仁進對視一眼,均感此問之妙。
我曾細意揣摩過的此中原因,但怎也想不出與廖氏毫無生意上衝突的環路高科為何要這麼搗亂。若說是因景氏的緣故,然景、廖兩家仍在關係冷淡期,根本不存在依存關係。
除非高仁義是因某種私人恩怨。
許玫芳露出猶豫的神情,見單恆遠臉色變差,忙道:「我說可以,但你要保證不告訴別人是我說的。」後者一笑,道:「你似乎是第一天出來混,這種情況下我還需要作任何保證嗎?你一是說,一是死,十秒內選擇,逾時不待。」
他毫無惡聲惡語之態,卻嚇得許玫芳慌忙叫道:「我……我說!高總是要讓景家失去廖原靖這靠山,以便下手收拾遠天!」
我哂道:「你當我們都是傻瓜嗎?誰不知道廖先生跟景家關係怎樣的!」許玫芳大搖其頭:「不!你們都不瞭解,表面上兩家二十年前生出嫌隙,致這麼多年生分,但暗地裡景遠天和廖原靖早達成協議,後者將在景思明得位後幫他拓展西南和東南的生意,那等於奪走環路高科百分之二十的生意,後果不堪設想。」
單恆遠輕哼道:「就算廖原靖出手,也未必能幫得了多少忙罷?我看你在說謊。」許玫芳急得叫道:「我沒有!你們不知道廖氏人力的特殊性,就在於做人力資源,可以說中國南部大部分有資格成為環路高科生意夥伴的公司中都有從廖氏人力出去的高層人才在。如果廖原靖出面,至少有七到八成的成功機會可將生意拉到遠天這邊——這一點何善鈞可以為我作證!」
我心中暗感厭惡。這女人之前全不把何善鈞放在眼中,但此時為了活命,不惜想借他力量,令人生厭。
呆坐在一旁的何善鈞木然點頭,並不接話。
單恆遠搖頭道:「但沒有任何跡象說明廖先生會出手幫景家,你的說法仍有疑問。」
許玫芳無奈歎道:「要不是確切知道這事,我們怎麼會出此下策,用下三濫的手法完成目標,對我們自己也會造成危害。從半年前起副總就屢次拜訪廖原靖,想就此事協商,卻被他明言拒絕。唉,你以為我想背叛廖氏嗎?雖然我來時就不安好心,但這兩年早對廖氏人力生出感情。」
我想起最初見到高仁文時就是在他某次拜訪廖父時,心下暗感她所言未必無理;加上親耳聞聽過廖父對自己和景思明母親間的感情故事,他會幫景思明亦屬正常。不過我未想過廖父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此時一想,之前首先魯莽排除掉景家的觀點真是錯得離譜了。
「只要何善鈞登上廖氏的首位,那麼我們就可以和廖氏合作,反過來對付遠天。雖然缺少了廖原靖的威望,但至少可以讓我們掌握中國西南的人力流動,大幅度壓制遠天的擴展。」說到這處,她忽然一歎,「這半年來遠天不知怎回事,在北邊連下幾次重注,迫得環路高科不得不跟進,結果被拖得元氣大傷,否則怎麼會這麼急著另謀他路呢?」
我睜大了眼睛,腦袋裡閃電般掠過幾個月前景思明在我離開名浦時那次莫名其妙的問答。
那廝用了我的建議?
許玫芳顯然為了讓我們相信而吐露出公司機密,令她的話可信度大增。張仁進向我點點頭,意思他已相信。我正想表示相同意見,單恆遠突地冷道:「你說謊!」
許玫芳毫不思索地叫道:「我沒有!」單恆遠冷笑道:「那麼就是令姐在說謊了。」包括我在內,張、許、何三人均露出愕然神色。許玫芳脫口道:「你抓了雯萱?」單恆遠卻不就答,先向我歉然道:「植哥對不起,之前幫你查賀雯萱時被她發覺,不得已下只好先捉了她,這事還沒來得及說。」旋即哼道:「既然這樣,你該是打算捨生取義了。河子,你去準備下東西,做得乾淨些。」
之前撕衣那人應聲便要離開。
許玫芳駭得直扯我:「植……植先生!」我歎了口氣,道:「既然說了謊,自該有說謊的待遇。」一腳蹬開她,移開幾步悠閒坐下。
張仁進聳肩作勢,說道:「我也不便多說話了。」搶先一步截斷她的求救路。
許玫芳眼見那叫河子的年輕人走向門口,突地尖叫:「不要!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