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人力本部下屬龍泉驛辦事處由開始創立到現在,一共只吸納過十二名職員。除開試工不合格與不適應者外,剩下七人。
記得當時我面對著辦事處「剩餘所有成員」,大家均是大眼瞪小眼地忍笑,因俱是熟人。除了章曉漣是我挖了張仲言的牆角請調來的外,餘者包括本來在名浦的黎思顏、劉安業和張仁進,附帶上君止彥,都是毛遂自薦式,不請自到。就連章曉漣本身也是在一次通話中無意間透露了這消息,她立時半開玩笑地說要來幫我,我才會請調她來。
當然其中是另有原因,我絕非徇私情用人之輩。
早在辦事處策劃草案的初稿前,我就已確定辦事處的工作範疇是什麼,那就是信息。作為廖氏人力的主打項目之一,信息具有很強的流動性,這給了我可以自由選擇工作地點的便利——對「學生」的身份,且每週要上五天課,這便成了決定性的一點。同時通過對廖氏給出的相關資料分析和推論,我認定除了走這條路外,再無法可達到廖父給我的目標。信息本身價值巨大,我所要賺的,就是它帶來的經濟效益。
這決定了我需要一位有足夠技術含量的統計分析員和會計師,章曉漣由於在校時選擇的專業正是這方面,加上經過我測驗,是以收錄入來。走廖父的後門送她到公司培訓處訓了半個月,章曉漣才走馬上任。或是為了不辜負我的信任,她確是拿出了幹勁,一個人包攬了辦事處所有報表的統計和分析工作,其認真和努力處,連我亦感愧之不如。
每每見她工作,我就忍不住心中搖頭。
張仲言竟會讓這麼個出色當行的女孩兒做不相關的接待員,可謂暴殄天物了。
劉安業的來訪卻有些令我驚訝。以他在名浦的工作和待遇,絕非我這小小辦事處所能給的,未料到他會捨優求劣地自請來幫我。為此我開門見山地和他深談過,這人苦笑著道:「副總並不是有容人之量的人,我姓劉的不是不識時務的笨蛋,當然不能再呆在名浦。至於選擇這裡的原因就是你的才能——我相信你能做出一番事業!」我淡淡一笑道:「這麼說太牽強了些,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理由。」劉安業稍猶豫片刻,終毅然道:「我說實話吧!我很佩服漆經理,因此更佩服你!」
我頓時心領神會。
這一句話看似褒揚,實則顯示出劉安業這人本身有「崇強」的傾向。漆河軍原本才能出眾,否則亦不能在遠天電藝呆那麼多年,還混到比較高的職位。而後來因著「失足」被調出來,再後來被我弄下台去——劉安業的「更」字正因此而發。
但這句話同時也表明劉安業當時定是非常清楚漆河軍的事,他當時是後者幫兇何海的副手,能安然做其副科長,必有其因。這也是為何他說出這句話時要猶豫,因那等若自暴丑處,而這原本是沒有被查出來的。但未查出來不等於別人不懷疑,景茹是個理性的人,或不會說什麼,但景薈則不然,必會藉此排擠他。
正因這兩點,我才決定接受他;能做到這種程度,他的誠意已遠比普通應聘者更多。
分在兩個時候來的黎思顏和張仁進處我看到對此截然不同的態度。
黎思顏很奇怪我會接收劉安業,首先是年紀,其次就是他「背景問題」。誠然,年過三十的劉安業屬於我們「半個前輩」式人物,但注重能力和效率的領導者不會以此為嚴格界限;而對他在名浦時做過什麼,我也不打算深究,畢竟我不算當事人。我看重的是他本身的能力。
作為一個純由年輕人構成的小單位,將會擁有創造力、朝氣和積極的態度,但卻會缺少穩重和腳踏實地;劉安業本身有足夠的工作能力,否則就算有何海罩著他,景茹這理性動物也絕不會容他混在副科長職位上那麼久。
更重要的是,他有「經驗」。
那種人生閱歷的經驗,很多時能彌補人際相處間的不合處,同時也可幫我們更清楚地看明白很多事。
反而答應讓黎思彥留下來的原因比較勉強,她說是因我這人比較和藹。對此我忍不住失笑,初見面時我發現她偷偷趁上班時間在自學東西,或者是那時便給她留下了這印象。不過看著她可愛的臉蛋和央求的眼神,我微笑答應。一個足夠好的公關和接待員,等於一個門面,這方面她勝任有餘。
張仁進比兩人稍後才來。雖只見面寥寥數面,但我已知這人屬穩重派。我特意問了他對劉安業在此的看法,這年輕人沉吟片刻,才道:「他很有些能力,在名浦時的人緣相當深厚。如果是我,單憑這兩點就會留下他來。」張仁進最初是和我一起作為處理漆河軍之事的備選人一起的,後來我走後他在劉安業手下工作至今,看法自不會差到哪裡去。
張仁進作了我的助手,原因很簡單,因我一周只有週末才能到辦事工作,其餘時候必須找人代理事務,穩重如他,兼且因多年習武的原因,對事物有敏銳的觀察力和判斷力,足夠支撐大局。再後來正式開始工作後,我才發覺這人還有過人的分析能力,稍經章曉漣訓練,即可熟練地作一些文職工作,索性將原本該由自己作的報表和各種草案均交給他,後者不負我望,表現出其這方面的天賦。此外或因其體形太過壯實的原因,他有著一定的統御力,足可「鎮」住辦事處諸人。
出奇地景氏姐妹都未對我挖她們牆腳有所表示,我也樂得少費手腳。
君子的加入則純是意外。這小子偶然從我口中知道我「擁有」這麼個小單位,驚喜到必得一遊,游時怒吼罵我不找他一起進行「人生第一次偉大的創業活動」——他尚以為我是在自主創業。我想到他平時除了邪門邪道的點子多外,只有不知從哪處得來的信產部平面設計師資格證書和ADOBE公司平面設計PS認證證書——根據其本人說是多年修煉得來的成果——於是只好以兼職打臨工的形式納他入內。不想加入辦事處不到一周,就拿出一個連廖父亦覺驚訝的宣傳設計草案,除了細節和廣告詞設計方面還有所欠缺,創意上無可挑剔。
所有成員中,只有我和他是「兼職型」,餘者均是全職。
唯一一個在辦事處沒有職務的就是真如,雖然每週都隨我來往於學校和辦事處之間,但除了月末替我準備上交給廖父的匯報和材料外,她只負責我的飯食——為此她竟寧願向辦事處近處人家租用廚房也不出去買快餐,理由就是快餐味道極其難吃且營養單一。
這待遇並非人人皆可,君子便曾試圖從她處掙得一份享受其親手烹製飲食的資格,被我終結在鐵拳下,因看到真如為難的眼神。從小便知「禮」字的她是不懂如何拒絕別人的要求的,我的責任之一就是代她做這方面的事。
君子對我能獲真如青睞很有些不滿,當然那是私下兄弟間才說的東西,並未表達給任何「外人」聽過。他曾對真如施以「暴風驟雨」般的攻勢,卻未能成功,反而讓我拔了籌,自是不甘。對此我唯笑而已。
雖然沒有對他明說,但我向來認為遇到美女就想泡上手的他還不懂什麼是真愛,且行為的成熟並未與思想成正比。他不會懂得愛慕這種東西,或者會由一些外部客觀原因引起,卻由兩個人的感情維持。不過這種事只能靠生活經驗的積累來體會,說也無用。
廖父既給了明確下令是自盈利,那便決定了我須自己找業務,而不能借用別處的已有客戶群和業務。這直接導致辦事處成立初的兩個月成為我最辛苦的時間;為了建立初期的客戶群,我得到廖父的默許從廖氏人力舊有顧客群中抽出部分公司,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分別與其相關負責人進行接洽,以求建立起個人人氣。同時在辦事處所屬城區內為辦事處的拉新客戶,兩個月內單是拜訪過的公司負責人就超過二十位,加上我因暈車問題經常以步代車,到初步成果顯現時,以我在家時動輒走幾十里山路的雙腿都浮腫起來。
真如原本要陪著我,我制止了她。那種苦絕非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吃得下的。但偶然一次我晚間泡腳被她看見,她頓時紅了眼眶,因我腳掌上全是磨傷結疤後的痕跡,部分是舊時在家弄的,剩下的全屬那兩個月的功勞。
但那並非白辛苦,效果很快呈現出來。四月過後,辦事處便不僅還清了公司之前給出的預算,且連房屋租賃和員工薪金費用均實現自給。到禿了整個冬季的行道樹枝芽現出真身時,我把一直辛苦的眾人拉出去撮了一頓以慶祝龍泉辦事處的初步成功,飯桌上我亦忍不住放縱了些,當著眾人的面「強」摟住真如在她額上親吻,因心情是如此之佳。
雖然有廖父在後支援,但這仍算我人生第一次的創業,終於露出了成功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