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則 第二卷 升級進程 第一百零五章 半生夙願
    我不知對方深淺,但既能跟在莫令柳這館主身邊,自非庸手,一時不敢亂來,矮身側移,從左邊一人臂下滑出包圍圈。尚未立穩,右肩一緊,竟是那人及時反應過來,反手仍抓正我肩膀。

    我毫不猶豫地輕抖肩頭,從他手間擺脫出來,高叫道:「誤會!」

    「住手!」莫老者的聲音幾在同刻發出,三人動作一起止住。

    轉目看去時,只見莫老者正將莫令柳格開一邊,邊咳邊笑道:「咳……果然是江山新人輩出……咳咳……竟……竟想得出用這種方法將本身力量提升數倍,確不是我能硬扛得住……咳……令柳我賭如果剛才不是他將全部精神集中在我身上,你定不能……咳……抓他抓……得這麼容易!」

    莫令柳卻無心他語,只皺眉不已:「大兄你所傷不輕,須回館讓小晉看看。」

    莫老者眼中只露異色,深呼吸口氣,突然一口氣道:「有了他還怕你半生夙願無果嗎?」旋即再咳起來,捂胸半坐下去,笑咳道:「人老了就是……就是沒用,要是年輕……這點傷哪算回事?」莫令柳沉聲道:「您稍作歇息,此後事宜令柳知道如何做了。」再不言語,揮手招回兩個隨從,令二人將莫老者抬出房去。

    我大感歉疚,這時只剩兩人獨處,更覺慚愧,無措道:「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到會傷得他這麼重……」莫令柳豎指打斷我語,回到座位上,伸手作邀勢。我忙趨前坐正,擔心道:「莫老先生不會有事吧?」

    莫令柳凝視我半晌,突道:「家兄心願,只為助令柳完成家父夙願,亦即擊敗文氏傳人。若你能應允助我,他必心安!」說到這裡,首次莫令柳這老者眼中流露出情緒變化。我一時稍有不解,試道:「莫老師能否說清楚一點?」

    莫令柳一字一字地道:「我要收你為徒!」

    回到宿舍時,我仍有些不能適應之前聽到的事情。

    原來我誤會了景思明,他確是想拉攏應天武館,卻非用什麼卑鄙手段,而是探知莫氏家傳了幾十年的心願,湊巧最近查過我資料,將我推薦了去。再後發生哥為虎與我的比試事件,莫令柳方令封鎮岳出手試我,其後就是今次的約見。

    他明言收我為徒之意,唯一的條件就是須在明年四月春時,三拳爭霸賽上光明正大地擊敗神拳傳人;而他會用剩下的這段時間全力栽培我,務必盡全力將我的實力提升到一個新的水平。

    這是一個幾乎令我無法抗拒的「交易」。

    首先有欠應天武館在前,其次有傷莫老者在後,更重要的是成為莫令柳徒弟,且還是被「全力栽培」的那種,潛台詞就是非常有可能會繼任應天武館的下任或再下任館主——尤其他明言歷屆館主均是通過比武決勝出來的。試想既然被作為對付神拳傳人的種子選手,又豈會沒有勝過館內別人的實力?

    能成為應天武館的館主,重要性絕對還在成為廖氏快婿之上——若二者合一,更會是令人艷羨的機遇。而且因著兩者沒有衝突,我相信廖父亦會同意我作莫令柳的徒弟。退一步說,就算不能成為館主,亦會獲得應天武館與眾不同的「友誼」。

    記得前次封鎮岳曾對我說過,希望我能拜他師父為師,亦即作莫令柳的師弟莫天德的徒弟;現在降了一級,但地位上卻並無多大變化,無論成為莫令柳的師弟或徒弟都是由他教授我拳術之道。

    可是我卻仍請他多給我一點時間作考慮之用。

    因為進入應天武館就意味著要多擔一份責任,還可能是整個武館那麼危險的責任。

    站在冷風下,我對天苦笑。

    作一個普通人,平淡地過完這一生——這原本是我以之作為人生目標的東西,現在卻似乎越來越遠了,只能成為「曾幾何時」這樣的感歎時才可想起的東西。

    而一切的成因,就是自己。

    「高手!」清甜的女聲從遠處傳來,「你幹嘛呢?不冷嗎?」

    我回過神來,卻是章曉漣正俏皮地向我奔來。她奔近吐著白汽道:「你上哪兒去了?本來想找你去玩的,都不在,害我等你等了好半天呢!」

    我微微一笑,看著她被凍得紅撲撲的臉蛋,卻怎也提不起興致來,歎了口氣。

    「你有事嗎?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她臉上露出驚訝和擔心的神色,關切地問,「雖然我沒什麼本事,不過也算是半個京油子了,可能幫得了你——告訴我好嗎?」

    這女孩真的是很好的人,問題是我沒有接受她感情的資格。心中轉過這念頭時,我再次微笑道:「到我屋裡坐會兒罷,正好沒事可以聊聊。」

    我打開衣櫃,取出行李箱笑道:「前幾天沒桌子,還有好些東西沒地方放。曉漣你幫我參謀一下,看這相框放哪兒好。」她好奇地靠過來,問道:「相框?你家人的嗎?啊,好美的女孩兒,她是…色剎時凍住,片刻後才勉強笑著將接自我手中的相框舉起,才再問:「她是你什麼人?」

    我本想裝作無意中露出拒絕的意思,但看到她的臉色,登時想起柳落、方妍諸女,再無心情地,只歎了口氣,並不言語。

    「她是……你女朋友?」章曉漣顫著聲問。

    我默然點頭,低聲道:「對不起。」

    屋內一時無聲。

    良久,她才吸了下鼻子,勉強笑道:「有什麼對不起的?你又不欠我什麼,我也沒……沒說過什麼,又沒發生什……什麼。我看放在床頭櫃上很好,或者枕邊也行,這樣你就可以時時看到她了……」說著聲音漸小,忽然又轉大:「對不起,我想起還有點事,先……先走啦。」說著轉身便要走。

    就在這剎那,腦中忽然閃過數張飲泣的面孔,我心中泛起衝動,伸手拽住她胳膊。

    「怎……怎麼了?」她並不轉過頭來,只問道。

    我微一用力拉轉她來,只見秀頰上的眼眸中已然填滿淚水,只差滾落出來。歉意似滔天洪水般湧過心田,我雙手握住她纖肩,再次重複道:「對不起!」

    剔透的水珠再止不住落勢,洩出眼眶。她猛地全力掙扎,迫我不得不鬆手時撲抱住我,哽咽道:「你……你怎麼不……不早說呢?」

    澀意升上喉間,我輕聲道:「答應我,別一個人去哭,好嗎?」

    我不後悔這樣拒絕她,拒絕一份來得這麼快的感情,因為現在不做,將來更痛苦。我不怕痛苦,那是人生進步必經的途徑,可是我不能接受任何一個女孩再為我經受那樣的痛苦,就算不能幫她完全解除,至少也要陪著她一起分擔。

    章曉漣漸漸止哭,忽然連吸了幾下鼻子,用衣袖拭去淚痕,退開幾步,勉強笑著說道:「至少讓我做你的紅顏知己,好嗎?」

    她走後我獨自對著真如臨行前送我的相框。框中是她十七歲生日時照的生活照,帶著點微笑的玉容上眉目如畫,即便章曉漣亦頗為不及。一身素黃色的長裙,構造出完美的身材曲線,直垂得似瀑布般的秀髮在耳邊分出兩綹,更添其美麗。

    相片下方寫著:「願天天陪著我最愛的人。」後面還畫著一顆心形的笑臉。

    我將相框的支架展開,放在床頭櫃上。

    這算是首次在外人面前承認真如是我的戀人,原因則在於我潛意識想迅速結束雜事,將精力集中到應天武館之事上去。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感覺到人生的轉折是如此接近,即便之前因茵茵的事想有所改變時,亦只是空泛居多的思想,而現在則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

    答應很簡單,但我不得不思考因之而生的結果。

    世上沒有一件事是免費的,得到巨大成功的背後必定有巨大的代價等著;而目前為止我所能想到的最大的代價,那就是捨掉人生的自由,從此陷入名利場和爭鬥中去。那和義字門或滇幫的爭鬥或者形式不同,但實質仍是一樣,只是從動刀槍改為動拳腳和腦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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