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確定把握的事,我不願意說出來——何況現在有很多我不瞭解的和不穩定的因素,空口白話是最沒用的。」我斷然拒絕。
景茹露出懷疑的表情:「你真的有計劃嗎?」
我並不分辨,開始發問道:「你這樣子叫我來見你,不怕漆經理疑心嗎?」
景茹看我半晌,方道:「你過敏了。總經理見每一個公司中高層職員都是正常的,尤其是我這樣注重實效的人,如果不這樣漆叔叔才更會生疑。」
「他的家況你知道嗎?」我放下心來,將兩日來的疑問說出。
「指漆靈草嗎?這也是我一直不想借助警方的原因之一,」景茹目光中現出些許愛憐,「她很無辜,錯在落到漆家。相處過的人才知道她是多麼可愛。」
我落實這一條,淡淡道:「我需要比較詳細的人際關係資料,那不是我短時間內能搞到的,希望你能給我一份,愈細愈好,最好是連聚餐、喝酒這種細節都有最好。」
她點頭道:「這個我可以做到,不過要另請人幫忙。下午你走前就該可以拿到,希望下周能有確實的計劃呈交給我。」
「那更好。」我在腦內整理頭緒,轉口問道,「有位廖原靖先生請我給你傳句話,說叫你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撐著。」廖原靖即是廖真如老父。
景茹大訝道:「你認識廖叔嗎?他是家父創業時的好夥伴,現在則是廖氏人力的實權總裁,向來都很照顧我這後輩的。」
我簡短說明原委,再問道:「他似乎知道你對漆河軍的事。」
景茹歎道:「最初發現漆叔叔的問題就是因為廖叔,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果你要問可信度問題,我的答案就是『絕對可信』,因為父親最信任的老朋友之一就是他。」
我正想著她稱呼兩人時「叔」字數量的不同正代表著對他們信任度的差異,只是是成反比罷了,微笑道:「那更好了,或許我的計劃裡會有他的一份。不過在這之前請給我介紹一下所謂的『廖氏人力』是什麼東西?」
「這好辦,呆會兒我會著鍾秘書把資料送到你辦公室去。好了,暫時就這樣吧。」
回至辦公室時眼前煥然一新的局面令人身心舒暢,我改步走到接待處,笑道:「謝謝你啊。」昨天走前因見黎思顏的佈置能力似乎很強,故請她幫忙收拾辦公室,結果果然。
黎思顏立了起來,以甜笑回應:「舉手之勞而已,科長您不用放在心上。」
「舒適的環境才是好工作的前提,可惜保衛科長不能像總經理一樣有秘書,不然一定請調你去。」我半開玩笑地說著,「又在看書嗎?這樣愛學習法,連我這真正的學生都望塵莫及了。」
黎思顏赧然道:「您笑話了。」
我看著她面前的大堆報表,奇道:「這些也該你負責嗎?」
「不是的,是幫幫營銷部劉姐的忙,她很忙的,家裡也只有她一個人撐著,所以我請她把這些雜碎的統計工作給我來做。」她黯然道,「她離婚了,一個人帶著孩子,很辛苦的。」
我愈奇道:「就算你心腸好也不用替別人的婚姻擔心到自己也痛苦的程度吧?看你這副表情,難道是在為自己的那個那個擔心?」
黎思顏抿著唇低頭不語,我嚇了跳,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只是開開玩笑,你別生氣,下次我絕對不敢亂說話了。」這可愛過人的女孩失笑道:「我哪裡生氣了?沒事的。」我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真的不生氣嗎?」她有點心虛地移開眼睛,聲音仍然那麼好聽,語氣卻有點底氣不足:「當然是真的……」
我搖著頭道:「不行不行,你得多騰點時間出來再學習那幾本交際書啊——只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言不由衷,還是沒學會說謊的本領啊。」
這時黎思顏也聽出我只是打趣,笑了起來:「哪有那麼多時間呢?雜事很多呢。」
我想著也是,雖然接待處本身工作不多,但以她會主動替人分擔和輕易答應我的求助的性格,雜事必會分去她大部分的精力。在這地方不可能好好看書,遑論是為了學習的看書。看著她面前的大堆表格和資料,我心中一動,說道:「不如我幫你做一點,這樣你也可以多擠點時間出來。」
黎思顏螓首直搖:「那怎麼行?您是科長,會很忙的,哪會有時間來做這些?」
我笑道:「保衛科有啥好忙的?除了看看文件簽簽字,剩下的都給劉副科長做了,我什麼都不用忙,空的時間多得很——你不能這樣啊,把表現『熱心助人』優點的機會攬在自己懷裡不讓別人表現一下,我堅決抗議!」
黎思顏噗哧失笑:「您總愛開玩笑。」想想又道:「可是您懂怎麼弄這些東西嗎?」
「學習是我的長項,」我輕鬆地說道,「何況還有你這麼細心的老師,我怕什麼?」
抱著厚厚一疊紙地二次回到辦公室時副科長劉安業迎前道:「總經理辦公室的鍾秘書來過了,說是給您送一份資料,我把它放在了桌上。」
我道謝入門,思索片刻又轉頭叫住他問道:「不知道今天還有什麼工作要做的?」問明除了下週四個倉廠保衛安排計劃還未遞交外一切妥當,這才收首。
看完景茹送來的資料,我頓覺長了一層見識。在這什麼都可能發生的社會中,「人力」亦成為商業產品出售,內容大體分為體力與智力的培養、租借和售賣等系列過程,通過一定的組織機構完成,那便是人力資源類的公司或集團。
廖氏人力就是其中之一。相較東部發達地區的大城市而言,這方面成都還是個新手,廖原靖便是這方面的眼光獨到者。他二十多年前看出人力潛在的巨大脫離遠天,獨力下海拚搏到今天,終於造就廖氏人力資源公司在成都的獨霸地位,創造了巨大的商業利益,成為中國西南地區具有頗大影響的公司之一。
名浦之所以跟它發生關係,就因為景茹手下有好幾個人是送交廖原靖公司培養出來的人才;而她本身更曾跟隨廖原靖六年,由他親手帶出的高級人才。名浦成立至今的四年,包括遠天集團四川地區的直屬子公司,廖氏始終與之保持著密切關係。
亦是通過這份資料我才知道原來遠天在成都另有直接下屬子公司,尚要比名浦更高一級,總裁是景思明堂弟景莫海——整個遠天集團幾乎就是景氏獨裁統治。而遠天集團總部的最高執行官仍是景思明乃父景遠天,前者雖則已負責實權,但名義上仍只是後者副手。
這份資料非常詳細,連一些我並未要求的內容都加了進去,其中有部分還是手寫體,字跡娟秀,顯然是她經過考慮後加入的。這無疑表明廖原靖是足可信賴的人,否則她不會細節到特意將自己隨之學習的過程添加進去。
收拾好資料後我找劉安業拿來下周倉廠的保衛安排計劃表,一齊拿到總經理辦公室。獲准進入後還未說話,景茹蹙起秀眉:「你我這麼頻繁地見面,會引起漆叔叔懷疑的。」
我揚起手中的計劃表:「有什麼好懷疑的?誰都知道我是來遞交計劃表的。」將資料與之一齊放回她桌上,「請總經理看一下可不可以。」
景茹狐疑地看了我幾眼,拿起計劃表只看了一眼,抬首道:「這不是你做的吧?」
我當然不會做否認這種愚蠢的事,坦然道:「時間緊迫,我又是剛來,只好暫時把這事交給熟悉情況的劉副科長做,應該沒有問題的。」
景茹重新垂目看計劃表,隨意地道:「我希望下周能見到你做的。」
我不置可否地接下一句:「我也希望有你認為絕對可靠的人員的名單——或者直接告訴我名字和職位也行。」
她答非所問地說道:「有件事你該知道,計劃書一般是直接交給副總,然後由她審閱後呈交給我,下次記著別弄錯了。」旋又道,「這份計劃我稍後再看,下午再交給你。」
我會意道:「那我先出去了,總經理。」看她頷首時轉身走向門口,突又回頭道:「副總不知道這件事,對嗎?」
景茹默然不語,良久方從鼻腔中給出答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