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是召集來了,不過仗沒打起來。而且軍隊一來就把我給叫回去了,猛牛老丈人很快就任命冬狼伯爵為托斯要塞工程的負責人,並且讓作為紫鳶伯爵家長男的萊肯繼承了紫鳶伯爵的爵位以及庇護騎士的頭銜,而我則替代了紫鳶伯爵原來哥頓騎士團副團長的職務。
「是火鷹公國嗎?漢大人……」一大清早被馬車顛得醒來。還沒從陰影中走出來的萊肯在昏暗的馬車車廂中森然地衝我問了一句。當時事情發生,這小伙子回過神來之後是跪著將紫鳶伯爵屍體的碎片找出來,然後火化,那情景看得我都忍不住一陣悲慼切切,熱淚傾瀉而落。
從昨天剛上馬車開始,這小伙兒就一言不發的。到半夜了還沒睡覺,現在看這樣子估計他是一個晚上都沒睡。
身為人子,跪在地上撿著自己父親殘缺的屍體,那種悲痛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我不知道,我也無法想像。我所知道的只是,紫鳶伯爵是個很不錯的老頭兒,起碼對我是如此,但是走得去很慘,還是在自己兒子的眼前。
「是的。」點了點頭給予萊肯一個肯定的回答。從動機上來看,火鷹公國和猛獅公國的可能性最大,但是這事情已經有定性,不管是不是火鷹公國現在這個罪名他們也背定了。這是猛牛老丈人的意思,猛獅堡那邊猛牛老丈人還是希望能拉攏就拉攏的。這是國家策略的問題。
「什麼時候開戰?」
「最早也要等到托斯要塞建成以後,不過你不用擔心,公爵大人肯定有詳細的安排,紫鳶伯爵大人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我現在也只能這麼安慰萊肯了,猛牛老丈人暫時還沒有開戰的意思。
決定戰爭勝負地是對戰爭的準備,這一點猛牛老丈人比我清楚得多。至於「哀兵必勝」這種說法。只能說是浪漫主義的修飾,戰爭很現實,準備不足的一方即使再「哀」再激憤也只有被屠的份。
戰爭的目地就是以刀劍和暴力支持己方政權的決定,不是為殺人而殺人……在歷史上,暴力,**裸的暴力所解決的問題比其他任何因素解決的要多得多。任何與此相悖地觀點……包括各種戰爭浪漫主義、和平主義與受害者情結都是最糟糕的一廂情願。忘記這個基本真理的種族總是為此付出生命和自由的代價。
「嗯,好。」微微點了兩下頭之後,萊肯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像之前那樣。可以肯定的是現在不必再為他的狀況擔心了。常年跟隨在紫鳶伯爵左右的他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脆弱。畢竟作為哥頓的軍事貴族,從小的時候開始他們就必須有隨時失去親人或者自己性命地覺悟。
甩了甩自己微微抽搐的左手。撩開車窗的窗簾,朝外邊瞄了一眼。即使是初夏地哥頓,在這樣太陽升起前的黎明時分還是有點冷地,而窗外投入車廂的冷光讓車廂裡更多了幾分涼意。
「你先睡會吧……」放下窗簾,看見萊肯的那張毯子正疊在昆廷身上,遂將披在自己大腿上的毯子丟給了萊肯。我和萊肯穿的都是哥頓軍衣,雖然上半身不至於感到冷,但是以坐姿睡著地時候大腿可是會非常冰涼地。
「嗯,謝謝您了,大人……」恭敬小心地將紫鳶伯爵的骨灰盒放在旁邊地座位上。將絨毯在大腿上披好後,萊肯又小心地將骨灰盒重新擺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閉起了眼睛。
馬車的車廂再次陷入沉默之中。載著那股幽冷向石堡疾馳而去……
「漢……天吶……」當我們回到石堡的時候,猛牛老丈人、哥頓騎士團的庇護騎士們。以及哥頓騎士們已經在石堡等待了。一下馬車妻子歐萊雅就撲進了我的懷中,當她看見萊肯手中的骨灰盒時雙手捂著小嘴,淚如泉湧,哭不出一個聲音來。
此時的哥頓,王室與貴族之間還沒有前世歐洲宮廷那樣貴氣與巴洛克。哥頓的王室與軍事貴族們更像是湊在一塊的將領和戰友。給人的印象就是一我看群有著貴族身份。卻穿著鎧甲圍在畜欄邊談笑的武裝土地主。估計這也是前世英語中「容克」就代表鄉巴佬和土包子的原因。哥頓貴族小孩之間也是沒大沒小爭爭和和的,長大以後互相聯姻。哥頓軍事貴族之間的傳統就是這樣。
和猛牛老丈人還有紫鳶伯爵在一起的時候很常能夠聽到歐萊雅與其它這一輩年輕貴族小時候的事情。哥頓的每一輩小孩都是這麼長大的。這也使得剛進這個權利結構的時候我一點也找不到前世歐洲貴族的感覺。可能是長期的戰爭導致了這種結果,數百年來哥頓的軍事首腦也沒功夫像西方或者南方的貴族那樣去弄那些東西。軍事貴族之間的親密關係也使得妻子歐萊雅對紫鳶和冬狼以及老一輩的庇護騎士有著深厚的感情,反之,說妻子歐萊雅是哥頓的女兒也一點都不算過分。
在軍事上,紫鳶伯爵是哥頓公國與冬狼伯爵並列的第二號人物,甚至要比冬狼伯爵還要高上半分。他的死對哥頓的打擊是重大的,尤其是現在大多數新一輩哥頓貴族還沒能夠勝任他們父輩位置的時候。一群老頭現在也忍不住黯然慼慼,現在又走了一個,估計此刻在傷感之餘他們也在感歎和猜測下一個會是他們中間的哪個。
「走吧,上馬車,先將你父親安葬好再說。」猛牛老丈人走上前來拍了拍萊肯的肩膀。「葬禮結束了好好陪陪你的家人,然後回到我身邊來,你還有事沒做完。」
「嗯……」萊肯輕輕地點了點頭。
「走。」
葬禮也是由阿木河老頭主持的,紫鳶伯爵的安葬地點就在石堡教堂的後面,就是那一大片陣亡哥頓軍墓地,那裡有一塊是專門給哥頓騎士團成員的。猛牛老丈人也為紫鳶伯爵鑄好了一個銅像,比起紫鳶伯爵本人,這座銅像看起來顯得冷峻了一些。這座銅像騎著軍馬,軍馬正低頭用馬蹄刨土,而馬背上的紫鳶伯爵正皺著眉頭遠眺,瞇起的眼睛彷彿在告訴人們他所眺望的戰場此刻情況嚴峻。
「不用多想,去做,做完所有自己該做的事情……」葬禮結束後,站在紫鳶伯爵的墓碑前,輕聲地將墓碑上的墓誌銘念了一遍。
「是啊,這是他過去最常說的這句話,當我有所猶豫的時候他也總是這麼跟我說的,我已經快忘記有多少年了。」站在我身邊的猛牛老丈人聽見的話之後仰望著銅像感歎道:「現在……他已經做完了所有他應該做的事情,可以好好地歇歇了。唉那些遙遠的記憶……」說完之後猛牛老丈人搖了搖頭,閉起了眼睛。言語中滿是孤獨與滄桑……
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這樣感慨藍鳶的逝世?或許會吧,我現在還不知道。每代人都有他們自己的感情、曾經的輝煌與歡笑。有些東西不是現在還年輕的我們能夠感覺到的。
「你們每一個年輕人加入到我們之中時就代表著有一個老騎士離去……」過了一會兒後猛牛老丈人睜開眼睛,那滄桑的雙眼已經顯得有微紅。「丁香、藍鳶,現在是紫鳶……就像我們當初從父輩手中繼承那鎧甲與利劍時那樣。接著我們每個人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慢慢老去,看著我們之中的某個人或是戰死,或是老去死在病床上。一代代地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即使是累了,我們也無法停下……」說著猛牛老丈人轉過來衝我笑了笑。「呵呵……不用急,你也會慢慢體會到的,我們之中……無人倖免。死,每個人都有份,現在離休息的時候還早,以後……」猛牛老丈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休息。」說完之後,猛牛老丈人逕自離開草坪,朝馬車走去。
「父親大人最近身體還好吧?」看著猛牛老丈人獨自離開的背影,湊到妻子歐萊雅身邊問道。
「父親大人當時聽見紫鳶大人的消息後在書房裡坐了整整兩天,還好,父神保佑,父親大人沒出什麼事。我現在還不敢相信,紫鳶大人就這麼走了……嗚嗚……還有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說著妻子歐萊雅靠進了我的懷中,顫抖著身軀抽泣起來。
「好了,現在沒事了,我就在這裡,在你的身邊。」將自己的斗篷批在妻子歐萊雅的身上,扶著她走向馬車。
在馬車被驅動之後,透過車窗,我看見,還有一群穿著哥頓軍衣披著斗篷的老頭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