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雖然沒有戰馬的轟隆與陣型前移時壓人的氣勢,但是泥窪中的戰鬥實際上比起平時來說要慘烈得多。平時戰鬥無論是衝鋒還是潰退都不算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現在,泥濘的戰場宛如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角鬥場一般。泥濘就是這個角鬥場的枷鎖,讓交戰雙方的士兵即使想潰逃也難以做到。他們必須在混戰的戰場中央一直打到所有的敵人倒下為止,精疲力竭者在泥窪中除死之外沒有它途。唯一不同的是……勝利者沒有獎勵,對方弩手射出的箭很快會撲向沒有他們自己人的地方。
「應該差不多了,趁著現在,是時候讓前面的士兵全部撤回來了。」看著主戰場上的泥窪幾乎已經被屍體所鋪滿,看了看天空後喃喃自語道。
翼獅城邦軍五個軍團的軍旗雖然現在都還在,但是現在看過去就像是只有一個軍團的人數手持五個軍團的戰旗分散在戰場上虛張聲勢一般。沒錯,也就是說,老文森手下的翼獅城邦軍已經在泥窪中損失了四個軍團的人數,與之相對的是三公國聯軍數量更加稀少的武裝步兵。雙方的武裝步兵已經在泥窪中決出了勝負,準備充足的翼獅城邦軍將戰前三百合公國聯軍中的六個軍旗打得只剩下兩個,並且那兩個戰旗之下所剩餘的人數還不到城邦軍地一半。另外還有三公國聯軍之前派出的三千農夫。但是即便是如此翼獅城邦也不可能再獲得勝利了,三公國還有一萬左右的農夫一直在戰場邊緣看到現在。動都沒動過。三公國聯軍統帥在原先派出三千名農夫的時候已經看出農夫的優勢來。現在只等著主戰場翼獅城邦的武裝軍士們精疲力竭,再派出來打掃戰場。
「前所未見的慘烈……」看著遠處的主戰場,藍鳶感歎著搖了搖頭。「沒有任何一位領主會期望發生這樣的戰鬥……漢。」
「嗯?」將視線從戰場上拉了回來,看著與平時不太一樣地藍鳶回應了一句:「哦,的確如此。」不過那些死的是翼獅城邦與三公國聯軍的士兵。這句話不太適合在現在說。其實我自己也對雙方地死亡人數感到惋惜,要是作為俘虜的話拉去蓋什麼都好。這是我之前沒想到的,在泥窪中作戰一旦加入戰局連潰逃都難。不過,被翼獅城邦軍殺死的那些武裝士兵以及下馬騎士相信足夠三公國聯軍地統帥們心疼了。
「文森大人,命令前面的士兵撤回來吧。」回應藍鳶之後立即向老文森建議道。
「撤走?」
「不是。只是先讓那些士兵們回來。讓弩手準備,我們先看對方準備幹嘛。」
「嗯,我也很擔心士兵們的情況。」說完,老文森喚來了傳令官。直到半個小時後,命令才被傳達到所有的攻擊部隊。接著前面地翼獅城邦武裝軍士們才開始全部從主戰場撤出,在回來的時候還不忘俯下身去揪下附近敵軍騎士屍體上的某個飾物,以作為將來領取獎賞地證明。不是他們不想砍下頭顱或者正教教義禁止砍頭什麼地。而是現在要砍下騎士屍體上由鎧甲保護著地的頭顱並不容易,而且……還得看己方上司對於士兵砍下騎士頭顱這種行為是否厭惡。
「好吧,既然敵軍不動地話,那就是說他們想撤退了。呵呵……文森大人。您現在是在想應該怎麼準備慶祝的吧。」在翼獅城邦軍武裝步兵撤回來的時候,我一直在觀察對方的帥旗,不過好像對方在看見翼獅城邦武裝步兵撤回。弩手前進後已經明白現在再派出那些農夫已經沒用了。
勝負有時候並沒有多少技巧。只在命令早下和晚下的幾分鐘之間。現在對手已經沒那機會了。他們的弩手已經被翼獅城邦軍弩手給消滅殆盡。而翼獅城邦,現在看上去還有不少的弩手。今天這場戰役,證明了翼獅城邦的弩手是無策略對射下西大陸第一弩……不過,好像沒人會去比這個。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情況特殊的話,放在平時這種行為無異於兩個傻子在朝對方丟臭雞蛋,一邊丟還一邊傻笑。
「呵呵,漢大人你說笑了,戰鬥還沒結束呢。」文森老頭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臉上難以抑止的笑容已經將他的真實想法告訴我了。這老頭還沒意識到要是剛才敵軍統帥果斷一些的話,比如說換成哥頓紫鳶老頭那樣果斷的統帥,就憑他之前將全部武裝步兵壓上的錯誤就夠翼獅城邦軍全軍覆沒了。老文森運氣好,碰上個猶豫不決的傢伙,不知道那個
不是就是對面穿著一生銀白華麗鎧甲的那位。
今天他們死了一堆騎士和武裝步兵,估計得把大帥哥阿蘭多給氣得吐血。帶一堆老農回去慢慢種田吧,種上個一兩年再回來打。現在他們是沒什麼指望了,三公國除了雙首蛇公國之外其它兩個公國都沒那種產業規模。而雙首蛇公國在之前的戰役中被消耗得厲害,現在海上商貿被封鎖,造船基地又被摧毀,還能給火鷹公國和猛獅公國提供什麼?
「和父神的力量相比,人類還真是渺小,事實上今天與敵軍作戰的不是我們,他們是在和父神的力量作戰。」勝利在望的老文森來了感覺,又開始四處兜售他那帶著一點神秘主義和宗教理論的哲學。我記得這在不久之前還是地母的力量,怎麼這麼快就變成父神了?
不過話說回來,借助著自然的力量的屠殺的確很有效率,而採用我建議而準備的翼獅城邦軍也不見得比對方少死多少。損失了差不多七八千的武裝步兵,也只是比對方多殺了兩千左右而已。不過值得稱道的是翼獅城邦五個軍旗沒有一個被繳獲,而三公國的聯軍六個戰旗損失了四個。不管老文森損失多少士兵,己方戰旗一個都沒被對方繳獲卻繳獲了對方四個軍團的戰旗這就代表著勝利。回到翼獅城的時候是可以進行盛大入城儀式的,另外還能效仿古拉納帝國戰績顯赫的軍團那樣,給戰旗加上桂冠。
至於對面高處那個穿著銀白色鎧甲的身影,最後看了一次戰場,然後打馬轉身,帶著自己的隨從們離開了。這一幕讓我感到無比地舒暢,我彷彿可以感受到那具鎧甲頭盔之下投射出的怨恨。這怪不了別人,之前老文森已經犯了一個錯誤,只是他們那邊的人自己沒抓住而已。過了一會兒,三公國聯軍中的一萬多老農跟在貴族老爺們的後邊也離開了戰場——他們還得趕著回去種田。還有那些沒死在泥坑中的三公國武裝步兵們。
「文森大人,請幫我一個忙。」
「請說,漢大人。」心情愉快的老文森現在估計讓他幫什麼滿都會答應。
「還請文森大人幫我清點一下火鷹公國在此戰中陣亡的人員數量,這會讓我感到歡欣無比……」
「哈哈哈……樂意效勞,漢大人。」還沒等老文森回答,另外大大咧咧的聲音先答應了。是小文森,這小伙兒一身全是鮮血與污泥,提著戰斧大笑著將左手的戰旗插在地上。
微笑著衝他輕點了一下頭表示感謝,這個小文森居然連傷都沒有,或許他還真的是很適合去統帥步兵作戰。「好了,現在……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戰場上看看那些敵人的慘狀了。」說完之後,從馬背上翻了下來,在老文森父子的笑聲中向戰場走去。不知道藍鳶現在是怎麼看我的,或許在他看來我這種症狀有點嚴重吧。不過,我不相信他自己就沒有,當初他可是和我一起去火鷹公國的,也沒少受阿蘭多的氣。藍鳶和我只不過是+1和+3區別罷了。啥+1+3?對火鷹公國的厭惡唄。藍鳶是「樂於在任何時候將一位火鷹公國騎士打落馬下」而我則是「堅信自己生命中最大願望就是徹底剷除火鷹公國人」,程度上的區別而已。
還沒走到原先的主戰場,地上躺著的一具屍體讓我停下了腳步。那具屍體的面孔我前不久還見過,在昆廷的家門口。是那群混混的頭。沒想到這麼快就又看見這個當初戲謔昆廷的小伙子,只是這一次他已經再也沒辦法開口了。
「漢,怎麼了?」藍鳶跟在我後邊走了過來。
「有的人或許並非我們眼中看到的那麼糟糕,不是嗎?」指著那個小伙子的屍體對藍鳶說道:「有時候我們看待事物真的很膚淺……」說完之後歎了一口氣轉身開始往回走。
「你不是要看火鷹軍的慘狀嗎?」過了一會兒藍鳶在我身後大聲喊道。
右手空揮了一下當做給藍鳶的回答,在看見那個不良少年的屍體後也沒什麼心思再去看什麼火鷹公國士兵的「慘狀」了,一樣都是遠方某個婦人的丈夫或者兒子,一樣都有像昆廷那樣的親人在等待著他們回去。或許……也有像仙黛那樣的小戀人,天天都到某個地方去轉轉,翹首以盼那熟悉的身影。大家同樣都是在戰場上的人,能當做笑話來看嗎?不管他們是勝是敗,倒在戰場上的,都是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