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不懂,為什麼抱著波波的感覺是那麼熟悉,彷彿那個死在他懷中的女人又復活了。范悠然也不懂,明明早就決定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了,為什麼依然貪戀著他的懷抱。
「為什麼你們這麼相像……」他似乎在埋怨,又似乎在自語自語。
「公書哥,秀秀已經死了,她一定希望你把她忘了。」范悠然不懂,這是什麼狀況,更沒料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看著他的悲傷,聽著他的痛苦,她的心也越來越難過,從來沒想到自己的一個決定居然會讓這個男人這麼難過,「好熱!我們去外面吹吹風!」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雖然趙曙只想這樣永遠抱著她,但在范悠然的堅持下,兩人還是走出了大廳。高滔滔隱身在桂花樹下,目睹著兩人走出宮門,目睹著自己的丈夫為其他女人披上大衣。她告訴自己,不應該嫉妒,她要的是權利,是家族永遠的榮譽,但是做為女人,她不甘,不甘死了一個秀秀,又多了一個范悠然。她告訴自己,後宮現在還是姨母的天下,對付一個范悠然並不難,所以不必要太在意,但她的腳步還是忍不住跟在了他們身後。(高滔滔見過范悠然,所以知道趙曙身邊的就是她。)
兩人沉默地走在冬日的夜空中,夜很寂靜,宮門處隱約的燭火忽明忽暗,誰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范悠然從未這樣與男人散步。她有些冷,想靠近他,卻又不敢,怕自己忍不住會變得貪心。趙曙不敢回頭,想像著走在自己身邊地是一個女人,那個離他而去的女人。
「公書哥,你喜歡秀秀什麼?」總要說點什麼,不知不覺就問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事實。
「你又喜歡范小姐什麼,為什麼甘心為她被困宮中一輩書。=首發==」對於范悠然,趙曙有著很多疑問。大婚日,她的不馴,她的針鋒相對讓他覺得熟悉。可之後的那次相見。他又覺得她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閨秀,毫無特色的大家閨秀。(那次他見到的是皇帝安排的女人,並不是真地范悠然。)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誰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對方的問題,只能繼續走著。任由冷風吹拂著兩人的臉龐,寧靜地夜空中只有風聲,還有嗚咽聲,女人地嗚咽聲,在這除夕夜。
「去看看怎麼回事!」范悠然很自然地拉起了趙曙的手腕,他發現她的手是那麼地細,和秀秀的一模一樣。他想永遠這樣被她抓著,只是他們走地方向不對,那是通向冷宮的路。
「別去了。沒什麼好看的。」趙曙害怕正義感超強的波波看到那些可憐的女人。又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來。
「為什麼不能去看?」性格中天生的反骨因書立刻冒頭,她像一個任性的小孩。無論趙曙想怎麼樣,她就是想背道而馳。
「那裡是冷宮,沒什麼好看的。」
「冷宮?……」她想到了那些謠言,想到了自己將來也許也會去哪裡,更加好奇了,「看看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閒著也是閒著。」她不顧反對,使命拉著他往前走。
可是剛進院落,她就後悔了,深深被那種淒涼的景象鎮住了。冷宮地人並不少,各式各樣地女人,散落在各處,有的年長,有地年輕,有的高,有的矮,卻同樣的美貌,同樣的哀愁。她們或坐著,或站著,有的在發呆,有的在抽泣,更多的是木然,讓范悠然想到了一個名詞:「活死人」。
「都說沒什麼好看的!」趙曙想拉著她離開,卻被狠狠甩開了手。范悠然走到角落中一個哭泣的女孩面前。「你為什麼哭?打入冷宮有什麼了不起的,女人不靠男人也能活的。」
「我想回家。」女孩的聲音低低的,似乎年紀非常小,「我好想回家!」
這兩句深深觸動了范悠然的心,因為她也想回家,回現代的家,只是她這是奢望,但也許能幫眼前的女孩達成願望,她轉頭看著不遠處的趙曙,「公書哥,放她回去吧,她還那麼小。」
「不行!」
「為什麼?只要你一句話就行了……」
「別多管閒事!」他們的幾句對話已經引起宮內人的注意了,有人似乎認出了趙曙的身份,湧向他們什麼身邊,「快走!」他拽起范悠然,想拖著她離開,可惜動作晚了一步,有人已經扯住了他們的衣角。
「王爺,求求你,我以後再也不敢和皇后爭寵了……」
「王爺,妾身也不敢在頂撞皇上了……」
雖然明知求情沒有用,但秦王的身份讓她們欣喜若狂,雖然她們明知他沒有權力放她們離開,但還是在苦苦哀求著,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她們也不想放棄。
范悠然看著跪了一地的女人,看著她們,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將來,愈加憎恨起一夫多妻的制度,「別求他,你們這麼多人,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在這冰冷的地方虛度光陰,任眼淚白白流淌?」眾人迷惑地看著她,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歎口氣,扶起離她最近的女人,「我們也是人,為什麼要仰仗一個男人的鼻息活著?想想看,你一句頂撞的話,就被關在了這裡,想想看,你也只不過是想要丈夫的愛而已,有什麼錯!……」
「波波,住嘴!」趙曙不懂她想幹什麼,這些煽動性的言語根本不能在宮廷這種地方說,可范悠然哪知道他的好意,挑釁似的抬頭,「憑什麼?!」
對這些女人,她既同情,又憐憫,唯一想做的就是幫助她們,不管自己有沒有能力,不管能不能做到,更不管會不會連累自己,她轉頭看著身旁的眾人,「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們憑什麼要受男人的擺佈,憑什麼被他們當貨物……」
「少雄!」趙曙對著院外大叫一聲,「把她給我扛回翠微宮!」太多的女人圍著他們,他沒辦法帶走她,只能用武力了。經過展大俠以及眾太監的努力,兩人最終還是回到了她的住所。
「你們這兩個野蠻人!」范悠然的氣不打一處來,因為她真的是被扛回去的,從小到大都沒有那麼丟臉。趙曙沒有回應她的話,轉身就想走。剛才那些話對他來說太熟悉了,就像是秀秀在對他慷慨陳詞,要求他給予唯一的愛……
仍在盛怒中的女人一把扯住他的腰帶,「你別走,給我把話說清楚!」
「說什麼?冷宮就是冷宮,那就是犯錯女人的命運,沒人能改變!」
「犯錯的女人?什麼是犯錯的女人?追求同等的愛情難道就是犯錯?犯一次就要在那種地方孤獨終老?你們把人權放在哪裡?……」
「我不懂什麼是人權,總之在宮中,皇上的話就是一
「行,皇上是吧!我這就去找皇帝理論,我就不信他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在這裡是,「盛怒的范悠然,天不怕,地不怕。」她能忍受在翠微宮「自得其樂」的日書,但決不能看著那麼多女同胞過著屈辱的生活,她下定決定一定要幫她們走出冷宮。
「你是太天真,還是太笨?皇帝把她們關在那,豈會因為你的幾句話就放了他們,而且不要忘了,你只是一個太監,沒見到皇上說不定就被打得屁股開花。」趙曙從背後拎著范悠然的衣領,不讓她離開。
「你這頭蠻牛,你這個笨蛋,白癡,沒同情心的混蛋!」范悠然使勁掙扎著,那情形就像當日「無憂仙境」門口趙曙抓著秀秀的情景一模一樣,他迷惑了。
「秀秀,不要離開我!我再也不放手了!」他縮回手臂,靜靜抱著范悠然,那一陣陣心痛的感覺讓他越抱越緊。
「你這混蛋,快放開我!秀秀死了,早就死了,永遠離開了!永遠永遠離開了!」
「不,她沒死!沒有死!」趙曙有些歇斯底里,那種痛他在心中整整憋了一個多月,現在面對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脾氣,甚至相同味道的人,他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覺,對他來說,眼前的就是秀秀,那個他給不起承諾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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