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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叔攬起左手袖子指著手掌上觸目驚心牙印說:「這就是張寡婦咬的。」
玄飛點了點頭:「後來呢?」
「後來?後來何六把張寡婦帶到關帝廟裡埋了,順手把九曲十八彎的鬼打牆給破了,哦,對了,你手中的繡花鞋就是張寡婦當時穿的。」
十三叔一句話就讓阿灝主動拿起凳子坐離開玄飛三米遠。
「何六把張寡婦的繡花鞋放在墳壁裡,是什麼意思?」玄飛抓著繡花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十三叔。
等他再抬起頭看向十三叔就呆住了,十三叔眼睛閉攏,嘴唇抿住,兩手垂落在身側,竟然就這樣過世了。
凌一寧趕屍人出身,趙欺夏修香人弟子,瞬間就覺察到了十三叔的異狀,就連阿灝都滿臉錯愕的張大著嘴,唯有柱子還在問:「是啊,十三叔,何六為什麼要留給玄飛一隻繡花鞋?」
玄飛長出了口氣,猜想到十三叔活了百歲,怕就是想要等到何六的後人來到靠山村,把何六的秘密說給後人聽,現在心願已了,身上支撐著他的力量轟然倒塌,最後一絲生力離他而去。
「柱子,十三叔走了。」玄飛按著柱子的肩膀說。
「走了?」柱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不是在這兒坐著嗎?」
「我說的是十三叔他過身了」
「什麼!」柱子騰地站起身,讓玄飛措手不及,差點被他掀翻在地。
「十三叔,十三叔,您老別開玩笑啊。」柱子抓著十三叔的手,用力的搖晃著,希望玄飛這回是說錯了。
玄飛注意到柱子把手放在十三叔的鼻端著探了下,眼光一黯,頹然坐倒在凳子上,嘴巴一張一翕,眼眶裡水汪汪的,不由得輕歎了口氣。
十三叔的突然出世還留下了極多的迷團,何六為什麼要留下張寡婦的繡花鞋,誰啟動的豁天局,香蟲變異的事是怎麼一回事等等。
想到最後玄飛向趙欺夏看去,生就一顆七巧玲瓏心的趙欺夏立時猜到他在想什麼。
「靠山村的香是在我那裡買的,但我的香沒有任何問題。」
玄飛不置可否的嗯了聲,要不是趙欺夏的香有問題,那是誰做的,火光中的人影是什麼。
「我去找村長,十三叔的喪事一定要風光大辦。」
「我陪你去。」
阿灝陪著柱子去找村長,玄飛再次把目光轉到十三叔的左手手背上,凝神仔細瞧了會兒,他的瞳孔突然一縮,托起十三叔的手放在眼前。
「一寧,這不像是被屍毒腐蝕過的模樣吧?」
玄飛憑的是經驗,凌一寧則是這方面的專家,屍變會讓屍身上帶著大量的屍毒,這是肯定的,張寡婦張嘴去咬十三叔的手,十三叔也說了,手背變成了烏黑色,而現在十三叔的手背則是鐵青色的。
就算何六當時即時的拿出糯米幫十三叔吸出了大量的屍毒,留下的牙痕也絕不會呈現鐵青色的模樣,除非
凌一寧驚道:「鐵青色!難道張寡婦在咬十三叔之前,還吸了什麼純陰之物?」
玄飛點了點頭說:「十三叔說何六和他找到張寡婦時候,她是在吃一頭野豬。要知道,就算是野豬,它本身都帶著一些陽氣,張寡婦那時最需要的是陰氣,除非那頭野豬不是一般的野豬,而是陰獸。」
「陰獸?」趙欺夏吃驚道。
「要形成陰獸必須要有陰氣極厚的地方,從一出生就吸納那裡的陰氣,長大後懼怕陽光,只能在夜間出行,喜食陰氣重的獵物。」玄飛眉毛漸漸舒展開來,「九曲十八彎正是陰氣極厚的地方,那頭野豬一定是在那裡出生長大的。」
環環相扣連接起來,就能解釋為什麼定魂蠟那樣快就燒完了,而光憑童子尿和道符完全制不住屍變的張寡婦,還需要十三叔的童子血。
這時,玄飛看到柱子領著村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走過來,阿灝一臉不耐煩的跟在後頭。還有些先前趕走的閒漢都從炕上打滾下來,過來幫忙。
十三叔的喪事要交由村裡料理,村長和十三叔沾點親,但不是太親的那種,陪著嚎啕大哭的柱子滴了兩滴眼淚,就指揮著人先幫十三叔臨時搭個靈堂。
祠堂燒成了廢墟,還要再蓋,日後祭祖還需要個地方。依玄飛的意見,最好別在原地重建,他幫著另找一處風水好的地方。
十三叔的靈堂就設在義莊裡,趕過來祭拜的人不少,要論輩份,娶妻生子的都有重孫子輩的了,但十三叔終身沒娶,就沒留個後人,可大家生下來多少都得過他的好處,現在人死燈滅,過來上柱香都是應該的。
趙欺夏和阿灝要回九泉河去拿香,玄飛沒阻止,也沒送他們。
插上趙欺夏做的送行香,明天就是頭七,趙欺夏成日跑來套近乎,小妮子手腕了得,硬是和凌一寧都叫上姐妹了。
玄飛則是每天都坐在義莊的台階上,握著繡花鞋在想何六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這繡花鞋除了繡的玩意兒奇怪了些外,並沒有任何的奇特之處,玄飛甚至讓凌一寧問村裡的大嬸借了針線,將鞋面上繡的鷂子整個挑開了,鞋墊給扒拉下來,沒有任何想像中的夾層,只得再讓凌一寧將它縫上。
過來上香的村民有眼尖的瞅著玄飛整日介拿著只繡花鞋在琢磨就好心給凌一寧提個醒:「大妹子,玄飛他外頭有別的女人吧?怎麼成天抓著個繡花鞋不鬆手呢?看那碼子,可不是你穿的。」
凌一寧都會抿嘴一笑不說話。
但今天上門的人有些特殊,是柱子帶著他進來的,他找的人是玄飛。
「這是二狗,村前頭賣包子那家的小子。」柱子拍打著二狗的胸口,讓身高不足一米七,身體瞧著就像病殃子的二狗直咳嗽。
「柱子,你就拍吧,想給你十三叔在下面找個伴吧?」阿灝撇著嘴在說。
他不時會過來一轉,都是帶著些鎮子裡買的肉食給趙欺夏,連柱子這種腦子不夠用的都看出來了,這就是個酒肉和尚。
「滾,你想打架是不是?」柱子捊袖子瞪大眼,一副要上去肉搏的模樣。
「切,就你,佛爺我一打仨還有富餘。」阿灝一臉不屑。
不是他瞧不上柱子,實在是兩人的實力差距就擺在那,阿灝再差也是苦鳴寺的高徒,柱子不過是個山裡人,有兩把子力氣也不是對手。
「你敢瞧不起我!」柱子虎著臉往前走了步,阿灝依然是那副吊兒啷當的表情。
「好了啊,」玄飛緩緩的說著,把繡花鞋往巨龍盒子裡一塞,「你帶二狗過來有事?」
「嗯,他家出怪事了。」柱子又瞪了阿灝一眼,才推著比他矮了兩頭的二狗過來。
「說說。」
「玄飛哥,抽煙。」二狗堆著笑摸出包軟玉溪,塞給了玄飛。
他是做小買賣的,比柱子這種直腸子的人要識作得多,玄飛在村子裡一向好說話,但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他是來求人辦事。
玄飛拆開煙,點燃了一根,瞟了眼眼饞的柱子和阿灝,拍了拍煙盒說:「你們也抽抽。」
柱子樂呵呵的掏出根就點上了,貪婪的吸了口,讚道:「好煙。」
阿灝慢悠悠的點燃煙,瞥了柱子一眼,哼道:「沒見過世面。」
玄飛不理這對冤家,看著二狗說:「說說你家的事。」
「是這樣,玄飛哥,」二狗苦笑道,「我開了間包子鋪,起早貪黑的,發不了財,但也能活個安樂。這活每天都要三四點就起來和面,可最近半個月,我怎麼都起不來,就像有東西壓在我身上一樣,只有等到天亮了才能下床,可到這時候,哪兒還趕得及,我那鋪子都半個月沒開張了,要是再來半個月,我只有關門大吉了。」
「鬼壓床?」趙欺夏偷偷摸摸的坐過來說。
玄飛瞥了她一眼,問二狗:「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沒有,難怪真的是趙小姐說的一樣?」二狗害怕的道。
現在靠山村的人都知道九泉河的香婆是個嬌俏姑娘,都改日叫上了趙小姐。
這鬼壓床是指人在睡覺時,突然感到有千萬斤重物壓在身上,朦朦朧朧的喘不過氣來,似醒非醒似睡非睡,連話都說不了,想動也不能動,這樣的狀況。
一般都是些性子活潑的孤魂野鬼想要逗弄人做出來的事,短時間還沒多大緊要,時間長了就會讓人癱瘓,現在聽二狗說是天亮才能起身,就更能確定是鬼壓床了。
「晚上去看看吧。」玄飛拍拍肚子,把煙掐滅了,「二狗,留下來吃飯?」
「這個,」前頭說過二狗是識作的人,馬上起身道,「我去買些菜來。」
凌一寧瞧著二狗走出了義莊大門,才嫣然一笑:「晚上的飯總算是有著落了。」
玄飛這些日子都在琢磨繡花鞋,沒時間再去山裡找野味,阿灝給趙欺夏送的肉食大半都落在了他和凌一寧的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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