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正文 第六九章 末日(四)
    百時。天色就已經變得昏黑。視線也不那麼清晰。

    從敵陣中殺出一員大將。雙錘翻飛。闖入亂軍之中。李密一眼認出。那金甲大將正是裴行儼,臉色頓時一變。

    裴行儼,怎麼會在這山

    所有人都知道,裴行儼在級郡效幕,不可能出現此地。

    可是,他偏偏就出現在眼前,而且是大開殺戒。人如猛虎,馬似蛟龍,雙錘掛風,在亂軍中橫衝直撞,馬前無一合之敵。在他身後,兩將緊緊跟隨。一個胯下馬掌中一柄陌刀,生的魁梧而雄壯;一個白衣白甲白色戰袍,一桿獨角銅人槊,招招追命,槊槊奪魂,殺法極其驍勇。

    閣稜、柳亨!

    李密既然對豪陽垂涎三尺,對李言慶忌諱頗深,那麼對言慶麾下的四大家將,當然也格外熟悉。

    閣稜,那是老對手了……

    而柳亨歸附李言慶的時間相對較晚。和閣稜相比,自然多有不如。可是與別人相比。卻名頭響亮,甚至連在黑石關追隨言慶斬將奪旗的鄭大彪,也比不得柳亨的名氣。誰不知道,榮陽縣裡的拚命三郎?柳亨在蒙陽住了四五年,當然要比鄭大彪搶眼。而且他是柳周臣的兒子,可柳周臣在楊慶被軟禁之後。一同隱居洞林寺,是舉郡皆知的保楊周臣的兒子在李言慶麾下效力,其中所包含的意義,遠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柳周臣保楊,可是卻沒有阻攔兒子為李言慶效命,明顯是說明,他對楊慶並不看好。

    而李言慶把柳亨依為心腹,從某種程度上,也吸引了大批當初歸附於楊慶麾下的隋室官吏。

    若非如此,李言慶想要平穩接手豪陽,會有諸多困難。

    如果全部使用四大家族的人。勢必會被四大家族所控制。所以,他接手榮陽後,四大家族的人要用,楊慶的官吏也要用,這叫做平衡。有了柳亨這麼一個例子,那些小吏自然也就放心不少」看看吧。連最堅定的保楊黨的兒子,都可以在李郎君麾下如魚得水,我們怕

    麼?

    可以說,這一年來榮陽郡穩定繁榮。多虧了柳周臣這一招妙棋。

    所以,李密也認得柳亨。

    慢!

    閣稜怎麼也在這裡?

    李密心裡,突然生出一絲不祥之兆。

    榮陽人都知道,閣稜和雄闊海。號稱黑白雙煞,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好搭檔。有閣稜的地方,一定會有雄闊海。而作為李言慶最心腹的家臣,雄闊海在那裡出現,李言慶一定不遠。

    不好,,

    李密一下子反應過來:只怕這一次,又中了李言慶的詭計。

    他雖然沒能想明白李言慶是怎麼說降的時德睿,可是看見閣稜出現。他這心裡就多了分惶恐不安。

    沒辦法,那李言慶號稱李無敵,可謂算無遺策。

    他在哪裡?

    他藏在什麼地方?

    又有什麼樣的陰謀詭計?

    一連串疑問在腦海中接連浮現之後,李密再也無法保持住先前的冷靜。面對辛文痢百具連弩,他可以冷靜;眼見李言慶特有的三角陣出現,他也能保持冷靜;甚至當裴行儼出現在戰場的時候。李密依然可以保持冷靜。但是閣稜二,那神出鬼沒的李言慶,究竟在哪裡?

    之前明明有人看到他,出現在永濟渠,這究竟是患麼回事?

    堯城,相傳是堯帝時期的都城。其歷史究竟有多久,早已無從考據。

    但作為黃河流域文化的一處重要的區,位於後世安陽縣高莊鄉尊貴屯村的堯城縣,在隆冬時間,顯得格外清冷。

    四百餘米長的城牆,有些殘破。

    不過可以看到,那城牆上有用夯土新填的痕跡。

    城門緊閉,城裡也很冷清。

    天快黑了,這堯城縣裡行人稀少,更令這殘破的古城,透出一分衰敗之氣。

    一行騎軍在府衙門口停下,騎馬的將軍跳下馬來,大步流星,走進了府衙,沿途不時有人恭敬喚道:「拜見郎君。

    走進後堂,門外有軍卒守護。

    那為的將軍,急不可耐的取下頭盔,往長案上一放,突然雙手握拳,仰天高呼:「我受不了啦!」

    在他身後的青年,赫然正是長孫無忌。

    他抖衣袖拂去身上的風塵,笑呵呵說:「道玄,說好了你要在這裡呆上一個月,這剛過去一半,你就頂不住了?」

    那將軍,竟然是李言慶的堂弟,李道玄。

    仍有些稚嫩的面容上,顯得有些猙獰,他氣急敗壞的吼道:「我原以為是讓我衝鋒陷陣,和那囊建德決一雌雄可是,我哪會想到。養

    大哥

    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行真大哥就可以留在開封。憑什麼我就要在這裡冒名頂替。每天穿著這一身衣甲,頂著這殼子到處走我不服,六哥不公平。我要去內黃,我要去和竇建德老賊一決雌雄。」

    長孫無忌哈哈大笑,看著氣急敗壞的李道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玄,你以為冒名頂替,就那麼容易嗎?

    你可知道,就因為你在這裡。才使得侯君集不敢交戰,兵退繁水對峙;就因為你在這裡,你六哥才能在榮陽排兵佈陣,沒有後顧之憂;就因為你在這裡,使得我條陽兩萬銳士得以脫身。

    道玄啊道玄,你覺得你不重要。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在這裡呆一天。就抵得上十萬大軍啊!」

    李道玄終究是小孩子脾氣,好騙!

    聞聽之下,也不禁有些得意。低聲道:「無忌大哥,我真有這麼重要?」

    「何止是重要!」

    長孫無忌收起笑容,拍著李道玄的肩膀,「老弟,河洛之局,只繫於你一身;山東之局,亦繫於你一身」別看你現在不在榮陽,可是勝負之關鍵,就在你一人啊。」

    「唔!」

    李道玄被長孫無忌這番話,給唬住了。

    長孫無忌說:「其實,你的心思我很瞭解,你六哥也非常清楚。你希望建功立業,你希望斬將奪旗。這當然是一件好事。可建立功業。為家族效力,並非只有搏殺兩陣之間。

    你也看過你六哥編寫的《三國演義》。劉備初期也並非沒有實力。關羽張飛趙雲,哪一個不是萬人敵?可是劉備卻流離失所,不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甚至連家眷妻都無法保全。

    關張趙雲,是無能之輩嗎?

    可劉備在得了諸葛亮後,又是什麼狀況。

    火燒赤壁,搶奪荊襄,更佔居西川,與孫曹三足鼎立」你很聰明,但是卻少了幾分沉穩,你六哥一直很擔心。他之所以安排你在這裡。一方面是希望你能擔負重任。更重要的,卻是望你能沉下心來,歷練心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其中樂趣,有時候更甚於搏殺疆場。」

    「真的嗎?」李道彥撓撓頭,「可我總覺得躲在舟面,怎比得疆場廝殺來的痛快?」

    長孫無忌忍不住笑了,「道玄啊。論武藝,論搏殺疆場,論百萬軍中取上將級,你可比你六哥厲害?」

    李道玄搖搖頭,「六哥武藝高強。勇猛無敵。

    十四歲即率部縱橫高句麗,自掌兵以來,更從無敗績,我自然比不的他。」

    「可我告訴你,你六哥在高句麗時,很少親自出手,大多數時候,借由雄闊海等人征戰。

    掌兵以來。親自上陣更是寥寥幾次。若非迫不得已,他斷然不會衝鋒陷陣,把自己陷於險地。」

    李道玄說:「可是我看大家,都很信服他啊。」

    「大家信服他,並非因他勇猛無敵。而是因為他料敵先機,運籌帷幄。

    就好像這下棋一樣,你看那兵馬車跑鬥得不亦樂乎,其實不過是你我手中的棋子而已。你六哥最喜歡做的事情,還是布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看著對手落入其中,那份暢快,更甚於搏殺。」

    李道玄聽罷,若有所思。

    「道玄,為將者,千人,萬人。乃至十萬,百萬性命,繫於一身。

    所以更需保持冷靜,切不可頭腦一熱。就衝出去。你殺得十人,百人,難道還能殺得千人,萬人?

    可你看我,只需一小步棋」汲郡即獲得安寧。你知不知道,你坐在這裡,卻使得千人,萬人,十萬人乃至更多人,保住了性命」呵呵。你現在還覺得,你在這裡,是無足輕重嗎?」

    李道玄,不再贅扣…

    蔡水畔,戰事正酣。

    瓦崗軍雖佔居了兵力上的優勢,可是在連番強攻無果之後,也漸漸慌亂起來。從魯郡一路馬不停蹄的急行軍,在陳留才喘了一口氣,還沒等緩過勁兒來就繼續行軍。到了蔡水,就立玄投入戰鬥。哪怕瓦崗軍挾大敗宇文化及之餘威,也難以持久。畢竟,他們也是人,活生生的人!

    疲乏不堪,飢寒交迫。

    在經歷這一番血與火的惡戰,又如何能保持狀態。

    而豪陽軍盡起精銳,以逸待勞。戰鬥力何等強悍。以鴛鴦陣(亦即三角陣)為基礎的八陣圖變幻莫測,此起彼伏,忽而聚攏,忽而散開;忽而直線鑿穿,忽而橫裡切斷變幻莫測的陣型,使得瓦崗軍有種深陷泥潭的感覺。即便他們佔有兵力優勢,可無論是在全局,還是在局部,總是以少打多日o8姍旬書曬譏口齊余

    裴行儼的騎軍起衝鋒之後,反覆撕扯,來回衝擊,把個瓦崗軍撕扯的潰不成軍。

    瓦崗軍也不清楚,他們面對的敵人。到底有多少;這一場本應輕鬆的戰鬥,究竟何時能結束……

    蔡建德帶著鄭挺像等人也被捲入了戰團,眼看著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他們也有點頂不僂了。

    「蔡將軍,突圍吧…」

    鄭挺像手舞長槍,大聲呼喊道:「賊人兇猛,不可力敵!我軍疲乏。還是暫且收兵,待來日決一死戰。」

    也是他嗓耳大了一點!

    不過很正常,耳朵裡充斥的全都是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哀嚎聲……

    鄭挺像不大聲叫喊,根本無法讓蔡建德聽得真切。

    蔡建德終於聽到了鄭挺像的呼喊,同時也聽到了,從己方陣中,傳來的悅耳銅鑼聲。說實話,他也快頂不住了」在八陣圖裡搏殺的滋味真的很難受。雖然他也折殺了幾十人,可面對著始終不見減少,而且兇猛無比的豪陽軍。蔡建德也覺的力不從心。渾身上下。幾十處傷口。如果不是他身穿重甲,恐怕已命喪黃泉。如果可以選擇,蔡建德更願意和幾十倍於己方的隋軍交鋒。

    眼前這些豪陽軍,也是隋軍。

    可任誰都清楚,這支隋軍不用於普通的隋軍。

    因為在這些人的心中,有一個無法擊倒的神靈,那就是李言慶。

    只要李言慶活著。這支隋軍的戰鬥力,就會隨著戰鬥,不斷提升。不斷完善,最後直至無敵。

    「收兵,收兵!」

    蔡建德嘶聲大吼。

    只是,鄭挺像剛才的叫喊聲,雖然令蔡建德清醒過來,卻又吸引過來了一個煞星。裴行儼!

    當年鄭挺像,也是隋軍將領,官拜牛渚口鷹揚府鷹擊郎將,是裴行儼的副手,駐守金堤關。

    正是因為鄭挺像的出賣,才使得裴行儼丟了金堤關。

    如果不是李言慶及時趕到,和辛文禮合力將裴行儼救出,裴行儼只怕早就變成塚中枯骨。

    然則,他最心愛的火兒,那匹赤炭尖龍駒,卻戰死於牛渚口。

    這在裴行儼心中,一直是一個無法抹去的恥辱。聽到熟悉的聲音。裴行儼抬頭循聲看來,一眼就現了鄭挺像。

    裴行儼,樂了!

    雙錘一分,一招雙鬼拍門,將兩員瓦崗將領拍翻在地。

    胯下馬長嘶一聲,就見踏雪獅子聰噌的一下竄出去。裴行儼滿臉血污,面目猙獰可怖,氣沉丹田一聲怒吼:「鄭挺像,還記得你家將軍嗎?」

    人馬合一,雙錘翻飛,在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撲向鄭挺像。

    鄭挺像正準備和蔡建德突圍,聽得有人呼喊,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卻不要緊,只嚇得鄭挺像魂飛魄散。別人不曉得裴行儼有多厲害,他在裴行儼麾下當了兩年副手,又豈能不知?

    這裴行儼在金堤關時,號稱萬人敵。儼然霸王重生,溫侯再世一樣。

    同時,鄭挺像也非常清楚,裴行儼對他,是怎安的怨恨」

    「蔡將軍救我!」

    鄭板象不敢和裴行儼照面,撥馬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嘶聲大喊。

    蔡建德聞聽,忙扭頭看過來。就見一員大將渾身浴血。朝著鄭挺像撲去。而鄭挺像趴在馬上,眼見著就要被對方追上。蔡建德和鄭挺像的關係挺不錯,眼見鄭挺像遇險,又豈能袖手旁觀。

    他不認識裴行儼。但也知道。裴行儼的厲害。

    手中大刀劈翻一名豪陽軍,蔡建德厲聲吼道:「隋狗,休傷我友。」

    話到,人到,刀到!

    蔡建德既然被稱為李密麾下的第一勇士。自然又其非凡之處。想當初翟讓何等勇猛,還不是被他一刀斬殺。這一刀,是又快又狠又猛,勢大力沉,掛著一股風聲,呼的罩住裴行儼。

    裴行儼眼見就要追上正挺閒。沒想到卻被蔡建德攔住。

    心頭頓時火起,怒吼一聲,「狗賊,滾開!」

    雙錘一分,左手錘一招鐵門閂。右手錘一招泰山壓頂。

    胯下獅子聰更借勢竄起,人借馬勢。馬借人威,只聽鎖」噗,蔡建德手中大刀被崩飛出去。他另一隻手舉盾相迎,就聽一聲巨響,盾牌炸開,四分五裂。

    大錘砸在他的天靈蓋上,同時胸口被裴行儼左手錘敲中。

    頓時,腦漿迸裂,胸骨盡碎……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之際,辛文禮突然高舉鐵方槊,厲聲喝道:「放焰火,兒郎們,隨我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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