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是有經驗的指揮官,當兵追襲的時候,定會加航城幕的保護。
因為追擊不同於推進,在追擊的同時,隊伍會隨之拉開,失去對肋部的保護。所謂兩肋插刀,一旦肋部暴露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定然會遭遇猛烈攻擊。如果敵人手中擁有足夠強大的騎軍,就可以瞬間把大部隊攔腰斬斷。對軍心所造成的打擊,同時無比巨大,難以估量。
歷史上,唐太宗李世民曾多次使用過誘敵戰術,迫使對手暴露弱點,而後趁勢攻擊。
而李密在伏擊張須陀的時候。使用的也是同樣的戰術。在八風營追擊正酣時,突然從中出擊,將張須陀一舉擊殺。
對於這種近似於引蛇出洞的戰法。為將者大都知曉。但知曉歸知曉。卻未必能夠抵禦。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所以為將者不但需要瞭解各種戰術,同時還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做出最正確的決定。戰術,誰都可以學習;可這決斷力,卻非每個人都能具備。
很明顯,牛進達不具備這種能力,吳黑閩更沒有這樣的頭腦。
裴行儼和王伏寶從兩邊殺出,直插瓦崗軍兩肋。奔襲中的瓦崗軍。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任由兩支鐵騎衝殺進來,瞬間把整支人馬,撕扯的四分五裂。後軍仍舊在往前衝。前軍遭遇箭矢攻擊,中軍四散而逃。剎那間,萬餘人眾的瓦崗軍,變得混亂不堪,踩死踩傷者,不計其數。
李言慶收起弓箭,摘下沉香槊,遙指瓦崗軍。
「張通守視爾等如手足,今日正是報仇之時,八風營,給我衝!」
李言慶依舊沿用了張須陀當初的編制,直呼身後隋兵為八風營兒郎。隋軍此時,也如夢方醒,弓箭手層層推進,箭矢如雨,刀牌手呼喊著,隨雄闊海和閣稜殺向敵陣。
羅士信咬牙切齒,躍躍欲試。
但是李言慶卻將他攔住
「府君,羅士信請戰!」
「且再等上異刻!」
李言慶橫槊立馬,神情淡然。
遠處,裴行儼和王伏寶在瓦崗軍中反覆衝擊,已經把瓦崗軍分割撕扯成四五段。其中後軍的人馬見勢不妙,立刻掉頭逃走。中軍部分也已經潰不成軍。而之前衝在最前面的騎軍,先是遭遇箭矢襲擊,而後被雄闊海和明稜兩個大殺器帶著刀牌手衝上去,不斷壓縮騎軍的空間。
失去了空間的騎軍,就等同於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
雄闊海雙斧輪開,閣稜長刀翻飛。一路殺過去,將瓦崗軍殺得人仰馬翻。有心想要往回退,可中軍亂成一團,你推我擋,擠在一起。兩千騎軍就這樣,被困在中間,勉力進行抵抗。
吳黑閣這時候也知道情況不妙。連聲怒吼,試圖穩住陣腳。
但是,情況到了這一步,又豈是他幾聲咆哮可以挽回?
李言慶在遠處觀戰,突然喝道:「羅士信。」
「末將在!」
「我要你現在衝過去,將那賊將級獻於我面前,你可有這個本事?」
羅士信幾番被言慶阻攔,早已經忍耐不住。
聞聽言慶問,立刻大聲吼道:「若取不得那狗頭,羅士信願獻上人頭。」
「軍無戲言!」
「末將絕不食扣…」
李言慶笑了,「既然如此,且讓我看你手段。」
羅士信興奮無比,大吼一聲:「八風營,為張將軍報仇,正在此時!」
胯下烏雅馬,希幸幸暴嘶一聲,長身竄出。隨後百名騎軍緊隨而去。如同一支離弦利箭,直殺進亂軍之中。
那羅士信,活脫脫一頭瘋狂的野獸,手中大槍翻飛舞動,槍槍奪命。
烏雕馬所過之處,但見血肉橫飛。他一馬當先殺入亂軍,遠遠就看見吳黑闔正準備撥馬逃走。
而兩邊雄闊海和閣稜率領刀牌手,層層推進,迅向吳黑閣迫去。
羅士信急了!
「吳黑闔,狗賊,休走!」
他可走向李言慶保證過,要取這吳黑闔的人頭,又豈能被他人代勞。
胯下烏雅馬長嘶一聲,陡然騰空躍起。羅士信在馬上,鐵槍夜戰八方。化出重重槍影。幾名攔在馬前的瓦崗軍,被挑殺於血泊之中。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鐵槍向四周扎出十餘槍,那度快的,讓人無法阻攔。眼前頓時出現一條曠野,烏雕馬落地之後,呼的向前衝出去,撞飛了數名瓦崗軍。人似猛虎,馬如蛟龍」用這句話來形容此時的羅士信,可算得毫不為過。
李言慶在遠處觀戰,眼睛不由得瞇成一條線,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為他牽馬的人,是梁老實。
一手牽轡頭,一手拎著一隻大錘。
見言慶笑逐顏開,梁老實連忙道:「恭喜府君,賀喜府君。」
「老實,這喜從何來?」
「府君麾下又添猛將,豈非一大喜事?」
李言慶忍不住哈哈大笑,用手中長弓弓梢,輕輕敲了一下梁老實的腦袋,「老實啊,你這些日子,身手不見增長,可這眼皮子卻比從前,活絡了許多。」
梁老實咧開大嘴,嘿嘿笑了。
「跟隨府君這麼久,又如何能不長進?」
言慶微微一笑,瞇起眼,觀察片刻,突然撥轉馬頭。
「好了,大局已定,我們可以回去。向蕭御史道喜。」
梁老實連忙答應,二十四元從墨麒麟,隨著李言慶,轉身就走。
見慣了大場面的元從,對這種程度的廝殺全無半點興趣。既然公子已經說結束了,,那就結束吧!
與此同時,羅士信已經衝到吳黑閣的跟前。
吳黑閣此刻哪有半集先前的張狂。盔歪甲斜,狼狽不堪。
就見一員大將,風馳電掣般般從遠處殺來。還沒等他看清楚來人的相貌,羅士信舉槍分心就刺。
「吳黑閣,把你狗頭拿來!」
大槍撲稜稜戶抖,化作一抖閃電。向吳黑閣刺去。
那槍,實在是太快了」快的幾乎讓人無法看清楚。吳黑閣只見一道殘影在眼前掠過,緊跟著胸口一涼,大鐵槍噗的一下子,撕碎了胸前護甲,貫入胸膛。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羅士信,猶自感到不可思議。
羅士信面帶猙獰笑容,手握槍把撲稜一抖,吳黑閣的身體從馬上飛了起來,重重砸在地上。
緊跟著,一名刀牌手衝過去,手起刀落,將吳黑閣人頭砍下。
他抓起人頭,跑到了羅士信馬前,「恭喜將軍,手刃賊人!」
羅士信單手執槍,一把將吳黑闔的人頭抓在手中,一聲怒吼:「賊人頭在此,蟻賊還不投降?」
那棵血淋淋的人頭,高舉過頭頂。
剎那間,戰場上一片哀號:「吳圳十泛了…莫將軍被殺死了!」瓦崗的前鋒軍,此次共有兩員大將。
一個是吳黑闔,另一個就是牛進達。只是牛進達在第一時間,被李言慶連珠箭射落馬下,生死不明。如今只剩下一個,吳黑閣,又變成了一具無頭死屍,令瓦崗軍本就低落的士氣,剎那間蕩然無存。
「我等投降,莫要再殺了,我等投降!」
瓦崗軍丟掉手中兵器,就地抱頭坐下。
「直娘賊,為何不殺了?」
雄闊海的怒罵聲,在戰場上空迴盪。
遠處,王伏寶和裴行儼率領麒麟衛緩緩退出戰場,只留下漫山遍
重生一世,單騎闖關的經歷雖然沒有,但李言慶經歷大大小小的仗陣也有百餘次。
對於衝鋒陷陣的興趣,也隨著無數次搏殺,而變得淡薄了。能不出手,李言慶絕不會輕易出手,能交給別人處理,就讓別人去處理,這是李言慶的想法。若次次都要他闖關殺敵的話,要那麼多馬仔又有什麼用處?若非必要,他不會去出這樣的風頭,反正不管他是否出手,那「無敵。之名,都難以抹消。馬仔們的勝利,同樣是他的勝利,他又何必去搶風頭?
「贏了?」
蕭懷靜不禁瞪大了眼睛,出一聲驚呼。
手裡面還拿著一卷家臣剛找來的《三國演義》,他甚至沒來得及翻開。
原以為會是一場苦戰,不成想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結束。蕭懷靜驚訝的看著眼前一副寵辱不驚之狀的李言慶,心裡面不禁生出萬般感慨。
想當初,蕭懷靜出任監軍御史的時候,蕭皇后曾暗中派人傳遞了一個信息。
如果李言慶在榮陽遇到了什麼麻煩,必要時他要出手相助。從蕭皇后的密令中,蕭懷靜覺察到了蕭皇后的本意:張須陀是皇帝信任的將領。但是蕭皇后卻不信任,她更信任李言慶。
雖然不明白蕭皇后為何會有如此安排,但蕭懷靜還是決意聽從。
這也是他面對張須陀時,不芶言笑。可當李言慶出現時,卻將姿態放低的重要原因。
如今看來,也許蕭皇后的這個決定,並非沒有道理。在關鍵時刻。李言慶到是值得他信賴。
「蕭御史,你立刻派人前往榮陽,傳遞捷報。」
「卑職這就安排!」
蕭懷靜突然明白,李言慶為什麼決意要在虎牢關外,消滅瓦崗軍。
張須陀戰死,對於榮陽上下的衝擊,無疑巨大。而今蒙陽需要的是一場大勝,和一個能主持大局的英雄。於是,李言慶出現了,並且在虎牢關外。將瓦崗軍擊潰。如此一場夫勝,想必會讓榮陽郡守楊慶重新鼓足勇氣。只要楊慶有意一戰。那麼虎牢關就必然堅如磐石」
「但不知,如何呈報?」
李言慶蹙眉,想了一想,「全殲!」
「啊?」
「就告之哪王殿下,我等在記水河畔,全殲瓦崗前鋒人馬,並斬殺其主帥吳黑閣。」
非如此呈報,不能使楊慶心安。
蕭懷靜立刻下去安排,並且派人準備清點戰場。
原本有氣無力的虎牢關守軍。突然間變得興奮起來。
無數人登上虎牢關城頭,翹眺望遠方。
當夕陽斜落之時,從遠處醒來一支兵馬。
為者,正是裴行儼和羅士信。
羅士信胯下烏雅馬,馬脖子上還繫著一根血淋淋的人頭。
而雄闊海閣稜和王伏寶三人。則率領一支兵馬押送俘虜。遠遠的。似一條長龍,緩緩行來。
裴行儼和羅士信突然縱馬疾馳。來到虎牢關城下。
羅士信勒馬,摘下吳黑陣的人頭。高高舉起。
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李言慶瞇起眼睛,抿著嘴,手扶垛口,也露出了微笑。
「蒙陽,李無敵!」
羅士信一聲大吼,在虎牢關上空迴盪。
裴行儼催踏雪獅子馳,與羅士信並轡勒馬,雙錘在空中碰撞,出轟然巨響。
他看著城頭,大聲呼喊道:「榮陽,李無敵!」
隨著兩人高聲呼喊,出戰的隋軍在城下列陣,高舉手中兵器,同時呼喊:「榮陽,李無敵!」
「蒙陽李無敵
那聲音匯聚在一起,久久不息。
城頭上,那些隋軍看向李言慶的目光,也變得不太一樣。
漸漸的,他們舉起手中兵器。不停撞擊,和城下的隋軍高聲呼喊:「榮陽李無敵!」
張須陀雖然戰死了,可是我們還有李無敵!
從某種程度上,虎牢關的這些隋軍,對李言慶更容易接受。畢竟。張須陀雖則戰績卓絕,聲名遠揚,卻並非榮陽人。而李言慶,論聲名遠比張須陀更加顯赫,論戰績。也絲毫不弱於張須陀。最關鍵的。他是榮陽人。他生在蒙陽,長在榮陽,如今就安居在縈陽,他是蒙陽的驕傲!
不管言慶姓鄭還是姓李,這份鄉土情,絕非張須陀可以比擬。
其實。所謂的士氣,是一種很玄妙的存在。
一場大敗,可以讓它喪失殆盡。一場大勝,也能令其死灰復燃。此玄再看隋軍,那裡還有半點畏懼之色。隨著那一聲聲高呼,李言慶能夠感覺到,這些隋軍將士心中,濃濃的戰意。
從這一刻起,他們將只忠於我一人!
李言慶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nbsp;nbsp;他站在城樓上,緩緩伸出手朝著城下的隋軍將士,食指和中指豎起,做出一個在後世極為經典的「。字型手勢。
沒有人見過這種手勢,可在這一剎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手勢中蘊含的深意。
勝利!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勝利,以後我們將會有更多的,更大的勝利!
「李無敵!」
「李無敵
呼喊聲此起彼伏。
然則此時的李言慶,似乎對這歡呼聲已充耳不聞。
他的目光,眺望向遠方!
這只是一場小勝,真正的戰鬥,才剛剛拉開序幕。李密吃了這麼大的虧,又焉能善罷甘休?
注田:牛進達,賈家樓四十六友中,尤通尤俊達的原型。
注昌:蕭懷靜。監軍御史,後裴仁基接掌河南討捕大使之職後,與裴仁基分歧頗大。
裴仁基每戰獲勝,必將戰利品贈與部下,然而每每被蕭懷靜阻止。後劉長恭進讒言,使得裴仁基處境艱難。李密派賈閏甫(賈務本之子)勸降裴仁基時,將蕭懷靜一併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