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中岳。魁偉嵩山。
正暮春三月。山中松林蒼翠。山風吹來,呼嘯作響。輕如流水潺潺,猛死波濤怒吼,韻味無窮。
嵩山以少室河為界,東為太室,西名少室,有太陽、少陽、明月、玉柱七十二峰。
而其中。太室山有三十六峰,巖樟蒼翠相間。峰壁環向攢聳,恍若芙蓉之姿。
太室山。相傳是禹王的第一個妻子,塗山氏生夏啟的地方,故而江,下建有啟母廟。室,妻也,故而就有了太室之名。
主峰峻極崢,以《詩經嵩高》中『峻極於天』而得名。
登上峻極峰。西有少室侍立,南有箕山面拱。東有穎水,北望大河本流,頗才i一覽眾山小,之氣概。
山峰間。雲嵐瞬息萬變,美不勝收。
故而後世有詩贊曰:三十六峰如髻鬟,行人往來舒心顏。白雲蓬蓬忽然合,都在虛無飄渺間。
二十八個字。足以道盡太室之美,和遊人心境。
位於太室山巒中,一個小小的峪谷裡,言虎赤著膀子,正在疊打一支槊。爐火熊熊,李言慶蹲在風箱旁,鼓足力量,推拉不停。呼呼一呼……聲息在峪谷中迴盪,擾如牛吼,迴盪山間。
鐺!
言虎輪錘打在槊鋒刃上,出一種奇異聲音。
不同於尋常鍛打時,特有的清脆,反倒是略有些悶。
言虎緊跟著。用一支巨大的鐵鉗,鉗住槊後,放進渾濁水草中。呲呲的聲音不斷。一股白色爭氣沖天而起,件隨著刺鼻氣味。片刻後,言虎拎起槊,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成了!」
他大叫一聲,而後對李言慶道:「接下來就是打磨,估計需要六個月怕時間。不過此事和你無關,若交給你來打磨。只怕會浪費了我這三載的的心血。去把屋裡的沉刀香取來,待會兒我有用處。」
李言慶蹲在一旁,好奇的看著那支黑乎乎的槊。
槊疊打成功之後,基本上就算完成了一半工藝。不過李言慶總算是明白,這弓槊在後世為何會被槍矛取而代之。鍛造疊打工藝實在是太過複雜。太過繁瑣。一個步驟才差池,整支槊,就算是報廢。
正常一支馬槊,大約在三十到五十斤上下。
而似眼前這支馬槊,僅槊就有六十二斤的份量。如果再配以特製的槊干,整支馬槊足才一百四十六斤。這麼沉重的兵器,普通人莫說使用,就算是舞動起來,都會感覺到很吃力。
也幸好這三年時間,言慶的引導養生術已趨於大成。
如果按照孫思邈的說法,他算是完成了築基階段。接下來就是小三關,大三關。還有什麼羽化登仙的修真名詞u李言慶沒打算去修真成仙,對於普通人而言,修真的築基,已經足夠。
如今的李言慶,身高約有八尺二寸,差不多186188公分上下。
言虎說,他的體型育,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不太可能繼續長個。但對於李言慶而言,這樣的個頭,已經足夠。若再長高,他也未必能夠接受。只是個頭雖然有了,可體形卻略顯瘦削,使得他看上去,非常單薄。可是休看這單薄瘦卜的軀體中,卻蘊藏有強橫的力
一百四十六斤的馬槊,對於李言慶而言,剛剛好。
他從屋中取出一支約有一丈二尺長短的槊干。粗才兒臂一般。外面裹著一層銀絲,牢牢的契合在槊幹上,渾然一體。觸手光滑,頗有質感。如果事先不知道,甚至會以為,是生鐵打造。一般而言,馬槊的槊干,多用柘木等硬木製造。
可是言慶手裡的槊干,卻非是柘木。
言虎接過槊干。在手中滴溜溜一轉,呼的輪起,風聲大作。同時,隨著根聲傳來,隱隱有一種似靡非靡,似蘭非蘭的香氣瀰散開來。目光極其溫柔的看著手中槊干,言虎輕輕一歎。
「舅舅。這槊干,是香木所造嘛?」
言虎笑著點了點頭,「一般而言,香木並不適合用於制槊。不過此香木,非彼香木。二十年前,我沉迷於制槊,曾四處尋找制槊材料。一開始,我也想尋找上等柘木,但在一次偶然機會中。我得一位朋友介紹,在嶺南窮山惡水中,找到了這根號稱是,鐵木,的沉香木。
說來你不相信。一開始我也沒有想到,要用它來制槊。
後來還是我那朋友勸說,讓我最終決定用它。來製作馬槊。我採用她們祖傳的秘方。用藥水浸泡三載,使其收至刀劈斧鑿都無法撼動的地步。後來我在少林出家,又學會了一種纏絲方法。你休看這根槊干只有一丈二尺長。可這銀絲,我足足用了三年,才算是纏捆妥當。
加之它本來的重量,有八十四斤。就算是和生鐵相碰,也休想損其半分。
我出家前。曾有一個願望,就是製作出一支。世上無雙的寶槊。不成想出家二十載。才完成了這個宏願。玉娃兒,這將是我此生所制的最後一支槊。等它出世之後,你就能知其威武。」
在言虎口中,這支馬槊,似乎已有了生命。
三年前。言虎突然找到了李言慶,為他摸手骨,而後詳細考察他的武藝之後,告訴他,要為他製作一支馬槊。
作為當代最後一位制槊大師,言虎所制馬槊。可謂萬金難求。
李言慶原本就想著,讓言虎為他打造一支馬槊。言虎主動提出要求來,他自然是萬分同意。
可不成想,這支馬槊一造,就是整整三年。
選材,選地,選水。製造鐵爐,打造模具……
每一項都馬虎不得,讓李言慶也感覺不勝其煩。不過三載等待,馬槊終於將出世。雖說還要等待半年,可總好過之前,遙遙無期。不過,從言虎的言語中,李言慶又品出了別樣滋味。
「舅舅,你那個朋友,是個女人?」
言虎一怔,黑黝黝臉上,罕見的露出一抹赧然。
他歎了一口氣,輕輕點頭道:「你這小子,果然是聰明「你猜的不錯,她的確是女人,而且不是漢家女,而是一個嶺南僚人。二十年前,我與她相戀,結為夫婦。呵呵,你莫看我,我和你不一樣。我一無功名,二無出身,即便是小有名氣,也不過是一個五品的匠人。
長孫晟看得起我,稱我一聲老兄;若是看不起我,也就直呼名字。
後來她懷了身子,還為我生下一個女兒。只是,我接到你老師,就是長孫晟的消息,說朝廷現了你爹的身份,意圖要剷除言家村。我得到消息後,就匆忙把她母子托付給一個朋友照顧,而後匆忙趕回言家村。原以為,我能救你一家,卻不成想……後來我礙於身份,也無法哥去找那個朋友。加上你音訊全無,我心灰意冷下,就出家為僧。如今想來,卻對不起她母子……,
言虎,還有一個女兒?
這可是頭一次聽說。著實讓李言慶吃驚不小。
「那後來呢?」「後來,我就一直呆在少林寺,很少和外界接觸。如若不是你這小子,我說不定現在還在寺中練武呢。」
「舅舅,你該去尋訪一下舅母。
即便是舅母不在了,你至少也該去找回姐姐。想她孤苦伶仃一個人,說不定如今,正在想念你呢。」
「我應該去找蝴」
言虎有些意動,「可我現在是出家人,就算找到她,又能如何?」
「出家也可以還俗。」李言慶勸說道:「即便您不願還俗,找到她,我也可以照顧,總好過她一個人,孤苦伶仃。舅舅,當年您拋棄她們,還可用迫不得已來解釋。可你現在若不去找她,恐怕就說不過去了。不如這樣,您告訴我那個朋友的情況,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
「哦……他叫馮盎。」
馮盎?這名字好耳熟。
「那傢伙原本是北周石龍太守馮僕之子,嶺南譙園夫人的孫子。
我曾答應過他,會為他制一支好槊……只是後來,我躲在寺裡,隱姓埋名,也不清楚他的情況。」
李言慶瞪大眼睛,看著言虎。
「舅舅,你說的不會是左武衛大將軍的那個馮盎吧。」
「他已經做成左武衛大將軍了?」
「如果誠敬夫人沒有兩個都叫馮盎的孫子,那你說的馮盎,肯定就是左武衛大將軍,如今的漢陽太守馮盎。」
「那大概是吧「這樣。等我把這支槊做成後,就去找他。,、
言虎精神一振,眼中閃爍希翼光彩。
「那你也幫我多留意,免得我半年後去找他時,卻撲了個空。……」他說完後,把槊干和槊扣在一起,然後又找來十幾個鐵圈,以穩固槊。
李言慶知道,這制槊和他暫時沒有關係了。
於是站起來道:「舅舅。那我明天一早先回鞏縣……您這邊還需要什麼東西嗎?我會托人捎帶。」
「哦,等一下我列出一個清單。
你湊齊之後,就給我送到少林寺中。我這邊會抽空過去領取,其他你無需操心。這半年裡。沒什麼事兒別來找我,我也沒空理睬。還有,寫封信給你那老子。告訴他你將及冠,讓他想個好『名字』。」
按照古人習慣,及冠之後,當有表字。
也就是說,姓什麼,名什麼,字什麼。有了表字之後,才標誌著正式成*人。一般而言。這表宇多是長輩,如父母或師長贈與。李孝基既是李言慶的生父,同樣也是他的啟蒙老師,責無旁貸。
言虎也知道了李孝基的消息,雖則對他還有怨念,卻也減弱許多。
畢竟,言慶一天天長大。
遲早有一天,他會歸宗認祖。難不成到時候讓他夾在自己和李孝基之間為難?妹妹只有這麼一個孩子,言虎實不忍心,看李言慶左右為難。所以,他表面上雖則沒有和解之意,暗地裡,卻已開始鬆動。
李言慶笑了笑,「我知道了!」
他邁步往茅屋裡走。卻聽言虎開口喊道:「玉娃兒,槊成之日,當需留名。
你晚上好好想一下。給這支槊起什麼名字二我打磨妥當後,就一併鏤刻上面……想個好名字吧。」
李言慶腳下一頓,脫。而出道:「既是沉香所制,就換做沉香
「沉香槊?」
言虎抬起頭來,看了言慶一眼,旋又低下頭,擺弄起馬槊的零件。
山風掠過,捲起。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