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正文 第五五章 孝文之殤
    曰龍馬沿著崎嶇的山路奔行略有此雜亂的蹄聲,在狼航舊比掃回。

    鄭言慶的心情,此時此刻就如同這蹄聲一樣,顯得有些雜亂。他腦袋有些懵,始終想不明白,高句麗人是如何猜出了他的意圖?在秋逾嶺的時候。明明有大隊人馬跟隨,可為什麼在小風口,會遭遇高句麗人的重兵伏擊?如果不是他麾下有兩員猛士,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平壤隋軍戰敗,但對於鄭言慶而言,偌大的朝鮮半島,就變成了他縱橫馳騁的舞台。

    也許在之前,他太過於順利了!

    由南到北,從東到西,他幾乎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即便是擁有一個四十歲人的成熟靈魂,可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舞台上獲取如此巨大的成功。對言慶而言,依舊是無比的興奮。

    興奮到。他小看了天下人,,

    撲通!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鄭言慶回過神來,勒馬向身後看擊,卻駭然現,竇孝文不知為何,從馬背上摔落下來,在狹窄的山路上滾了兩滾之後,到在地上一動不動。

    「孝文!」

    鄭言慶嚇了一跳,連忙跳下戰馬。

    謝科等人則立玄散開,警愕的向四周觀瞧。

    寄孝文臉色蒼白,氣息奄奄。在他的腹部,纏著一塊戰袍。不過已經被鮮血染紅」鄭言慶到吸一口涼氣。輕輕揭開戰袍,一個觸目驚心的鋸齒形傷口,呈現在他的面前。鮮血順著傷口灑細流淌,腸子從傷口處流出一節。如果不是他之前用戰袍包裹,繫住了腸子,只怕早就流出體外。只看這傷口,鄭言慶腦袋嗡的一聲響,好像炸開了鍋一樣,有些不知所措。

    想來。是在剛才突圍的時候,被高句麗人所傷。

    這據齒形的傷口,很明顯是高句麗人步兵最常用的步槊所致。不過當時大家都忙於拚殺,誰也沒有注意到,究竟是誰給寞孝文,造成了如此重創。最難得的是,他竟然一直強撐著。忍到了現在。

    「孝文,孝文!」

    鄭言慶不敢用力,一隻手捂著竇孝文的傷口,把腸子生生塞了回去,一邊大聲喊道:「金創藥,快點給我金創藥。」

    謝科連忙從隨身兜囊裡掏出一瓶金創散,遞給鄭言慶。

    鄭言慶正準備為竇孝文灑上,竇孝文卻突然睜開了眼睛。血淋淋的手。一把握住了鄭言慶的胳膊,「言慶。莫再浪費,我恐怕是不行了」好恨。再也無法和你並肩作戰,不能和你一起回家。」

    「孝文,你不要胡說八道,把血止住。咱們再想辦法。」

    寰孝文笑了,「大丈夫當馬革裹屍還」言慶,這還是你告訴我的話。如今。我敢稱大丈夫否?」

    「你非大丈夫,何人能當之。」

    鄭言慶語氣惶急,摟著竇孝文,不知所措。

    即便是有兩世靈魂,可面臨這種狀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言慶。帶我回家!」

    寰孝文的臉上泛起一抹紅光。帶著些許不甘之色,「只可惜,我欠你的三個承諾,這輩子再也無法償還。言慶」我家中尚有老母和幼弟,若你能活著回去,還請你代為多多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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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言慶心中一痛。

    算起來,他和竇孝文結識,已有八年。

    從最一開始的仗義出手,到後來教寞孝文,並與之相識,而後又隨他參加鞠戰,戰勝麥子仲」一幕幕場景在他腦海中迴盪。如今細想起來。這個敦實的漢子,從平壤戰敗之後,一直跟隨著他,盡心盡力,任勞任怨,從未有過半句牢騷。可是。自己卻從未過多關注他。

    鄭言慶更倚重謝映登,更看重沈光和鄭宏毅,甚至連雄闊海,在他心中的位置,都遠高於竇孝文。

    如今。他要死了!

    鄭言慶才覺,竇孝文之前的重要。

    「孝文。你放心」你母親若我親生之母,你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斷不會讓她們再受委屈。」

    寰孝文臉上帶著笑容,慢慢閉上了眼睛。

    鄭言慶呆滯片刻,猛然把竇孝文的屍體,擺放在了馬背上,牢牢繫住。

    他轉過身,翻身上馬,看了一眼謝科等人,「還愣著做什麼,立刻出。我們要趕上大家。」

    謝科如夢方醒,連忙上馬,隨著鄭言慶向狼林山深麓進。

    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誰也無心說話。大約走了數里地,鄭言慶趕上了大隊人馬。

    只是看大家的士氣,讓鄭言慶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十亭人馬,折了四五亭。從秋逾嶺離開時,八十三輛馬車,如今只剩下五六輛。麥子仲把清點了一下人數。不足五百人。也就是說,小風口一戰之後,鄭言慶至少折了一半的兵馬。

    其中有不少人,是因為小風口火勢兇猛。被堵在了山口外面。

    鄭言慶的臉色陰沉,命人堆起柴垛,將竇孝文的屍焚化。反正在這深山老林裡面,也無需擔心高句麗人追過來。站在火堆前,當他把火把扔進柴垛的一剎那,心中不禁感到茫然。

    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自己的意圖,已經被高句麗人覺察。再想要遵循之前的計劃,自狼林山出。渡鴨綠江,只怕困難重重。這倒還好,計劃失敗,就重新制定。最關鍵的,是殘存下來的這些隋軍。一個個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好像一群沒有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帶著這麼一群人,又如何從高句麗人的重重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呢?

    小風口一場血戰,高句麗人斬殺隋軍六百餘人。

    相對於之前的一場場戰鬥,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勝利。可就是這樣一場微不足道的勝利,卻引得高句麗朝堂上下,歡呼雀躍。高元在得到消息後,竟忍不住撫案大笑,並大宴群臣。

    「鄭賊犯我疆十,肆虐半載。滿朝文武,皆束手無策,唯乙支生勝之」實乃我高句麗之棟樑。

    高元立刻封乙支生為兩江道大都督,兵部侍郎。

    並下詔勉勵,讓乙支生再接再厲,務必要將鄭言慶一支人馬,徹底消滅在狼林山,斷不可使其離開高句麗。

    剛遭遇一場災難的乙支家族,似因此而重獲新生。

    由此可見,鄭言慶在平壤道肆虐半載。對高句麗所產生的危害,何其巨大。一位王子,兩位軍主,一名兵曹副將,一個新羅公主」此外,有過五十個軍塞遭遇襲擊,六十七名兵曹被殺,遭遇洗掠的村莊田舍。更不計其數。迫使十餘萬高句麗百姓。不愕不離開家園,逃入城中。

    細算下來的話,鄭言慶這百餘人所造成的破壞,甚至被隋朝水軍攻破平壤造成的破壞,還要巨大。

    乙支文德也非卑高興!

    但同時。又有些莫名的擔憂,,

    小風口大捷。說穿了只是鄭言慶輕敵所致。

    如今遭遇大敗,那麼鄭言慶定然會更加謹慎。更難以琢磨。這支百人兵馬,肆虐高句麗已經太久。如果讓他們逃走。王室尊嚴何在?可是想要消滅他們恐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隋朝皇帝撤兵之後,似乎並不打算罷手。

    據中原傳來消息,隋朝皇帝正重整旗鼓,蓄勢待。

    按照時間來看,最遲在來聳開春三四月間。隋朝大軍定然會再次動攻擊。到那時候,內憂外患」所以,必須要在隋朝大軍重新集結之前,消滅鄭言慶這支兵馬。而後集中全力,以抵禦隋朝大軍。

    如今是十月中旬,嚴冬方至。

    乙支文德立刻命人告之乙支生,封鎖狼林山通往鴨綠江所有通路,並調集薩水兩岸兵馬,開始入山撥尋。找不到鄭言慶。就把他困死在狼林山中」,乙支文德相信,狼林山脈的嚴寒,亦足矣要了隋軍的性命。

    一時間。薩水兩岸軍寨開拔行動,向狼林山方向,迅集結。

    入山第四天。鄭言慶面臨新的麻煩。

    一場大雪紛紛揚揚飄落,將狼林山染成一片蒼茫。白茫茫天地中,凜冽寒風猶如刀子,吹在人身上,生疼。許多隋軍被凍得瑟瑟抖,有時候一泡尿還沒有撒完,就結成了冰稜子。

    不過,這都還能應付。

    最可怕的是,糧草告廉……

    隋軍攜帶的糧草本就不多,加之在小風口丟棄了幾十輛大車,入山後就再也沒有得到補充。

    高句麗人。開始在山外集結。

    山裡面。隋軍飢腸轆轆。昨天晚上,鄭言慶不得已下令,將拉車的戰馬全部殺死。算是勉強渡過了危機。可這又能支撐多久呢?拉車的騾馬吃完以後。就是騎軍的戰馬。等騎軍的戰馬吃完,

    鄭言慶不敢再想!

    「一俟高句麗人兵馬集結完畢,必然會入山撥尋。

    到時候。我們飢腸轆轆,根本無法和高句麗人作戰。所以,我想趁高句麗人入山之前,殺出去。」

    鄭言慶召集所有軍官,在一起商議。

    他話網說完。就聽一名旅帥陰陽怪氣道:「殺出去?怎麼殺出去!我們連兵器衣甲都不全,更不要說糧草告蔡,士氣全無。山外,數萬高句麗人集結在各個出山口,而且人數越來越多。

    鄭校尉。怎麼殺出去?又憑什麼殺出去?」

    旅帥姓梁。從軍已有五年。薩水之戰前,他本是一名校尉,後被高句麗人俘獲。鄭言慶偷襲秋逾城,救出此人之後。梁校尉就變成了梁旅帥。這也讓他心中極不服氣。在他看來,鄭言慶不過是運氣好。所以才能活到現在。憑什麼自己就要聽從他的調遣?只是當時,鄭言慶救了大家的性命。所以梁旅帥也不好多說什麼小風口遭遇伏擊,讓他對鄭言慶更加不服。

    鄭言慶道:「那依梁旅卑的意思,當如何是好?難不成。投降?」

    「的」

    梁旅帥聞聽,勃然大怒。

    呼的站起身來。盯著鄭言慶,「鄭校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鄭言慶說:「如今只有兩條路,要麼殺出去,尋一條生路。要麼就是當高句麗人的俘虜,也許能的活命。梁旅帥既然不同意殺出去,莫非是想要再去做高句麗人的俘虜?」

    梁旅帥說:「鄭校尉,你不必話裡有話。

    不錯,我的確是做過俘虜,可這裡在座的,又有幾人,沒做過俘虜?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從你領兵以來,我們兩府兵馬,如今不足一府。我們原來至少能活著,可現在,卻要陪你送命。

    你說要殺出去,又說不出個條程來。

    難不成。要我們這幾百個人,陪著你一起瘋,一起送掉性命?」

    鄭言慶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麥子仲眉頭一皺,「梁旅帥,依著你的意思,鄭校尉救我們,難不成還刺昔了?」

    「錯不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陪著他送命。」

    山洞裡的氣氛。突然間變得火藥味十足。有梁旅帥這種想法的人,其實並不在少數。只是有些人,不敢說出來罷了現在梁旅帥既然出頭,自然有人站出來響應。

    「鄭校尉。你將我們從秋逾城救出,我們自然心懷感激。

    可問題是。現在我們身陷絕境。你說要我們殺出去,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才是。否則,憑借一股勇氣,冒然出擊,那和送死又有何

    這些人,就抓住鄭言慶如今沒有一個具體的計劃,所以肆無忌憚。

    鄭言慶眼睛瞇成一條縫,握緊拳頭……

    就在這時。馮智玳風一般從外面跑進來。

    一進山洞。他就立刻叫喊起來:「言慶,鄭校尉」辛將軍醒了,他要見你,請隨我來。」

    辛世雄醒了?

    鄭言慶連忙站起身來。

    這種時候。他也的確需要一個專家的意見。辛世雄雖然是敗將,但終歸是左屯衛將軍不論是從經驗還是從兵法而言。遠比他這個半路出家的人。強上百倍。只是在此之前,辛世雄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如今醒轉過來。鄭言慶這心裡,不知為何,頓時有了一些底氣。

    「你們要計利?

    我沒有……

    如果你們能想出什麼辦法,只要對大家有好處。我也自當聽從。辛將軍醒了。我現在要去見他。你們慢慢籌謀」如果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的話,那就聽從我的安排!麥子仲。謝科,你二人隨我一同,拜見辛將軍。」

    鄭言慶說完。也不理洞中其他人,大步走了出去。

    麥子仲和謝科也連忙起身跟隨。不過在走出山洞的時候,麥子仲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諸君,我等雖遭新敗,卻並非沒有再戰之力。如果各位想要回去,繼續受那高句麗人的羞辱,請自便」大丈夫難免一死。麥子仲雖不才,卻不願再為俘虜。有時候,能戰死沙場,亦不失一個好選擇。

    我祖父尚不畏死,麥子仲亦不畏死,,

    好好想想。咱們在秋逾城裡,過的是什麼日子。」

    山洞中眾人。一個個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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