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正文 第六七章 遠行
    言慶,解決了一個大問預。

    能夠在護送無垢去蜀中的同時,還可以順便把朵朵送出洛陽,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長孫晟的女兒去就醫,想必沒有人再去盤查。

    這樣一來,就可以很大程度上的,保護朵朵的身份,不會暴露。

    天一亮,高夫人就前往西苑,求見蕭皇后去了。

    她和蕭皇后的關係不錯,由於幾個公主的關係密切,有些事情交給她處理,就變得非常簡單。她的確是沒有錢帛,但渤海高氏,同樣屬於關東士族。與曾經同為皇室的蕭皇后,有很多共同的話題。這樣的一個出身和關係,絕非家裡有幾個臭錢的暴戶可以比擬。

    高夫人這一去皇城,霹靂堂的火そ藥味兒,似乎一下子減弱了許多。

    鄭言慶讓長孫無忌照顧妹妹,他繼續留在門外,與長孫行操一起,迎接祭拜的賓客。

    事實上,該來祭拜的,都已經來過了。

    私忌第七天,鄭言慶也顯得非常清閒,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門房裡,喝茶休息。

    他沒有再理睬長孫行操。

    因為在他看來,長孫行操不值得交往。

    一個連仗義執言都做不到的人,又有什麼可以交往?而長孫行操似乎也心中有愧,故而沒有像之前那樣,找言慶交談。

    高夫人不在,長孫無忌又在照顧無垢。

    長孫恆安母子沒有了挑火的對象,自然也就偃旗息鼓。至於長孫順德,沒有爭執,他也自然樂得清靜。這私忌最後一夭,就是在這種無聲無息之中,悄然渡過。

    傍晚,高夫人返回霹靂堂。

    她也沒有和鄭言慶說話,只是私下裡朝言慶點了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妥了……過了一會兒,有鴻驢寺的官員前來接手喪事,鄭言慶也就沒有再逗留,向高夫人起身告辭,返回正俗坊鄭府。

    「爺爺,我準備護送朵朵入蜀。」

    晚飯的時候,鄭言慶突然挑起了話題,「正好觀音婢因病,需要入蜀找別先生醫治。我把這件事攬下了,可以借助霹靂堂的人馬,神不知鬼不覺的護送朵朵入蜀。

    不過,入蜀之後,我可能一段時間裡不會回來。」

    朵朵眼睛一亮,下意識的咬著嘴唇低下頭來。她心裡很高興……言慶不回洛陽,豈不是可以在蜀中和她在一起嗎?

    這也許是朵朵最近一段時間裡,唯一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

    「你要去蜀中,為什麼?」

    這房間裡,除了鄭言慶、朵朵和小念之外,王正和雄大錘都不是外人,鄭世安說話,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顧忌。

    鄭言慶說:「不僅我要離弄洛陽,爺爺您也要離開洛陽。」

    「啊?」

    言慶說:「老師故去,我們在洛陽就失去了最大的屏障。如今洛陽,已確立了東都的地位,朝廷一定會逐漸轉移重心,這裡的權貴豪門,也會隨之越來越多。

    到時候,洛陽只怕會成為是非之地。

    各方勢力的博弈,定然非常激烈。爺爺,雖說善果叔父在洛陽,但並不足以為依仗。事實上,以鄭家目前的情況,實不宜參與其中,所以能遠離,還是遠離。」

    鄭世安白眉一抖,輕聲道:「回滎陽嗎?」

    「不,不回滎陽……爺爺,您應該去鞏縣。」

    不等鄭世安開口,雄大錘就瞪大了眼睛,連連說:「鞏縣好,回鞏縣的話,我也去。」

    雄家,源出於鞏縣。

    當年因戰亂而離開家鄉,遷徙到了洛陽居住。

    但落葉歸根,雄大錘一聽回鞏縣,自然非常贊同。即便那裡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可畢竟是他的根。

    所以,他第一個表示同意,並熱切的向鄭世安看過去。

    鞏縣……鄭世安在那裡,還有三千三百頃土地。

    「為什麼不回滎陽?」

    鄭世安沉吟一下,低表問道:「滎陽不也挺好嗎?雖然比不得洛陽繁華。」

    鄭言慶說:「爺爺,您這個族老的職位,原本就是投機得來。在滎陽,並沒有足夠的根基立足。以前,老師在世的時候,其他各房敬你三分;而今,老師走了,您認為各房還會似從前一樣?而且您現在回去,只怕會讓大公子產生誤會。

    所以,您不能凰滎陽。

    呆在鞏縣,其實是以退為進。您可以好好經營那裡,並暗中結好與您親近的宗房子弟。這樣一來,會讓大公子對您不生戒心,說不定還會加重對您的依持。」

    言慶滔滔不絕,為鄭世安分析利弊。

    鄭世安聽罷,認真考慮了一番,最終點頭答應下來。

    雄大錘也會和鄭世安一起前往鞏縣。他二人一走,王正自然也不會留在洛陽城。

    三個老頭一商量,決定把當年猛虎扈從的章存者,若有願意離開的,就一起走。這幾年來,鄭世安和那些猛虎扈從的倖存者,處的很好。不過也不剎下多少人了,屈指算算,不過七八個老軍。估計願意去鞏縣的人,也不過三四人而已。

    雄威繼續留在洛陽,照看這邊的產業。

    其實,雄大錘這樣子做,也就等於把洛陽的產業,全都交給了雄威。

    「那就回家安排一下吧……鄭世安說:「我立刻派人前往安遠堂,請仁基派人過來,接手這邊的產業。」

    朵朵這時候站起來,把一摞地契放在鄭世安面前。

    「鄭爺爺,這些地契是當初新洛城營建時,我們偷偷吃進的產業。

    外人根本不清楚,它們是屬於何人。我要去蜀中了,留著這些地契也沒有用,就留給爺爺幫忙處理一下。」

    鄭世史一怔,下意識的向言慶看了一眼。

    鄭言慶心安理得的點點頭,「我聽說過了新年以後,會有大批關隴貴族子弟遷徙洛陽,還有一些西域酋,也會過來。爺爺不妨按照市價,將這一萬四千頃土地處理掉。我估計,一下子出手不太可能,分開來售出,想必問題不會太大。」

    這一萬四千頃土地,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任何尾。

    言慶估算了一下,這些土地按市價賣出的話,至少也能賣個六七十萬貫的樣子。

    有了這許多錢帛在手,鄭世安在安遠堂的地位,將不會有太大的波動。

    加之和張家合作的一些生意,每年也能有幾萬貫的收入。即便是抱不上李二的大腿,日後做個富家翁,成為一方土財主,還是沒有問題。從另一方面,言慶也暗自震驚白衣彌勒手中的財富。恐怕在蜀中,哈士奇留給朵朵的財產,也不會太少。

    鄭世安笑了……在他看來,這些土地,其實就是朵朵將來嫁給言慶的嫁妝。

    他收好地契,而後問道:「言慶,那你和誰一起前往蜀中?高夫人難道會讓你去?」

    「夫人一時走不開,估計要過去,也是年後才能動身。

    此次和我一起入蜀的人,呵……夫人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無需咱們來操心。」

    對言慶,鄭世安是一百個放心。

    既然言慶說了,不用他為這件事操心,想必已有了萬全之策。

    於是,他也不再詢問,拉著王正和雄大錘,回房間裡商議搬遷的事情。鄭世安現在要搬家,可不再是幾年前那樣子的簡單。一應傢俱書冊,還有各種物品,估計沒有十幾大車,怕是難以成行。

    「少爺,那我呢?」

    小念見鄭言慶始終沒有提到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回到臥房,她忍不住低聲詢問。

    言慶走過去,輕輕把她額前的散梳理好,「小念,爺爺年紀大了,身邊要有個人照應。我本來想帶你一起入蜀,可又一想,你要是去了,換成別人我不放心。

    你和沈大哥,還有黨家三兄弟全都留下來。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幫我在爺爺跟前盡孝道,好好照顧他才是「等觀音婢的身子大好了,我就回來。」

    言下之意就是說:別人我不放心,唯有你,我最放心。

    小念心裡一陣悲苦,但同時,心裡又有幾分甜滋滋的感覺。

    其實,少爺最信任的還是我……雖然我不能和少爺一同入蜀,但是已經足夠了。

    小姑娘的心思很複雜,也很簡單。

    鄭言慶知道,如果不帶小念入蜀的話,這小丫頭心裡肯定會不舒服。不過幾句話,也就哄得她開心了。雖則還是有點不開心,但比起言慶的信任,那算得了什麼?

    哄罷了小念,言慶這心裡面,也算是落下了一塊石頭。

    無垢突如其來的病,卻解決了鄭言慶的一件心事。同時裴淑英也好像不再提出家的事情,對言慶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

    接下來,就是如何解決裴翠並的問題。

    這還真是一件麻煩事,畢竟別人家的事情,他又如何插嘴進去?

    苦思一整夜,言慶也沒有想出一個妥善的主意。

    對裴翠雲,鄭言慶有好感。若是讓那麼一個斯文的好女子,嫁給宇文成趾那個傢伙「鄭言慶不管是從理智上還是從情感上,絕對無法接受。所以,他一定要破壞這件事情。

    可是,該怎麼破壞呢?

    第二天,公祭開始。

    隋焰帝楊廣,宣佈廢朝三日,已表達他對長孫晟的追思。

    同日,楊廣下詔,以長孫晟少子,長孫無忌接替長孫晟的一切爵位。這對於虎視眈眈,想要成為霹靂堂掌門人的長孫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按照長別恆安的設想,由他接掌霹靂堂,然後讓長孫行操接受長孫員的世襲爵位。

    可不成想,沒等他出手,高夫人已先下手為強,通過蕭皇后的路子,使長孫無忌襲爵口這樣一來,長孫行操可就不樂意了……不過這和高夫人無關,因為長孫無忌這時候年紀還小,接掌霹靂堂的可能性,太低了。

    先襲爵,有這麼一個身份在手。

    以後再慢慢操辦,等長別無忌年紀大了,再尋找機會,入主霹靂堂。

    這就是言慶的主意。

    通過長別無忌襲爵,而使得他搶佔一個制高點。至於以後?鄭言慶沒有考慮太多。

    天曉得,大隋朝還能堅持多久?

    大業五年十月末,鄭言慶帶著朵朵和雄大海,辭別了鄭世安等人,駕車駛離洛陽。

    隨行的,還有兩隻已經初露崢嶸的小獒。

    言慶帶著朵朵,先去了龍門山,在山中的一個隱秘峪谷中,找到了宇文亞亞的墳墓。

    朵朵在墳前,痛哭失聲。

    並割向天誓,若不能找到兇手,為亞亞報仇,她誓不為人。

    拜祭完了亞亞之後,朵朵和言慶出山。

    她登上了馬車,由雄大海馭車。

    鄭言慶則翻身跨坐玉蹄兒,攜弓跨刀,雖馬車緩緩而行。

    兩頭小獒跟隨左右,快活的在地上奔跑。它們似乎也知道,即將到來的遠足,所以顯得非常興奮。

    清晨,原野中輕霧瀰漫。

    遠遠的,一行車隊停在伊水河畔。

    鄭言慶催馬加快了度,很快就到了車隊跟前。

    「來人,住馬!」

    隨著一聲嬌柔呵斥,一員女將從車隊中飛馬竄出。只見她胯下一匹青花駒,一身青色戰袍,內罩白色內甲。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高髻盤扎,雲鬢高聳。

    略顯瘦削的臉上,帶著一抹戲謔之色。

    「鄭小妖,你來晚了!」

    「姑姑!」

    鄭言慶驚喜的呼喊一聲,催馬上前。

    那女將,正是裴淑英。

    當日,高夫人擔心言慶年紀小,不能護持長孫無垢周詳。鄭言慶就想到了裴淑英。

    高夫人和裴淑英關係不錯,有她帶隊,自然放心。

    可是裴淑英前一段時間還鬧著出家,高夫人也沒有把握說服她。

    於是鄭言慶又出主意,請蕭皇后下懿旨,這樣一來,裴淑英斷然不會拒絕。其實,這也是一個探尋裴淑英心思的方法。於是,蕭皇后一道懿旨,使得裴世矩也頗感無奈。

    裴淑英笑盈盈的看著鄭言慶,那雙嫵媚的鳳目,更流露出一抹關懷之色。

    「小妖,你壞了我的好事,所以你等著吧,我斷不會讓你在路上,過的輕鬆。

    嘻嘻,我給你帶來了兩個客人,但願得,你莫要吃驚……」

    說著話,裴淑英讓開一條路,只見身後馬車車簾一挑,裴翠雲那張羞紅的笑靨,呈現在了鄭言慶面前。

    「鄭公子,此次翠雲峨嵋還願,還請你多多照拂。」

    「啊……裴娘子!」

    裴淑英策馬到了鄭言慶跟前,低聲道:「我把翠雲偷偷帶出來了,給她那老子留下書信,說是要去峨嵋許願。不過,你以後麻煩恐怕不少,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言下之意:翠雲已下決心離家出走,你以後可要為她負責。

    鄭言慶撓撓頭,看看身邊的大娘子,又看看車上的小娘子,還有一位躲在車裡的朵朵,以及那生病的無垢。

    哈,這一路上下去,恐怕不會再寂寞了!

    四個女人啊,都快湊齊一桌麻將了……他正思忖的時候,忽然聽到車隊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姑姑,該走了!」

    順著聲音看去,人群中一匹赤炭火龍駒,格外搶眼兒。

    馬上端坐一個少年,赫然正是裴行儼。他內罩大紅色軟甲,披著一件火紅色狐裘大氅。

    同樣是攜弓跨刀,馬鞍橋上,還掛著一對沉甸甸,形狀頗為奇特的八稜梅花錘。

    「你怎麼在這裡?」

    「廢話,我若是不在這裡,留在家裡等著被我爹收拾嗎?」

    裴行儼眼睛一瞪,旋即催促道:「快點走吧,否則被我爹察覺了,可就難辦了!」

    鄭言慶看著他,忍不住突然大笑起來。

    他撥馬與裴淑英相視一眼,點點頭,而後舉起馬鞭在空中一搖:

    「我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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