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言慶的心,突然間一顫,瞳孔驟然收縮。
姚又是誰?
言慶還真就不太清楚,沒有半點印象。不過既然他說是太山姚義。那想必和晉陽姚氏有關聯。晉陽姚氏家族,是南來望族,硤石姚氏的一個分支。陳朝滅亡後,原本祖籍吳興的姚氏家族遷來北方。宗房落戶於硤石,故而被稱之為硤石姚氏。
但也有支房抵達晉陽,在當地小有名氣。
言慶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年,由於他所處環境的因素,對於世家望族頗為關注。
不過,讓言慶感到驚異的,還是那白衣高個青年,薛收!
史書上關於薛收的記載,是河東四姓之一的汾陰薛氏族人。而薛收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那個作出『空粱落燕泥』詩句,如今朝廷的秘書監,薛道衡薛大家。
薛收少年時,據說曾師從王通,在白牛溪讀書。
只是現在,王通的名聲有點臭了,回家後閉門苦修,不和任何人產生交集,薛收自然就不可能拜師王通。史書上說,薛道衡死後,薛收誓不仕隋。待到隋滅唐興,他就投到了李淵帳下,後來又經房玄齡推薦。轉而在李世民的天策府效力。
對於薛收的事跡,留下的文字不多。
只說他在平竇建德之戰中,曾力排眾議,請李世民速戰速決,並且一戰功成。
此後他又在平定劉黑闥之亂中。產生了巨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史書中對他的記載。更多側重於其文辭之上。不過,薛收死得很早,三十餘歲過世。
後來李世民在繪十八學士圖的時候曾感歎,薛收早死,不得位列其中。但即便是薛收死了,李世民還是把薛收的侄兒,薛元敬列入十八學士。
在言慶看來,薛收很像三國時期的郭嘉。
只是由於一部三國演義,使的郭嘉為世人所知;而薛收才華不弱郭嘉,名氣卻弱了許多。
裴行儼說:「薛少與姚少,皆在太學讀書。
聽聞你和麥子仲相約擊鞠,於是就找到我,要來助你一臂之力……另外,他們和我一樣,對你的三國演義,極為推崇。怎麼樣,你這邊現在準備的如何了?」
鄭言慶連忙道謝:「兩位高義。小弟感激不盡。」
姚義說:「恕我冒昧,就叫你鄭賢弟了。麥子仲那傢伙素來囂張跋扈。常以霸王爾自居,我早就看不過眼了。你那天在建國門長街土說的不錯,他又有何德何能,敢妄稱霸王?如果不是麥大將軍,早就該以國法處置……總之,賢弟你可不能輸給他。太學裡的那些傢伙都不看好你,可是我和薛少一定站在你這邊。」
這姚義,是個心直口快的人。
薛收則在旁微微一笑,並沒有發表什麼言論。
鄭言慶讓眾人落座,把自家這邊的情況,告之裴行儼三人。
「實不相瞞,小弟現在也是毫無把握。我本不擅擊鞠,而且人員也不夠充足。
加上三位相助,如今仍相差兩人。不過竇別駕那邊說,過些日子神武公世子竇孝宣可以加入我。可即便是算上了竇少還缺了一人的空額,我正為此而頭痛。」
顯然,裴行儼幾人也知道竇孝宣這個人。
裴行儼眉頭一蹙,「要說起來。竇少擊鞠的本領不差,他要是能加入,的確是一大臂助。但還差了一個人終究有些麻煩……一時半會兒,該從何處尋找呢?」
洛陽權貴子弟就那麼多,可願意冒著得罪麥鐵杖的危險,來幫助鄭言慶的人卻很少。
即便是有那權貴子弟願意幫助,但其父母卻未必願意。
雖然言慶說自己不擅擊鞠,但裴行儼等人並不在意。在裴行儼看來。能和他打的不相上下,只遜色一籌的鄭言慶只是在謙遜而已。他和薛收姚義的思緒,都落在了剩下的一個人選上。
薛收突然道:「我側是有一個人選,只是不曉得能不能請得出來。」
「誰?」
薛收說:「我族弟薛萬徹,乃大將軍薛世雄之子。他今年十三歲。素有勇力,而且精於擊鞠。他如今就在洛陽,若是能把他請過來,咱們這馬隊不就能成了嗎?」
薛萬徹?
言慶覺得這名字好熟悉。
不過他老子薛世雄的確是很有名氣,年初時剛擊潰了吐谷渾,言慶倒是聽說過。
「薛少,要不你回去和老薛下?」
薛收撓撓頭,輕聲說道:「若是平時一些時候,請他出來並不困難。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你們不知道,他三個月前,在長安打傷了濮陽郡公的孫子,如今被大將軍禁足了。」
「啊,他把宇文成趾打傷了?」
「哪兒啊,他把宇文成基的肋骨打斷了,還惹怒了宇文成基的老哥……薛大將軍怕他吃虧,所以命人把他送來洛陽管教。」
對於長安那邊發生的事情,言慶還真不太清楚。
如果不是之前沈光說過,鄭言慶甚至不知道宇文成基是誰。
所以裴行儼薛收姚義三人談論的時候,他和徐世績大多數時候,只是側耳聆聽。
「裴大哥,宇文成基的老哥是誰?」
鄭言慶忍不住開口詢問。
聽得出來,裴行儼幾人對那位『老哥』似乎頗有些顧忌。
薛收道:「就是宇文家奴的長子。宇文成都。」
「啊?」
言慶吃驚不小,差一點脫口詢問:「難道還真有宇文成都這個人嗎?」
史書當中,並沒有寧文成都的相關記載。不過野史演義裡,宇文成都卻是鼎鼎有名。
那可是隋唐十八條好漢當中,排名第二的人物。
據說是一桿鳳翅黎金鏜,有萬夫不擋之勇。但說心裡話,言慶此前並不太相信。
可現在,裴元慶出現了,宇文成都也出現了……
言慶有點犯迷糊:這究竟是真實的歷史,還是隋唐演義的世界呢?
既然宇文成都和裴元慶都有了。那李元霸是不是也該出現了,還有那幽州羅成?
下意識的向徐世績看了一眼。
傳說演義裡的牛鼻子老道徐茂公,好像就是這位吧!
「宇文家奴是誰?宇文成都。很厲害嗎?」徐世績見言慶看他,頓時誤會了,以為鄭
言慶是讓他開口,於是就提出了疑問。
姚義說:「你不知道嗎?」
宇文家奴,就是宇文化及嘛……呵呵,他此次伴駕隨行居,然在榆林和突厥人做生意
,被陛下發現,差點丟了性命。幸虧南陽公主為他求情,才算保住性命。
不過呢,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陛下把他貶為賤奴,賣給濮陽郡公了……
「噗……」
言慶一口水噴出來。
極品,這真是極品啊!
恐怕也只有隋煬帝這樣的人,才能想出如此極品的方法。
姚義接著說:「宇文成都師從大將軍魚俱羅,十三歲就隨同大將軍征戰,十五歲得千
牛衛出身,橫勇無敵,力大無窮。年初攻打吐谷渾時,曾單騎殺入敵陣,奪了吐谷渾可汗伏
允的帥旗,令伏允大敗。陛下賜他天寶將軍,如今留守長安。」
裴行儼哼了一聲,「狗屎運氣,若不是年初我被禁足家中,未必輪得到那傢伙出此風
頭。」
果然演義中就曾是冤家對頭的裴元慶,對宇文成都不太服氣。
不過宇文成都如今已二十出頭,裴行儼才十二歲,這差距非常大。言慶對宇文成都興
趣倒不是很大,畢竟和自己不會產生太多的交集。他對薛萬徹更感興趣,於是問道:「薛少
,那你看有沒有可能,請出薛少兄呢?」
「這個嘛,我回去可以問一問。」
掐指一算,人手似乎已經夠了……
只要薛收能讓薛萬徹出來,待竇孝宣抵達洛陽後,也就萬事俱備。
困擾十日的問題,一下子得到了解決。不管是言慶還是徐世績,都感覺輕鬆不少。
天色巴不早了,這時候練習,可能性也不大。
一幫子少年,年紀相仿。最大的是薛收,今年十六歲;最小的言慶,今年十歲。
至於徐世績裴行儼姚義三人,年紀相差更小。
大家就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這話題說著說著,就轉到了言慶的那一部
《三國演義》上。如今對外發佈的三國,並沒有太多。言慶刻意放慢速度,為的是引發更多
人的興趣。薛收幾人,看到的和外界同步,而徐世績則已看到了赤壁之戰的情節。
鄭言慶說話不多,於是乎徐世績就成了主角。
只見他口沫橫飛,講述起後續的情節,時不時還賣上一個關子,令裴行儼三人抓耳撓
腮。
「鄭賢弟,你居然有如此多的存貨?」
裂行儼興奮的拉著鄭言慶,「快快交出來也好讓我等過癮。」
「這個,我尚在修改之中,待修改完畢,一定請幾位兄長指正口。」
言慶現在有些猶豫,因為此前杜如晦來信,說他書中有一些情節不太妥當。比如尊劉
興漢,比如逆篡皇位,都是非常敏感的問題。若一個不妥,恐會惹來禍事。
當時寫整理發佈於.l.的時候,言慶沒有太在意。
可杜如晦這一提醒,倒是讓言慶有些顧慮了。
所以他一直在猶豫著,應不應該把後面的文章放出去。不過這話題既然扯到了三國演
義,言慶突然間有了一點想法。
「薛少,你與姚少在太學讀書,見多識廣,學識也比我們廣博。
我有一個的疑問,還要請兩位指點……但不知,兩位覺得那太平道之亂,如何?」
太平道之亂,在後世更多是以『黃巾起義』而代替。
這與意識形態有關,言慶自然不可能用這種詞彙稱呼。這些天來,毛旺夫婦正式成為
彌勒弟,子毛小念也跟隨他們一起加入其中。只是,毛旺夫婦還沒有碰上佈施符水,所以也
不可能遇到毛小八。不過從毛小念打探來的消息看,這白衣彌勒,似已初具規模據。毛小念
說,洛陽城裡不泛達官貴人在裡面,流民中的威望則更高。
言慶感到非常不安。
特別是這幾日重讀三國誌,越發覺得,那黃巾起義和今日的白衣彌勒,何其相似。
不管是三國誌還是三國演義,對於黃巾起義都沒有特別多的文字記載。
但是卻不可否認,黃巾起義對漢室造成的傷害,是何等巨大……如果沒有黃巾之亂,
漢室江山說不定還能延續一些時候。可以說,黃巾之亂,加速了漢室滅亡。
仔細對比,就會發現太平道和白衣彌勒的相似之處。
都是從民間興起,特別是流民眾多的階段;互通過佈施符水,宣揚神跡。在民間站穩
腳跟,而後向上層社會進行滲透。如今隋煬帝楊廣大興土木,使得流民出現。
聽說在河南河北地區,都不同程度的出現了流寇蹤跡。
史書中記載,隋朝混亂是在大業後期;可言慶不敢肯定,這混亂是否可能提前?
徐世績還在自己身邊,瓦崗英雄仍不見蹤跡。
那傳說中的反王們,大都聲名全無。王世充不曉得在什麼地方?竇建德可能還在種田。至於李淵仍忠心耿耿的為大隋效力,但白衣彌勒的出現,是否會令動盪提前呢?
言慶不敢確定……
他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積蓄力量,來成長。
所以,到目前為止,他不想讓隋朝亂起。來再者說了,他還沒有見到傳說中的李二。
自己的力量太小了,但並非不可以借力。
眼前幾人,不論是薛收還是裴行儼,都是官宦子弟,實在不行的話,可以通過他們來
反映這(電腦閱讀個問題。
鄭言慶抱著這樣一個主意,把話題突然就轉到了太平道上。
反正大家在談論三國,他提起太平道,倒也不會顯得太過於突兀,太過於著痕跡。
薛收乍聞,卻為之一怔。
「太平道?
賢弟你是說那張角兄弟嗎?」
「正是!」
「這個嘛,乃漢室顧亡之始,亂世妖邪。」
哈,看起來這薛收的認識,和自己倒是頗為相似。言慶立刻做出洗耳恭聽之狀,「願
聞其詳。」
薛收侃侃而談,從太平道之亂。又說到了南朝孫恩之亂。
他這一開口,徐世績等人都閉口不言,不時點頭,以贊成薛收的觀點。
「賢弟,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鄭言慶笑道:「只是一時有感,故而詢問。
前些日子,我聽人說這洛陽城中,有人佈施符水。正好那幾日我在讀三國,於是就生
出一些感觸。人常說,讀史可知興替,我倒是頗為贊同。太平道不太平啊!」
歷史,原本就是在不斷的重複更迭。
形式上或許會有所不同,但在根本上,卻是沒有太多的改變。
只不過手段會更高明一些,更隱蔽一些罷了……
薛收神情一正,「居然有這樣的事情嗎?確需留意一下。」
裴行儼說:「好了好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扯到了太平道上面。此事自有老大人們去
操心,我等何必過問?」
言慶笑道:「處廟堂之高憂其民,居江湖之遠憂其君。
我等讀聖賢書,更應先天下人之憂而憂,後天下人之樂而樂。此乃我在竹園三載所得
,剛才聽諸兄談論三國,一時有感而發,壞了情趣。裴大哥切勿見怪。」
裴行儼倒是沒什麼反應。
可葬收姚義,乃至徐世績的臉色,都驟然變化。
只見薛收突然起身,拱手一揖到的:「賢弟大才,小兄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