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過之後,陳思妤很快地開了門,微笑著跟喬智東打招呼:「嗨,這麼晚過來,不是來給我做晚飯的吧?我可吃過了喲!」
喬智東似乎這才想起來,今天一天他都沒吃過飯。換了拖鞋,他頓時飢腸轆轆,肚子裡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陳思妤掩嘴偷笑:「不是吧,你還真沒吃過飯?」
喬智東不好意思地笑笑,點頭說:「我餓了一天呢。不過我不是來蹭飯的,而是有事情要跟你談。」
陳思妤聞言吃驚道:「一天沒吃過?那你等等,我看看家裡還有什麼吃的。」她去打開冰箱檢視食品,一邊不急不慢地說:「有什麼事情也等吃過了再說,這樣餓著容易得胃病。」
喬智東看著她一陣鼓搗,說不出話來。一想到即將要請求她的事情,只覺得有口難開。
陳思妤在冰箱裡找了一陣子,失望地說:「家裡只有麵條了,沒辦法,那你就將就一下吧。」
廚房裡,陳思妤擰開煤氣,燒開水,打雞蛋,切番茄。一系列熟練的動作看得喬智東心生溫暖。這是第一次,有一個女人肯為他下廚。
雖然以前結婚過,但他和前妻要麼在餐廳吃飯,要麼是他親自動手。而他那個只會畫畫,認為藝術高於一切的妻子,從來都是不沾人間煙火的。最初結婚時,喬智東還覺得頗有成就感,娶了一名在外人看來跟他門當戶對的女人。時間一久,卻難免產生問題了。
正當他沉浸於往事中,陳思妤已經做好了一碗番茄雞蛋面。撒上蔥花,她捧著熱氣騰騰的麵條端上餐桌,說:「快吃吧,雖然簡單了點,但先填飽了胃才是要緊事。」
喬智東看著那碗麵條,紅綠搭配,上面還覆蓋了一個黃燦燦的煎蛋,也許是太餓了,頓覺口腔生津。他拿起筷子,細細品嚐著。
「怎麼樣,好吃嗎?」陳思妤坐在他對面,托著腮幫問道。
「麵條很爽口,湯的味道甜中帶酸,很不錯。」喬智東又補了一句:「而且我喜歡吃麵食。要是天天早起能吃上這樣一碗麵,那真是死而無憾了!」
他本是無心之言,陳思妤聽了卻羞紅了臉。
轉瞬,她想到了周明浩說過的話。那時,她也為周明浩準備過一頓麵條當晚餐。只不過,那一頓麵條裡卻不止是番茄,還放了黃瓜,芝士,用的湯也是高湯。那是融了真心做的麵條,但周明浩卻只是給她打了61分,還說味道勉強入口。
果然,同樣一碗麵條,喜歡的人吃了它,會覺得美味無比;而那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任憑自己加入了多少真心,他亦只是覺得一般般而已。
陳思妤苦澀地想著,喬智東已經吃完了一碗麵條,就連碗底都被吃得乾乾淨淨,湯也一口不剩。
「有那麼好吃嗎?」陳思妤懷疑地問,畢竟她只是匆匆下了麵條而已。
「唔……可能是太餓了。」喬智東不好意思地笑笑,竟然臉紅了。看出他的窘迫,陳思妤不與他計較,起身收拾碗筷。
待她從廚房出來,喬智東已經坐在沙上,一副正襟危坐面色慎重的表情。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什麼事情這麼需要嚴肅?」
喬智東看著她,喉結滾動,半響,才艱難地吐出一行字:「思妤……對不起……之前我說過,無論如何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的行動。可是……現在,我想請求你撤銷訴訟,放過對蘇雨晴的民事追究。」
陳思妤一怔,彷彿沒聽懂他的話。扶著椅背緩緩坐了下去,內心五味陳雜地說:「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難道,就連喬智東都倒戈相向,開始幫助蘇雨晴了嗎?
先是周明浩,現在是喬智東……蘇雨晴,你可真有能耐。陳思妤的心中閃過一片陰霾。
喬智東盯著陳思妤,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單膝緩緩下跪,低著頭,歉疚地說:「思妤,對不起。我知道雨晴曾經傷害過你,我這樣替她向你道歉,請你放過她,可以嗎?」
喬智東慢慢下跪的動作,像是慢鏡頭一遍遍在陳思妤的眼前閃過。她茫然看著喬智東,嘴唇蠕動:「為什麼?」
「因為她就是我的妹妹,是我失蹤多年的妹妹喬智恩。」
「你妹妹?」
「是!」喬智東抬頭注視著陳思妤,目光裡滿是殷切的希望:「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有一個妹妹,可是我失去了她嗎?」
陳思妤點頭。
「就是她!對不起,我也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她就是我的妹妹。我一直在找她,現在終於找到了。思妤,真對不起……你讓我怎麼辦呢?如果換了別人,我一定支持你的行動,可是現在……我只能出爾反爾了,你要恨我的話……那就恨吧。」喬智東說完,再次歉疚地低下頭。說出這些話,其實他心裡也不好受。好不容易才在思妤的心裡有了一定的地位,現在卻因為智恩不得不這麼做。而思妤對智恩的恨意……喬智東無力地想,如果思妤因此恨自己,那也算是上天注定他們有緣無份吧。他們一家已經虧欠智恩太多,他不能再假裝自己不知道這件事,必須為智恩做點什麼。
當然,他不是沒想過,他說的話在思妤心中可能根本沒有份量。所以,他不得不下跪祈求思妤,以此博得她的同情。陳思妤那樣善良的女人,一定會同意的。
就算是他卑鄙吧,利用了陳思妤的同情心。
陳思妤一時間思緒紛亂,她勉力定了定心神,說:「你別跪著……我還沒死呢……坐起來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能告訴我嗎?」
喬智東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只要她知道蘇雨晴的過去,喬智東相信,陳思妤必定能原諒蘇雨晴對她的傷害。更何況,她一開始也沒打算追究蘇雨晴的責任,是自己慫恿她的。
果然,當喬智東用三言兩語簡單說完蘇雨晴跟他的關係之後,陳思妤恍然大悟地點頭:「難怪!難怪我們認識七年,她從來不肯提起自己的家庭,說她從小沒見過父母。」
喬智東心酸地想,難道智恩已經忘記了自己這個哥哥嗎?也忘了自己的爸媽嗎?
原來,陳思妤那麼憎惡貧窮是有道理的。原來她在大學時跟那些老男人在一起是真的有苦衷……陳思妤剎那間覺得自己可憎極了。她怎能用自己狹窄的心去度量別人的靈魂呢?在她眼裡那麼可怕骯髒的蘇雨晴,原來也只是個比自己更可憐的女人。
女人一旦覺得別人比自己更可憐,往往就有了蓬勃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