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帕德在八名高手的護衛下緩步走上台階,唐獵則和浮屠並肩走在隊伍的最後。說來奇怪,浮屠給唐獵一種莫名的威脅感,他陰森的眼神彷彿能夠洞穿別人的心理,唐獵並不喜歡這種感覺,目光投向遠方,迴避著浮屠的注視。
臨近黃昏的時候,一行人順利抵達『甘露院』,這裡是藍德帝君每逢祭祀時,參拜天廟的落腳點,除了有限的幾天以外,其他的時候都是關閉的,因為蘭帕德的到來,事先已經有僧侶將此地清掃乾淨。院內的水池之中已經灌滿清水,卻是從雲淨池之中臨時鋪設管道,水源引入院落之中。
從他們所處的位置向上望去,只見兩座高聳的雙塔神廟建築在積雪皚皚的山巔之上,神廟之間有凌空的浮橋相通,和他們所在的地方仍舊有相當遙遠的距離,唐獵心中不免感到失望,想要進入神廟只怕還要費上一番周折。
蘭帕德被疾病纏身多日,心中早已迫不及待,等到負責接待的神官離去以後,馬上脫去衣衫,進入水池中沐浴。
浮屠雖然討厭,辦事效率卻是極高,唐獵畫出的那幾樣器械,在離開皇城之前就已經讓工匠完工,其實對目前的唐獵而言,利用自體能量足可以形成小刀,將蘭帕德下體的疣體割除,不過在人前他並不想暴露太多的實力,以免引起他人的警覺。
蘭帕德仔仔細細的沐浴完畢之後,裸身進入房內,大字形躺在床上道:「準備好了嗎?可以開始了!」
唐獵看著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很難相信這毫無風度的混蛋竟然是一國之君。浮屠自始至終都守候在蘭帕德的身邊,唐獵道:「大總管能不能暫時迴避,我為陛下治病的時候,並不希望他人在場。」
浮屠臉色一變,正要發作,沒想到蘭帕德居然揮了揮手道:「你出去吧,唐先生給我治病,沒什麼好看的。」
主子既然開口,浮屠當然不敢反駁,只好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這才緩步走出了房門。
蘭帕德的目光忽然變得無比犀利,冷冷盯住唐獵道:「你想方設法將我從皇宮之中引到這裡,只怕並不是僅僅為了給我治病吧?」
唐獵心中一怔,此時的蘭帕德頭腦清晰而理智,和今日在宮中所見的殘暴冷血的竟然是兩個全然不同的形象,究竟是此人有精神分裂的症狀,還是他刻意在人前偽裝?
唐獵淡然一笑道:「陛下只怕多慮了,唐獵這就為您治病!」小心取出手術刀,刀鋒在燈下閃耀出一絲冰冷的寒芒,蘭帕德的眼神更為冷酷,他雖然支開了浮屠,可是對眼前的年輕人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只要他有任何傷害自己的意圖,他的大手便會毫不猶豫的拗斷唐獵的脖子。
唐獵來到蘭帕德身前,露出一絲微笑道:「陛下準備好了嗎?」
蘭帕德搖了搖頭道:「你把床頭的茶水喝了!」
唐獵此時方才意識到蘭帕德的狡詐,這杯茶水之中必然有毒,蘭帕德果然沒有那麼容易相信自己。他毫不猶豫的端起茶水一口喝下,再次回到蘭帕德身邊道:「可以開始了嗎?」
蘭帕德的唇角露出滿意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道:「開始吧!」
握住手術刀唐獵體內的能量緩緩湧入刀體之上,在刀體外形成一層無形的能量罩,蘭帕德所患的疾病拖延的時間太久,下體生長的疣體太多,唐獵利用能量將小的疣體燒灼除去,大得疣體方才利用刀鋒將之切除,燃燒的能量將流血迅速止住,這並不算複雜的手術花掉了唐獵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蘭帕德頗為硬朗,在缺少麻醉的手術過程之中,居然一聲不吭,多少表現出了一點一國之君的風範。
唐獵仔細檢查了蘭帕德的身體,確信並無疣體漏網,方才將手術刀丟到一旁,小心謹慎的洗淨雙手,雖然事先用能量防護住自身,可畢竟這種病毒傳播迅速,還是防患於未然好些,萬一不幸中標,痛苦事小,丟人事大。
蘭帕德痛得滿頭大汗,看著重新變得光滑的下體,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滿意之色,低聲道:「唐先生果然醫術高超。」
唐獵笑道:「若非陛下配合,今日也不會如此順利。」他開門將浮屠喊了進來,把清理善後的工作交給了他。
蘭帕德休息片刻之後,身體的疼痛大為減輕,又將唐獵喊到身邊,微笑道:「剛才的那杯茶中並沒有毒,你不用擔心。」
唐獵暗罵他卑鄙,表面上卻堆起笑容道:「陛下身上的疣體已經全部清除完畢,明天清晨我去秋濃園採摘一些藥草,為陛下外敷之後,應該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蘭帕德有些感動的點了點頭,轉向浮屠道:「浮屠,你去準備一些齋菜,回頭我陪唐先生吃飯。」
浮屠答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房內又剩下蘭帕德和唐獵兩人,蘭帕德一雙深邃的雙目灼灼生光的盯住唐獵道:「唐先生剛才為我治病之時,手臂之上好像浮起了一道龍紋!」
唐獵內心一震,剛才自己明明刻意在控制能量,生怕被蘭帕德看出破綻,可是沒想到終究沒有逃過他的法眼。
蘭帕德低聲道:「唐先生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嗎?」
唐獵終於做出決定,從懷中掏出那張保存許久的羊皮卷道:「陛下還記得彌虛方將軍嗎?」
蘭帕德虎軀劇震,雙目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驚奇目光。
唐獵雙手將羊皮卷呈現到他的面前,蘭帕德緩緩展開,當他看清羊皮捲上所寫一切的時候,再也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激動,雙手不禁顫抖了起來,顫聲道:「你……你竟然是彌虛方將軍找來的……」
唐獵點了點頭道:「陛下還記得他嗎?」
蘭帕德的目光久久凝視在羊皮捲上,喃喃道:「不錯……的確不錯……這張羊皮卷就是我當初親手交給彌虛方將軍的。」
唐獵知道蘭帕德已經相信他的身份,大膽試探道:「陛下是否還在尋求長生不老的丹藥?」
蘭帕德雙目中湧現出灼熱的光華,可隨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低聲道:「這世上真的有長生不老的丹藥嗎?」
唐獵大聲道:「當然有!」其實他自己也不信什麼長生不老,不過為了達到心中的目的,首先就要引起蘭帕德的足夠重視。
「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蘭帕德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喜是憂,他將羊皮卷湊在***上點燃,隨手扔到腳邊的金盆之中。
唐獵隱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對,雙目注視著蘭帕德,看看他究竟要說些什麼。
蘭帕德道:「我曾經醉心於長生不老之術,為了追求生命的長久,而不惜付出一切的代價,可現在……」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深邃的目光轉向唐獵道:「如果拿無上的權力和無盡的生命讓你選擇,你會選擇哪一個?」
唐獵默然無語,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抉擇。
蘭帕德喟然歎道:「我本以為無盡的生命可以追逐無上的權力,可當我失去一切的時候,方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唐獵聽出他話中後悔莫及的意味,禁不住想到,蘭帕德貴為一國之君,在藍德帝國已經是睥睨眾生的一代王者,為何話語之中處處流露出深深的無奈,難道他的權力並非像表面看到的那樣?又或者他受到某種力量的脅迫?
蘭帕德道:「自從你為我治病一刻,我便猜測到你與聖龍晶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我並非能夠看到你手臂的紋身,而是因為我能夠感受到你體內聖龍能量的存在。」
唐獵內心一震,他從沒有想過蘭帕德竟然擁有這樣的本事。
蘭帕德道:「當初我得到晶石之初,並沒有想到它們所具有的神奇能量,更加沒想到彌虛方和福慕金兩位愛卿會因此而消失多年。」提起過去的兩位故臣,蘭帕德表現出相當的懷念。
蘭帕德道:「我讓他們為我尋找長生不老的丹藥,卻沒有想到從此便和他們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而我親手送出的兩對晶石,又為我帶來了一場意想不到的災禍。」
看著蘭帕德痛苦的模樣,唐獵心中暗暗生奇,卻不知誰敢威脅這樣一位君臨天下的帝王?
蘭帕德咬牙切齒道:「你可曾聽說過魔帝秋禪的名字?」
唐獵虎軀一震,他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魔帝秋禪這個名字,可是並沒有想過此人會擁有這樣強大的實力,甚至可以威脅到一國之君。唐獵有些迷惑道:「我聽說魔帝秋禪仍然被封印在天壑的彼端,他又怎會威脅陛下?」
蘭帕德苦笑道:「唐先生,只怕並不瞭解他的真正實力,魔帝秋禪雖然仍被封印,可是他手下的爪牙卻存在於這片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他的話語忽然被一陣敲門聲所打斷,大總管浮屠低聲道:「陛下,齋飯準備好了。」
蘭帕德大聲道:「浮屠!我和唐先生正在談話,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來!」
唐獵此時方才感覺到蘭帕德或許並不像自己看到的那般荒淫無度,也許他正是利用這種方式來發洩心中的鬱悶。可是卻因此而禍害多少無辜少女,其惡劣行徑讓人不敢苟同。
蘭帕德道:「大祭司柳孤煙便是魔劍!」
唐獵驚駭的睜大了雙目,難怪福慕金曾經說在天廟遭遇到魔劍柳十二郎,原來柳十二郎便是柳孤煙,魔劍便是藍德帝國的大祭司。
蘭帕德不無悲哀道:「我雖然名為帝君,可是早已毫無權力可言,現實帝國的權力早已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充滿感觸道:「我的身體被魔帝秋禪用藥物所控制,讓我日夜痛苦,那種痛苦外人永遠不會想到……」蘭帕德的眼神痛苦的就要痙攣。
唐獵充滿同情的看著他,蘭帕德看似風光的背後竟然藏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痛苦,難怪他早已對長生不老失去了興趣,和自由相比,生命又能算上什麼?
蘭帕德道:「魔帝秋禪最為忌憚的就是傳說中的聖龍騎士,他知道是我曾經得到藍、紅兩對晶石,並將之交給彌虛方和福慕金,所以才會想起對我下手。」
唐獵低聲道:「照陛下這麼說,魔帝秋禪應該得到了其他的幾枚晶石?」
蘭帕德點了點頭道:「他魔力雖然強大,可是畢竟受到自身體質所限,無法將聖龍晶石的能量化為己用,你和我們不同,你的身體竟然能夠將晶石的能量完全吸收,並轉化為自體的能量,如果此事讓魔帝秋禪知道,他絕不會將你放過。」
唐獵不屑笑道:「魔帝秋禪真有那麼厲害嗎?」
蘭帕德握住唐獵的臂膀道:「或許只有見到他,才能夠體會到他的可怕。我雖然不知道你為我治病的真正目的何在,可是我也不想你這麼早便暴露自己的身份,離開天廟,離開藍德帝國,千萬不要讓魔劍柳十二郎洞悉了你的真正身份。」
唐獵用力搖了搖頭道:「我還有一件心願未了,在昨晚這件事以前,我不會離開帝都。」
蘭帕德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他低聲道:「今日的事情,我會當做沒有發生過,我只能提醒你,在帝都之中絕不可以妄動自己的能量,以魔劍的修為,他可以輕易識破你體內聖龍能量的來源。」
唐獵道:「明日我會去秋濃園為陛下採藥,可能會花費很長的一段時間。」
蘭帕德意味深長的看著唐獵,彷彿要看透他內心真實的想法,許久方道:「你只管去,這裡的事情,我會為你擔待。」
唐獵恭敬道:「多謝陛下!」
蘭帕德喟然歎道:「陛下?我早已當不起這個尊貴的稱呼了,而今這兩個字,只會讓我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