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我奉命驅車隱伏在山路上,等待偷沙井蓋的犯人出現。」許步高沒有馬上回答王大胖的問題,只是歎了一口氣,緩緩道,「這些偷沙井蓋的人一般都是深夜時分作案,偷到沙井蓋後,就馬上開車到負責銷贓的小工廠,轉手賣掉。這些負責銷贓的小工廠,通常都會立刻把偷來的沙井蓋融化成金屬鐵塊,讓人再也認不出原貌。因此,為了捉住這些賊,我們必須在有沙井蓋的地方埋伏,等他下手的時候人贓俱獲。不然到了明天他轉手賣掉,沙井蓋變成了鐵塊,就沒有了物證,而沒有了物證,我們自然也就無法起訴他了。」
「一般來說,行動的時候,我們都是兩個人一個小組,好讓彼此間有個照應。但是那天我的搭檔剛好生病請假,只有我一個人。本來我的上司擔心我的安危,希望我不要行動。但我為了立功,為了早日昇職,也顧不上那麼多危險,加上我對我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便不聽上司的勸告,偷偷開了警局的車,潛伏在山路旁,等候小偷的出現。」
「皇天不負有心人。那天,我期待已久的沙井蓋偷賊,果然出現了。他開著一輛白色的麵包車,慢慢開到沙井蓋旁停下,然後打開車門,一個人跳了下車,我在烏黑的車裡,藉著微弱的街燈燈光仔細一看,見小偷膚色半黑,個子不高,鼻子高聳,眼窩比一般人深,心下恍然,原來,犯人居然是一個『摩羅叉』。」
「所謂『摩羅叉』,是指來自於印度或者巴基斯坦的外國人,我們本地人大多都看不起他們,喜歡用『摩羅叉』這個帶有蔑視性質的詞彙來稱呼他們。這三個字具體的意思,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但肯定是一個不好的稱謂。這些人大多都只能從事一些門衛、看守之類的工作,社會地位很低,收入也不高,有些甚至長期處於失業的狀態。因此,有不少人淪為了盜匪之類,今天我看到的這個,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只見那個印巴人從車裡拿出一支鐵枝,撬開了公路上的沙井蓋,我看時機已經成熟,人證物證俱在,便大吼一聲:『警察,別動!』,接著就猛然推開車門,向那個印巴人狂奔而去。」
「那個印巴人一聽到『警察』這兩個字,臉色迅即大變,扔下沙井蓋與手中的鐵枝,轉身就跑。我當然是緊追著他不放,只見那個印巴人慌不擇路地衝進了樹林,我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衝了進去。」
「進入樹林,跑了十來分鐘,我開始後悔了。樹林很大,那天烏雲密佈,四周漆黑一片,我完全分辨不出東南西北,連來時的路我也找不回了。我打開手機,發現在這個偏僻的山野地區,連手機也收不到任何信號。我終於有點害怕,憑著記憶,慢慢摸索著,希望能從原路折返回去。」
「我走了約莫二十分鐘,終於依稀見到燈光,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那個印巴人開來的汽車的車頭燈光。我心中一喜,連忙加快腳步向燈光奔去,正當我快要走出樹林的時候,突然後背被人重重敲了一記,我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變亮,我揉了揉還是有點迷糊的頭腦,又用力拍打了幾下臉,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我察看了自己的全身,發現自己並無大礙,看來那個印巴人也算是盜亦有道,只傷人,不殺人。但當我摸到我腰間的時候,臉色馬上大變。因為,我發現,我那支隨身攜帶的點三八警槍,竟然丟失了。」
聽到這裡,王大胖不由得「啊」了一聲。
「不錯,小胖,你想得沒錯,那個該色的印巴人,竟然偷走了我的警槍!」許步高的臉色突然變得猙獰恐怖,咬牙切齒地道。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那你怎麼辦?」即使王大胖對警隊的規章條例等東西一竅不通,他也明白,丟失警槍,對於一個普通警員來說,是多麼嚴重的失職行為。
「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整個人幾乎崩潰。」許步高雙手掩著臉,痛苦地低下了頭,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他似乎還是無法接受這個打擊,「丟失警槍,是非常嚴重的失職行為。一旦被上司知道,必定要對該名犯下如此重大錯失的警員記下大過,這個大過,將永遠記錄在警員的檔案裡頭。無論是升職、調遷等等,都必將與這個大過掛鉤。可以毫不猶豫地說,一旦我丟槍的事情被我的上司知道,報告上去以後,我的前途必定是全毀了,我以後,都不會再有任何陞遷的機會。」
「一想到事情的嚴重後果,我痛不欲生。升職加薪,出人頭地,受人尊重,這幾個願望,一直都是我加入警隊以來的夢想。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我曾經拚命地鍛煉自己的體能;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我曾經苦練自己的槍法;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我曾經努力讀書,讀到深夜兩三點;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我曾經拚命地抄牌開告票,以求能引起上司的注意。然而,這個夢想,卻在今天,徹底粉碎了。」
「我好恨,我恨那個摩羅叉,我恨他偷了我的手槍,讓我的人生再無任何希望!我恨那些不懂得賞識我,不給我機會升職的上司,如果不是他們從中作梗,不讓我升職,我這個人才,又怎麼會呆在這裡捉那些偷沙井蓋的小賊?又怎麼會丟失手槍?我的能力,絕對要比那些每天坐在辦公室,只知道發號施令的警司、督察,要強得多。」
「我跪在地上,思前想後,突然明白過來,禁不住仰天大笑,原來,是老天爺在耍我,它先讓我能以銀雞頭的優秀成績畢業,等我滿懷希望地加入警隊後,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升職的路途上令我遭遇挫折,最後更讓我連警槍都丟掉,徹底失掉了晉陞的希望。是老天爺讓我一步步墮落,把我引誘成魔鬼的。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真正地墮落,變成一隻真正的魔鬼,向這個只會埋沒人才、沒有任何公正公平可言的警隊報復吧!」
「得出這個結論後,我整個人很快就清醒過來,開始冷靜地思索,該用什麼辦法去度過眼前的危機。警隊對於配槍有非常健全的監察制度,按規定,每一位警員,每天都必須讓自己的上司檢查一下自己的配槍,看槍上的號碼是否與警員的編號相對應,看配槍的狀況如何,零件有沒有受損等等。不過,我所在的警局,只是一個偏僻地區的小警局,許多規章制度,執行起來都不嚴格,大多都只是敷衍了事。在監察配槍上,也是如此,只要每天確認警員的配槍還在,我的上司就不會多作檢查。也就是說,只要我找到一支與警槍規格一模一樣,上面也寫著號碼的手槍帶上,我的上司就不會懷疑我,我丟失了警槍的秘密,就能很好地掩蓋下來。」
「你……你……難道要從另外一個警員手裡搶奪手槍?」聽到這裡,王大胖一陣心驚,聯想到數年前轟動一時的失槍案件,他忍不住插嘴猜測道。
「不錯,我要奪槍!」許步高語氣變得森然冰冷,「我要先找到另外一支警槍,這樣我才能保住自己,這樣我才可以繼續向警隊報復。而奪槍行動,就是我向這個不公正的警隊,報復的第一步!」
「想到這,我精神大振,大踏步走出樹林。拿出車匙,從容自若地開車離去。」
「身為一名警察,我自然對於匪徒作案的手段方法非常熟悉,很多時候,我都不由得想,這些犯人怎麼會這麼笨?作案的手法怎麼會這麼拙劣?只要警方這麼一查,我們就可以輕易地追尋到匪徒的真實身份,捉到犯人。我又經常設想,如果我是匪徒,我一定會這樣幹那樣幹,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像那些笨賊幹得這麼差勁,我一定可以做得比他們完美十倍,讓警方根本無處可查。而現在,我終於有這樣一個機會了!」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對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默默起誓,既然老天爺不讓我當一名好警察,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做一名最了不起的罪犯吧!」
一旁的王大胖聽得暗暗心驚,看來,許步高將開始做出那兩起驚天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