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原戰場因為阿魯忽這條惡狼的加入而徹底大亂的時候。南宋本土也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和平時光,從東線的兩淮防線、中線的京湖防線和西線的川北防線,不是有山川阻隔,就是有相對比較聽話的中原世侯替宋軍攔住了蒙古鐵騎南下的步伐——事實上,宋軍目前最大的敵人阿里不哥也沒有力量組織大規模南侵。被龐大軍費壓得直不起腰來的南宋國庫和南宋百姓,還有疲於奔命的軍隊都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和平只是在表面,對賈老賊來說,積聚屯草積糧籌集軍餉,準備全面北伐則是和平時間的艱巨任務,為了做到這一點,賈老賊將他制訂的官紳四成納糧新法推行到了極致,大力打擊偷逃稅賦的士族地主,用盡各種手段弄死了三四百名敢於抗拒稅賦的士紳殺雞儆猴,同時又在四川、漢中和雲南等新復地大力推行共耕田法,安撫士紳心中的怒氣和增加錢糧收入。
總的來說,賈老賊這一手幹得還算成功,在鹹淳五年天時不算很好的情況下,南宋國庫的農業收入在前一年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三成還多,兩淮、京湖和漢中三大北伐基地都是米滿倉廒,財盈府庫。而最大的受害者士紳階層因為有成都平原和漢中盆地兩大糧倉的良田誘惑,竟然也奇跡般的沒有出太多反對聲音。而是一邊搞著小動作千方百計的瞞報納糧納稅土地,一邊想方設法的從朝廷手裡多弄共耕田土地,和賈老賊鬥智鬥勇,倒也其樂融融。
忙於推行新法的同時,賈老賊也沒少為了把南宋官紳百姓綁架到北伐戰車上而費心,制訂出了一系列優惠政策,鼓勵大地主和工商業吸納北方難民和驅使異族奴隸,甚至還不擇手段的指點地主和作坊主,教他們如何用現代手段最大限度剝削工人、佃農和奴隸的剩餘價值,動用國家力量保護地主和作坊主的私人產權利益,讓他們有暴利可圖,繼而轉向支持北伐。到了後來,當兩淮、浙江和福建的田地、茶山、桑林、礦山、鹽場和各種各樣的大小作坊堆滿了纍纍白骨後,支持北伐搶奪土地人口的呼聲,立即變成了南宋中上層的絕對主流輿論——這些人的數量雖然遠比不上最低層的百姓多,可掌握著絕對話語權和大部分的土地財富,對北伐的支持與否更加重要,同時還能主動為賈老賊的北伐政策義務宣傳,鼓動最低層的南宋百姓也加入北伐戰車。
對於最底層的南宋百姓,擁有群知識的賈老賊也有的是辦法,在拚命推行士紳四成納糧新法的同時,賈老賊並不竭澤而漁對底層加徵賦稅,反而聯合百官上奏趙祺,讓趙祺頒布了一道十年之內絕不加稅的詔書,藉以穩定民心——等於也就是告訴老百姓,老子是要北伐,不過絕對不加你們的稅。也不搶你們的錢去補貼北方百姓,這下你們放心了吧?——其實中原早就因為連年征戰而人口銳減,沒有三四十年休想恢復北宋或者金國時的人口數目,賈老賊倒也絲毫不用擔心北伐成功後立即就背上財政負擔。
因為幾大政敵都已經被賈老賊生吞活剝下油鍋了的緣故,賈老賊出政令在地方上執行得還算得力,雖然在背底下還是有不少人搞小動作,但至少沒有人敢公開抵制,勉強還算得上政令通暢,倒也給賈老賊省了不少力氣。不過和公事比起來,家事就絲毫不讓賈老賊省心了——原因很簡單,最後一個為賈老賊懷孕的老婆劉安鳳竟然又生了一個女兒,讓賈老賊的女兒數目迅逼近兩位數大關,能夠公開身份的兒子卻一個都沒有。這下子,不光是賈老賊那些飽受封建禮儀毒害的老婆們沉不住氣,就連賈老賊的眾多心腹、門生和黨羽都沉不住氣了。
鹹淳五年的秋收入庫後,賈老賊親自到戶部核查了帳目和軍糧入庫數字,累了一天剛回到半閒堂的紅梅閣,坐下來連茶水都還沒來得及上喝上一口,以梁薇和李妴為的老婆們就找上門來。而且先開炮的還是一向以溫柔著稱的梁薇,梁薇也不管陸秀夫、子聰、廖瑩中、咎萬壽、韓震和宋京這些賈老賊走狗都在現場,直接向賈老賊命令道:「老爺。明天你到宮裡告幾天假,然後齋戒三天,九月十九和我們去城東玉皇廟上香,我們已經派人和主持說好了給我們留位置,你別誤了這事。」
「去玉皇廟上香?還要齋戒三天?為什麼?」賈老賊莫名其妙的問道。梁薇臉一紅,不好意思回答,倒是心直口快的李妴說道:「九月十九是送子娘娘的生日,也是上香求子最靈驗的時候,難道你忘了?」
「不是忘了,是從來沒留心過。」賈老賊恍然大悟,又苦笑問道:「諸位夫人,老爺我都不急,你們急過什麼勁?女兒不也挺好的嗎?你們看看君實,對我們多孝順?一個女婿半個兒,等我們的女兒長大了,多找幾個孝順女婿,可比一個兒子強多了。」
「別又拿這樣的話來轉移話題。」梁薇第一次在賈老賊面前怒,漲紅著臉斥道:「虧你還是讀書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個道理都不知道?你現在也五十幾了,再不抓緊時間要個兒子,將來到了九泉之西,有什麼面目去見賈家的列祖列宗?我們又怎麼向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沒關係,我是絕對不怕去見賈家祖先的。」賈老賊心中大樂,一個控制不好就流露於表情。那邊梁薇、李妴和李嬌娘等女為了賈老賊的事本就心急如焚,見到賈老賊這副毫無良心的笑容,不由個個氣得七竅生煙,性格溫柔的梁薇、張一刀和李嬌娘等女氣得眼淚汪汪,脾氣暴躁如李妴、劉安鳳和香姑等女則是暴跳如雷。一哄而上就要對賈老賊飽以拳腳。還好賈老賊及時大叫道:「行,行,諸位娘子,你們說了就算數,從明天開始我就告假齋戒,九月十九陪你們去給送子娘娘上香。」
「說話算話?你是不是又想像以前那樣找借口開溜?那我們可饒不了你。」李妴瞪著杏眼喝問道。賈老賊連說不敢,心中嘀咕,「反正這段時間也累得夠嗆,就當休息幾天吧。」當下賈老賊的幾個夫人這才轉怒為喜,分別散去。
「好傢伙,差點沒被她們撕了。」幾個老婆走後,賈老賊拍著胸膛慶幸,鬆懈嘀咕。那邊看足了好戲的子聰等人則個個偷笑,很是幸災樂禍賈老賊被老婆們糾纏得暈頭轉向。不過偷笑過後,子聰抓住機會向賈老賊提出一個醞釀了很久的問題,「太師,諸位夫人雖然急切了一些,但她們的心情可以理解,也是從骨子裡為太師你好。可太師你年紀也不小了,至今沒有一個繼承香火的兒子,為什麼反倒沒有諸位夫人著急?」
「是啊,太師,這個問題你得仔細考慮了。」除了隱約知情的任狗頭軍師廖瑩中以外。賈老賊其他幾個走狗也是對此大惑不解,甚至就連女婿陸秀夫都厚著臉皮插嘴道:「岳父,這事情你死得放點心,半閒堂離臨安府衙門太遠,小婿和妙兒已經商量好了,準備過幾天就搬到衙門裡去住,便於料理公事,到時候你老膝下可是連半個兒子都沒有了。」
「不急,不急,命裡該有的跑不掉,不該有的。也求不來,再說生男生女都一樣嘛。」賈老賊打著呵欠,一副太監急死皇帝閒的慵懶表情——賈老賊確實不急,他的兩個私生兒子雖然和他不是一個姓,可就算梁薇和李妴真的生出兒子來,賈老賊也不可能讓他們姓何,所以賈老賊對此真的一點不急,總覺得有沒有兒子都一樣。
賈老賊受過後世生男生女都一樣的思想毒害,在兒子問題上自然看得很開,可是賈老賊的幾個走狗卻都是從小讀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聖賢書長大的主,對賈老賊的高論自然是大眼瞪小眼,搞不清楚賈老賊到底是豁達還是無奈的自我安慰。而子聰先偷瞟了一眼隱約知情的廖瑩中神色,這才微笑著向賈老賊試探著問道:「太師,小僧冒昧揣測一句,太師對此事如此豁達——該不會是象孟麗君那件事一樣,太師在外面還有私生兒子吧?」說到這,子聰趕緊補充一句,「當然了,這只是小僧的冒昧揣測,如果說錯,還請太師恕罪。」
子聰這句話一下子說到點子,韓震、宋京和咎萬壽早就知道賈老賊好色風流,對這個猜測當然很是贊同,廖瑩中臉上的肌肉卻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趕緊低下頭去繼續一聲不吭。賈老賊則不動聲色,只是微笑道:「本官倒很想在外面有個私生子,不過你們也看到了,本官的幾位夫人個個如狼似虎,差不多都快把本官搾乾了,本官那還有剩下的力氣去外面造兒子?」
賈老賊幾個走狗一起哄笑,廖瑩中也跟著乾笑幾聲,暗罵賈老賊臉皮比城牆還厚,說起假話連臉皮都不會紅一下——要知道,當初賈老賊和全玖造出趙顯來的那個晚上,廖瑩中可就守在門口啊。反倒是挑起這個話題的子聰不動聲色,對賈老賊的下流話充耳不聞。
又閒談了幾句喝了一杯熱茶,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的賈老賊叫來酒菜。就在紅梅閣書裡設宴款待眾走狗,準備吃完晚飯就各自回家睡覺。因為賈老賊不喜歡在宴會時欣賞歌舞奢侈浪費,所以眾人也只能閒談解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誘導,閒談話題三轉兩轉,不知不覺間就轉到了宋度宗趙祺的身體情況上。
「皇上的身體真的是太差了。」陸秀夫歎氣說道:「去年岳父從四川回來以後,皇上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斷,也不知道岳父北伐時,皇上的病情能不能完全好轉,否則岳父即便領兵北上,恐怕也不能對臨安完全放心。」
「恐怕難了。」宋京附和一句,也是歎氣道:「皇上對女人那態度……唉,怎麼可能徹底好轉?」
眾人一起默然,這一年多時間來,包括賈老賊在內的文武百官都沒少上表上書,或是婉轉提醒,或是直接指責,都是要求趙祺不可過於沉溺於酒色,免得年紀輕輕就掛在女人肚皮上。而趙祺對這些話一律是虛心接受,堅決不聽,當面說得好聽,拍著胸脯說一定改,轉過身又去臨幸十幾二十個妃子*女,生生把年輕力壯的身體給糟蹋跨了。
「太師,你去年計劃在三年後全面北伐。」子聰開口,慢騰騰的說道:「如果繼續再這麼下去,皇上這身體可是大宋北伐最大隱患。——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如果太師北伐領兵在外的時候,皇上忽然龍馭歸天,那麼臨安無主,太師又身在千里之外,這朝局必然將不可避免的出現動盪,朝局一旦動盪,對前方有什麼不利影響可想而知。所以小僧建議,太師最好還是近段時間就著手安排,消弭這個隱患於無形。」
「那依大師之見,該如何安排?」賈老賊沉吟著問道。子聰淡淡答道:「盡早冊立太子,那麼即便出現那樣的情況,新皇也可以立即登基大寶,順利度過皇權交替的危險時刻。」
「現在就冊立太子?」賈老賊幾個走狗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陸秀夫驚訝問道:「子聰大師,這會不會太早了一點?皇上才三十歲,最大的皇子也才八歲,現在就冊立太子,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沒辦法,為了鞏固大宋國本和預防萬一,只能這麼幹。」子聰把手一攤,微笑說道:「再說皇子幼年就被立為太子的並不少見,現在就奏請皇上冊封太子,道理上並無虧差。而且以左丞相李芾和右丞相馬廷鸞為的朝中清流,對皇上的龍體情況也是一清二楚,所以他們肯定也會支持皇上盡早冊立太子。」
眾人一起點頭,很是贊成子聰的意見,賈老賊的另一個智囊咎萬壽則補充道:「太師如果真打算讓皇上早些冊立太子,那麼最好借別人的手去幹——雖然皇上對太師一直言聽計從,恩寵有加,但皇上未必不會對這個條陳多心生疑,所以最好是讓李丞相或者馬丞相的人去點這個大炮仗。」
「咎大人說得太對了。」賈老賊的幾個走狗一起附和,都很樂於借別人的手去點這顆炮仗,而且還爭先恐後的獻計如何借刀殺人——賈老賊的走狗們這些年未雨綢繆,早就在李芾和馬廷鸞手下的清流名士裡暗中收買了不少內線,利用他們開炮,趙祺即便猜忌,自然也會把矛頭指向李芾和馬廷鸞,而不會是賈老賊一黨。
眾走狗討論得熱火朝天,賈老賊卻一言不,只是用手指頭敲著桌子閉目沉思。半晌後,賈老賊才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緩緩說道:「如果皇上同意在近期內冊立太子,那依你們之見,我們應該擁戴那位皇子受封太子?」
紅梅閣裡的空氣再一次凝重起來,在立嫡這樣的大事上,一步走錯就有可能粉身碎骨,比戰場還要凶險百倍,所以誰都不敢隨便開口,只是各在各的肚子裡打著小算盤。倒是一向以謹慎和著稱的廖瑩中主動開口,向賈老賊拱手說道:「太師,小生斗膽說上一句,如果要擁立太子,那麼只能在全皇后二子之中選擇。至於二皇子趙是,可以不用考慮。」
「為什麼?」一向精明無比的子聰竟然開口向廖瑩中問道。廖瑩中偷看一眼賈老賊的臉色,口不對心的答道:「大師何必明知故問?大皇子和小皇子都是全皇后所生,乃是嫡出,當然比已經被賜死的俞妃之子趙是更有資格繼承大統。」
「瑩中先生,這次小僧可不敢附和你的意見了。」子聰微笑爭辯道:「小僧認為,二皇子繼位也許更有利於太師,因為二皇子的母妃已死,在後宮並無依靠,太師若是擁立他為太子,他必然對太師感激涕零,太師將來的權位只會更高更重。而全皇后所生的兩位皇子——瑩中先生好像忘了,當年全皇后和賈太師為了朝政,可沒少起紛爭。」
廖瑩中啞口無言,既無法辯駁子聰的理由,更不敢說全玖的兩個兒子很可能就是賈老賊的私生子,所以一定得擁戴全玖的兒子當太子——那不是自取滅門之禍麼?而韓震和宋京兩個都是親身參與過賈老賊和全玖的政權鬥爭當事人,對全玖的狠毒手段仍然心有餘悸,所以立即點頭贊同子聰的建議,既為賈老賊好,也為他們自己好。
「咳,子聰大師的話雖然有點道理,但考慮問題還是太片面了一些。」賈老賊乾咳一聲,酸溜溜的假公濟私說道:「如果我們擁立二皇子趙是,那麼權利慾望極強的全皇后怎麼可能善罷甘休?肯定要千方百計的設置障礙,甚至對二皇子痛下殺手!到那時候,後宮必起動亂,全皇后也必然更加仇視我等,於我們的北伐大計更為不利。所以本官認為,要擁立太子,就不能考慮趙是,只能在大皇子趙顯和三皇子趙昺之間選擇!」說到這,賈老賊又補充一句,「當然了,如果新皇登基之時年齡還小,我們絕不能同意太后垂簾聽政。」
「太師所言極是,就是這個道理。」廖瑩中第一個搶著贊同,其他幾個心腹走狗見賈老賊態度堅決,便也果斷點頭附和。而子聰則不動聲色的說道:「太師言之理,小僧確實沒有考慮到這點——險些誤了太師大事,慚愧之至。既然太師決意立全皇后嫡子,那麼依太師之見,又該立全皇后的那位皇子?」
子聰問賈老賊這個問題,其實也是賈老賊這一年多時間一直頭疼的問題,目前種種跡象來看,趙顯無疑最有賈老賊的風範,同時繼承了賈老賊和全玖的所有優點,聰明好學又機警狡詐,辦事很有頭腦和手腕,更難得的還是有一股鋤強扶弱的善心,讓他繼承皇位,對大宋江山無疑更加有利。——可問題是,賈老賊這個兒子偏偏對賈老賊充滿敵意,讓他繼承了皇位,賈老賊將來恐怕想要善終都難。倒是小兒子趙昺對賈老賊十分親切,只是趙昺年齡還太小,現在還看不出優劣。
反覆考慮良久,賈老賊打了一個呵欠,無精打采的說道:「現在考慮這個問題還是早了點,等明年吧。事關重大,本官想再仔細觀察一年,明年下半年再奏請皇上擇立太子。——本官太累了,你們一定也很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太師請早些安歇。」賈老賊的幾個走狗不敢多言,只是紛紛起身告別。子聰來向賈老賊告辭時,賈老賊忽然叫住他,問道:「子聰大師,本官不太擅長數學和天文,這兩項是你最拿手的,而且你的時間也比本官更充裕一些。要不本官給萬歲上一道奏表,請皇上恩准你也出任三位皇子的老師,如何?」
子聰心頭一震,定神細看賈老賊的目光時,現賈老賊佈滿血絲的雙目中目光炯炯,精光四射,卻看不出半點喜怒哀樂。子聰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盤算半晌才答道:「太師對小僧有知遇提攜大恩,差遣之事,小僧赴湯蹈火,那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