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章,子聰大師,求求你們了,救救我的父親,救救我的家人。」察必跪在賈老賊和子聰面前,淚如雨下的懇求道:「求求你們了,我知道現在以大宋的力量,想要營救我的父親十分困難,可我很清楚父親的脾氣,他說過以身殉城,就絕不會突圍逃跑,你們如果不向他伸出援手,他和我的家人就死定了。」
賈老賊萬分為難,老實說察必在歷史上的名聲相當不錯,歷史上賈老賊的老相好全玖被俘虜到北京後,也多虧了察必的全力營救,全玖才沒有遭到蒙古權貴侮辱,察必還多次勸諫忽必烈善待漢人,少造殺戮,算是一個難得的開明賢後,賈老賊對她的印象也還過得去,對她的懇求不會一口拒絕。只是大都遠在千里之外,中間又有阿里不哥的鐵騎和偽宋軍隊阻隔,所以賈老賊即便想要出手相助,也沒有地方可以出手啊。
「王妃,你的心情小僧很理解,也很同情按嗔王爺現在的處境。」一直沒有說話的子聰終於開口,為難的說道:「可現在並不是小僧阻攔太師出手的關係,而是大宋控制的邊境遠離大都,小僧即便勸說太師出手援助按嗔王爺,又能有什麼用?」
「子聰大師,先夫在世之時,就曾經說過你是天下第一謀士,你一定有辦法。」察必順手扔給子聰一頂大高帽子,又向賈老賊苦苦懇求道:「賈平章,賤妾知道你也一定有辦法,當年李璮將軍深陷濟南重圍,賈平章你仍然千方百計的將李璮將軍救回大宋,濟南距離大都並不要遙遠,難道這點距離就能難倒你了嗎?」
賈老賊不敢答話,上次宋軍之所以能夠救出李璮,靠的是大宋騎兵的機智、勇敢、運氣和常揮,賈老賊可不敢奢望這一次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而且還有更關鍵的一點,把按嗔從大都救回臨安,這點根本不符合大宋目前的利益,賈老賊寧可看到大都城出現易子相食的慘景,也絕對不願讓按嗔放棄大都堅城,導致阿里不哥失去一個後方隱患。
察必甚是聰明,見賈老賊三.角眼的目光游離不定,立即猜到賈老賊不願付出重大代價,於是察必又落淚懇求道:「賈平章,請你務必要幫這一個忙,只要你能幫我父親擺脫困難,賤妾願意全力勸說父親和小叔歸降大宋,為大宋效犬馬之力。」
察必口中的小叔,只是是指忽必.烈的幼弟穆哥,他控制的太原同樣是牽制阿里不哥和偽宋軍隊的重要城池,並且扼有太行之險,其重要性還在大都之上,雖然賈老賊不會相信光靠察必的三言兩語就能說服按嗔和穆哥,但想到一旦成功後獲得豐厚回報,賈老賊不免又有些心動。盤算良久後,賈老賊終於開口說道:「王妃,你說的問題事關重大,得容老臣詳加思索,待到得出結論再答覆王妃。」
「多謝平章大人。」察必也知道光.靠幾句空話就想說服賈老賊出血,無異於是難如登天,所以察必很爽快就答應了賈老賊需要時間考慮的要求,並且又拋出一個誘人釣餌,「賈平章,聽賤妾的侄女南必說,你一直希望漢蒙能夠聯姻,緩和矛盾,賤妾的侄女出身於蒙古弘吉刺家族,在蒙古頗有影響,容貌也還過得去,如果平章大人不嫌棄的話,賤妾可以……。」
「打住。」賈老賊可不會中察必的美人計,趕緊揮手打.斷道:「漢蒙聯姻當然是好事,不過王妃你那位侄女老臣可招架不起——別她在拜堂成親的時候還叫老臣一聲伯父,那老臣可就再沒臉在臨安朝廷上混了。」
察必想起南必的古怪脾氣,不由嫣然一笑,也沒繼.續勉強要做賈老賊的長輩。這邊賈老賊和子聰也不想再耽擱,趕緊提出告辭,帶著南必離開蒙古王府,察必送出門外,臨別時卻沒有再向賈老賊懇求一句,顯得非常灑脫。
回家的路上,不安好心的賈老賊少不得順嘴邀.請南必到半閒堂遊玩,誰知南必堅決的搖頭拒絕,冷哼道:「去你家幹什麼?你剛才不是說了,怕我在拜堂成親的時候叫你伯父,讓你變成臨安的笑柄?看來我也得學學你們漢人女人的矜持,免得名聲不好。」賈老賊這才知道剛才南必已經偷聽了自己和察必的談話,不由萬分尷尬,任由南必氣呼呼的離去。
…………
雖然替賈老賊.直接掌管十三衙門的廖瑩中不在臨安,但辦事效率還是頗讓賈老賊滿意,才一夜時間,被阿里不哥和按嗔收買的兩個叛徒就被揪了出來,一個是服侍察必的丫鬟,因為弟弟不成器,欠了一屁股賭債,結果就被偽宋朝廷的細作收買成功。被按嗔細作收買的僕人則是純粹的貪婪,見錢眼開,為了區區五百貫錢就給察必送了信。當然,窩了一肚子火的十三衙門密探證實了口供後,很快就把他們送去了該去的地方,順便揪出了五六個阿里不哥和按嗔的細作。
兩個小叛徒無關緊要,根本無關疼癢,真正讓賈老賊頭疼的還是察必的懇求,這是一個付出巨大回報卻難以估計的行動,雖說大都鄰近渤海海岸,阿里不哥的水軍也基本沒有,海軍更是完全等於零,賈老賊還有從海路北上增援大都的可能性,給按嗔送一批糧草武器過去,幫助他長時間堅守大都,這樣也更符合大宋的實際利益。但問題是,阿里不哥軍雖然沒有可以出海的水軍——高麗棒子卻有!
事情要說襄陽之戰結束時說起,當時因為忽必烈的高麗女婿、高麗王世子王諶做了宋軍的俘虜,接著高麗國王王倎的弟弟王灞也因為走私在泉州被宋軍抓獲,所以王倎很乖巧的向南宋派出了使者求和,兩國關係有所緩和。不過在阿里不哥軍入關後,東北一帶的蒙古駐軍除開平外幾乎全部投降阿里不哥,受到權臣威脅的王倎為了王位連兒子和弟弟都不要,又一次倒向了蒙古做了阿里不哥的走狗,斷絕了與南宋的使節往來,並且公開承認趙孟頫組建的偽宋朝廷,傳檄辱罵趙祺為大宋偽君,重新與南宋斷交。
齊!高麗棒子從古至今都是天下聞名的牆頭草,王倎的反覆無常早在賈老賊預料之中,所以賈老賊也沒有太過在意,加上賈老賊急於光復四川穩定後方,也就沒時間去搭理王倎,只是把王諶和王灞關押在臨安嚴加看管,當做人質警告王倎不得胡來。可賈老賊實在太低估了棒子助紂為虐和諂媚阿諛的本性,賈老賊出征四川的時候,王倎竟然派出高麗水軍監視東海渤海,保護阿里不哥的後方幫助阿里不哥訓練水軍,並切斷了南宋和北方的海路聯繫,還多次搶掠南宋與日本的貿易商船,造下無數殺孽。鑒於這種情況,賈老賊想要從海路增援大都,也就不能忽視來自棒子水軍的威脅了。
書!言歸正傳,反覆考慮從海路增援大都可能性的同時,賈老賊又傳來相對熟悉海洋的宋軍水軍大將孫虎臣和陳奕,與他們討論從海路北上大都的可能性。而主要負責杭州灣群島防禦的陳奕很直接的告訴賈老賊,「賈太師,請恕末將直言,從海路運輸糧草輜重增援大都,從理論上來說希望存在。可實際行動中想要實現,成功的可能性其實很渺茫。」
「為什麼?說說原因。」賈老賊追問道。陳奕老實答道:「回稟太師,我軍從海路運輸主要有三個危險,第一,現在是夏季,海上風暴極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第二,高麗水軍封鎖,高麗人打陸戰是渣,但他們的國土三面環海,熟練水手眾多,相對的水軍也比較強,我軍在遠離後方與高麗在海面上交戰,勝負實在不好估計。第三,我軍缺乏對兩淮以北海岸線的瞭解,不知道那條航路最安全,那裡可以補充淡水和糧食,在這種情況下貿然北上,一旦遭遇危險,後果不堪設想。」
說到這,陳奕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一點,當年從海路北上膠州灣增援李璮的青陽夢炎將軍,目前還在大理與韃子作戰,除了他以外,我們大宋還沒有那位水軍將領到過東海(今連雲港)以北。」
「有點道理。」賈老賊搔搔頭,苦笑道:「看來本官想要從海路運輸糧草輜重,確實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說罷,賈老賊歎了口氣,「算了,沒必要冒險了,按嗔能在大都牽制阿里不哥多久就多久罷,反正他們不是我們大宋臣子,死光了本官也不會有半點心疼。」
無精打采的送走孫虎臣和陳奕,賈老賊本想讓派人去給察必一封回信,讓她斷了這個心思。從開始就一直說話的子聰突然開口,「賈太師,剛才你詢問孫將軍和陳將軍從海路運糧,請恕小僧多嘴,太師恐怕有點問道於盲了。太師不要忘了,就在這半閒堂中,就有人比他們更熟悉海洋!」
「我家裡有人比水軍大將更熟悉海洋?」賈老賊楞了一下,然後猛然醒悟過來,驚叫道:「對了,香姑!她是海盜出身,當然更熟悉海洋!龔丹,還楞著幹什麼?快讓人去把七夫人請來!」
龔丹領命而去,片刻後,賈老賊從泉州騙來的七夫人香姑便被領進了賈老賊書房所在的紅梅閣,從嫁給賈老賊後就很少有機會得到疼愛的香姑剛開始還以為是賈老賊良心現,打算好好補償她獨守空房的寂寞,還主動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準備吸引賈老賊目光,可是進房後看到電燈泡子聰也在,香姑不由萬分失落,沒好氣的向賈老賊問道:「相公,你叫我來幹什麼?」
「這丫頭吃火藥了?」賈老賊聽出香姑話裡的口氣,不過仔細一看香姑身上的打扮,再聯想到從回來後就沒去過香姑的房間,賈老賊立即猜到香姑生氣的原因。當下賈老賊也不敢怠慢,先使眼色讓子聰和龔丹等電燈泡離去,然後又把板著臉的香姑拉到懷中,動手動腳的大灌迷魂獻湯,保證今後一定多去香姑房間,直到把率真直爽的香姑哄得眉開眼笑、摸得全身酥軟後,賈老賊這才向香姑請教海路運糧之策。
「從海路運糧到大都?」香姑微黑的俏臉上露出難色,為難答道:「相公,我以前當海盜的時候,一直在南方海面活動,最北也只到過長江口,長江以北海面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啊。」
「哦,原來你也不知道啊。」賈老賊大失所望,正要徹底絕望時,香姑忽然又冒出一句,「相公,我是不清楚北方海面的情況,不過我知道兩個人,他們肯定能行!」
「那兩個人?」賈老賊驚喜問道。香姑微笑答道:「他們都是大宋人,一個叫朱清,一個叫張瑄,是長江口附近的海盜頭頭,靠搶劫商船和向北方販賣私鹽為生,最遠好像能到扶桑和高麗,非常熟悉北方海路的情況。」(注)
「那你能和他們的海盜船隊聯繫不?」賈老賊驚喜萬分的問道。香姑迅搖頭,賈老賊再次大失所望,香姑卻狡黠的一笑,柔聲說道:「我不能和他們的海盜船隊聯繫,是因為他們兩個和他們海盜船隊已經被大宋招安了,現在是大宋水軍的將領,海盜船也成了大宋戰船,我上那裡去找他們的海盜船隊?」
「已經被我們招安了?我怎麼不知道?」賈老賊這下子驚得目瞪口呆,香姑則抿嘴譏笑,很是得意自己的突然襲擊成功,直到欣賞夠了賈老賊的驚訝神情,香姑才將事情的原委道出。原來賈老賊出征四川的時候,朱清和張瑄的海盜船隊搶劫了幾艘朝廷官船,引起留守臨安的陸秀夫和廖瑩中等人注意,本來以廖瑩中的意思派水軍進剿,可性格比較古板的陸秀夫卻記得宋朝對內以招撫為主的古訓,便派出了香姑原先的得力助手海盜小頭目吳海生與朱清、張瑄聯繫,嘗試招安這股海盜。而朱清和張瑄也早過夠了刀頭上舔血朝不保夕的海盜生活,又看到香姑和吳海生向宋軍投降後享受榮華富貴的榜樣,便果真選擇了向宋軍投降,成為大宋臨安駐軍的水軍一員。
「唉,原來是這樣,君實那個小子也真是的,這樣的事怎麼也不稟報一聲?」聽完小老婆的介紹,賈老賊樂得直拍大腿,很是把陸秀夫埋怨了一通——不過賈老賊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冤枉了陸秀夫,招降這麼一支小股海盜的事,陸秀夫即便向賈老賊稟報,賈老賊也未必會放在心上記住。
「很好,香姑你先回去,本官這就派人召見朱清和張瑄。」賈老賊順口命令道。看看香姑那憤怒的目光,賈老賊趕緊又補充一句,「夫人乖,今天晚上把晚飯準備好,本官今晚到你房間用飯——順便在你那裡過夜。」香姑這才轉怒為喜,白了賈老賊一眼後便即告辭。
註:朱清,張瑄:史實人物,海上漕運創始者。宋末時二人盤踞舟山為海盜,後被南宋招安,南宋覆亡後,二人奉忽必烈之命開闢海上漕運航線,先後開闢江南至大都、高麗、日本、琉球及東南亞諸國聯繫的多條航路,鄭和下西洋的出始碼頭劉家港,也是朱清創建。不過這兩個傢伙的人品不怎麼樣,極為貪婪,忽必烈兔死狗烹向他們下手的時候,傳說光是核對和追查他們的財產,就足足花了六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