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進軍的號角吹響,大隊蒙古軍列隊衝鋒而了利用黑夜掩護,躲開宋軍的遠程武器攻擊,蒙古軍攻城部隊仍然沒有打火把之類容易暴露目標的東西,但他們的腳步聲卻向悶雷一樣震得大地微微顫動,壓過了蒙古軍助威的戰鼓聲和號角聲,也壓過了老賊炮炮彈和回回炮炮彈打在城牆上的聲音。
「韃子的步兵來了,各就各位,準備作戰。」呂文德一邊大吼命令,一邊揉著被毒煙熏得紅腫不堪的眼睛,盡量想看清楚敵人來襲的方位和數量,可不管怎麼揉,除了揉出兩串長長的淚水外,看什麼都還是無法看清。呂文德還算好的,最前沿堅守崗位那些宋軍士兵更慘,輕則被熏得頭暈眼花,黑白難辨,重的話乾脆就被毒煙熏得摔倒在地,難以呼吸,更有那中毒極深的翻滾哀號,扯去蒙住口鼻的濕棉巾想要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無奈毒煙籠罩城牆,他們呼吸到肺中只有更多的毒氣。場面一片狼藉淒涼,令人不忍淬睹。
樊城宋軍的情況無比惡劣,蒙古軍卻是意氣風——甚至可以說是宋蒙戰爭重開以來最順利的一仗。仗著黑夜和毒煙的掩護,宋軍好不容易打出來的開花炮彈準頭極差,縱然打中幾個倒霉蛋也難以傷到蒙古軍的筋骨;到了七百五十步距離內,宋軍靠著箭雷的彌補火力雖有所加強,可需要三到四人操作的床子弩裝填彈藥同樣需要大量時間,基本上宋軍的床子弩剛放出兩到三,蒙古軍的前鋒就已經衝近了樊城宋軍的弓箭射程內。
「咚!咚!咚!咚!咚!」恰在此時,蒙古軍指揮台旁的三百多面牛皮大鼓一起敲響起來,山崩地裂一般的鼓聲震耳欲聾,刺激得蒙古士兵雙眼血紅,哇哇怪叫著沖得更快。愛先不花率領的三千精兵抗著雲梯直衝北門,張弘范和張弘正兄弟率領的蒙古漢軍抗著無數沙包和雲梯護衛兩翼,赤膊上陣親自抗著沙包衝鋒的張弘范兄弟不斷吼叫,「大汗有令,誰第一個殺上樊城,即為樊城之主!城中金銀女子全是他的!」重賞之下,蒙古軍士氣更是高漲,衝刺間更加悍不畏死。
「嗖!嗖嗖嗖!」城牆上落下箭雨,衝在最前面的蒙古士兵開始有人倒下,但張弘范和愛先不花的軍隊都是蒙古軍中的精銳,彪悍勇猛無比,前面的人倒下了,後面的同伴毫不猶豫的踏著他的屍體向前繼續衝鋒,後面掩護的弓箭手和神臂弓手也開始對著牆上放箭,與宋軍展開壓制與反壓制之爭。也是張弘范運氣,黑暗中忽然一支流矢飛來,恰好射中他的脖頸,血流如注,張弘范卻毫不畏縮,仍然抗著沙包沖在隊伍的最前面,不斷呼叫鼓舞士氣,後面蒙古士兵見主帥如此勇猛,士氣更是大振。
樊城守軍最厲害的武器其實不是僅有十門的火炮,也不是能射千米的床子弩箭雷,而是呂文德刮地三尺組建的投石車隊。當蒙古軍衝到護城河邊時,城上立時石落如雹,舉凡被砸中的蒙古士兵,輕則頭破血流,重則筋斷骨折,甚至腦漿迸裂,而且現情況不妙的呂文德已經不再吝嗇火器,命令守軍將一顆顆加強型的震天雷和一枚枚手雷盡情拋下城牆,城下更是雷聲四起,鐵片鐵角四飛,不時有蒙古軍的幸運兒被大型震天雷的爆炸波衝上半空,或炸得屍骨無存。
一時間,城下也是硝煙滾滾,同樣的伸手不見五指,導致不少蒙古士兵看不清楚道路,衝鋒間收腳不及直接摔入河中,被洶湧的河水捲走。
換成平時,蒙古軍早在如此兇猛的還擊前退縮了,但這一次蒙古軍的三個攻城守將張弘范、張弘正和愛先不花親自上陣,帶頭衝鋒鼓舞士氣,後面更有由忽必烈親兵怯薛組成的督戰隊押陣,退後一步立即斬殺!前後都是一個死,所以蒙古士兵也徹底瘋狂起來,或是在張弘范兄弟的率領下將一隻隻沙包乃至同伴屍體摔入護城河,拚命填塞河段;或是在愛先不花率領下將雲梯搭到對岸,踩踏著雲梯衝到城下.而在樊城上空,宋蒙兩軍的箭飛如蝗,火炮投石機轟鳴不絕,雙方都在拚命將火藥和毒氣彈拋灑到對方頭上,不時有震天雷落入蒙古軍人群中,炸出一片巨大的血花;也不時有毒氣彈和燃燒彈落入宋軍隊伍之中,燃起沖天大火和升起滾滾濃煙,將一名名襄樊戰士熏倒熏暈,燒成火人。天空的戰鬥,竟比地上還要激烈一些。
又戰片刻,忽必烈令旗一揮,又是兩支萬人隊在蒙古勇將拔突兒、阿海的率領下殺上前來,參與抗包填河,又過片刻,擔心前方兵力不足的忽必烈又派來兩支萬人隊助戰,樊城城下的護城河邊,已經儘是蒙古士兵,隨著護城河一尺尺一寸寸被蒙古士兵不惜代價的用沙包和屍體填平,數百架雲梯
了樊城城頭,無數蒙古軍士兵蟻附而上。
時近子時,天空無聲無息的下起濛濛細雨,風勢更小,天空漆黑無光,地面卻上是火光沖天,煙霧翻騰,十餘萬大軍在火光毒煙中生死相搏,喊殺怒吼之聲匯在一起,直衝雲霄。雙方都是死傷慘重,但雙方都是死戰不退,宋軍是佔著地利、軍民一心和火器犀利全力死守,蒙古軍是仗著人多、士卒精銳和毒煙掩護猛攻不止,城牆戰局陷入僵持。不過以愛先不花為的蒙古精銳仗著頭戴防毒面具不懼毒煙,集中在一起猛攻北門,先後幾次殺上城牆,險些撕開宋軍正面防線,只是因為宋軍大將牛富勇猛無比,幾次上牆都被牛富率敢死隊趕了下來,始終未能建功。
「狗蠻子。真是頑強。」忽必烈在御輦上看到自軍死傷慘重卻始終無法登上城牆。心中不免焦躁。連連大吼問道:「地下!地道挖通沒有?爪都和楊果還沒有挖進城裡嗎?」
因為旁邊戰鼓震天。忽必烈連吼幾聲才被眾將聽清。老王塔察爾大聲吼答。「一個時辰。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挖進城裡!我們地地道挖得太深了。所以還要點時間!」
「傳令下去。丑時前務必挖通地道。殺入城中接應我軍!如有貽誤。立斬爪都、楊果!」忽必烈大吼。又手指伯顏吼道:「伯顏。你也帶色目人軍隊上去。從愛先不花地右翼攻城。告訴那些色目人。殺進城裡。城裡地女人隨便他們挑!」
「末將遵旨!」伯顏大吼答應。立即調起一支全部由色目人組成地萬人隊衝向樊城。蒙古人口中地色目人其實就是黃色人種之外地統稱。這些黑人、白人和波斯人個個身材高大。幾乎都比漢人高上一個頭。臂力更是雄壯又殘忍好殺。被伯顏一鼓勁立時士氣大振。嘰裡呱啦怪叫著衝到樊城下就往城上攀爬。城上宋軍奮力還擊。無奈這些色目人皮粗肉厚十分抗打。被石頭砸上幾下也不在乎。加上他們又是生力軍。樊城防線竟然被他們沖得有些接近崩潰。坐在推車裡地呂文德見勢不妙。不顧重病在身親自揮刀上陣。率領親兵奮力死戰。接連拋出數百枚手雷。這才把伯顏率領地純色目軍隊暫時壓制下去。
大戰還在持續。樊城地兩萬一千宋軍幾乎盡數上陣。這才勉強維持城牆不被突破。樊城百姓知道城破之後蒙古軍必然屠城報復。也早動員起來男女老少一起上陣。壯丁上城廝殺。老人孩子和婦女在城下搬運守城物資。城裡城外都是一片繁忙景象。而忽必烈在蒙古士兵已經開始攀城地情況下仍然不讓老賊炮和回回炮停止射。仍然在將一顆顆燃燒彈和毒氣彈射入城中。不少炮彈和箭鏃越過城牆落入城內。給樊城百姓造成了巨大死傷。更有一些身上帶有手雷地宋軍士兵被燃燒彈擊中。烈火引燃手雷。將宋軍士兵炸得屍骨無存。逼得呂文德只能下令讓士兵將所有手雷全拋出去。避免被大火引燃。同時嚴密做好震天雷和開花炮彈地防火工作。但這麼一來。宋軍便只能以弓箭肉搏退敵。戰力大打折扣。
雙方士兵地鮮血早已染紅城牆。繼而順著城牆流入城下。在城下積起無數深可淹沒腳背地血窪。
「大帥,弟兄們快頂不住了。」身上插著一支羽箭的范天順跑到呂文德面前,一邊咳嗽著鮮血一邊稟報道:「韃子沖得太猛,城上的毒煙一直不散,不少弟兄中毒後拿不起刀,就那麼生生被韃子砍死啊,該怎麼辦?怎麼辦?」
「頂不住也得頂!」呂文德怒吼,「你不是一直嚷嚷說要與樊城共存亡嗎?現在尿了?還有卵蛋,就馬上帶親兵上去,把那些臉上戴著面罩的韃子殺下去!」范天順臉一紅,轉身向親兵一揮手,提起鋼刀頂著毒煙烈火,大吼著撲向已經爬上城牆的愛先不花一夥,用刀砍、槍刺、牙咬、石頭砸,死死守住城牆不讓蒙古士兵上牆。呂文德則轉向親兵隊長吼道:「去通知歐立恭,嚴密注意韃子從地道入城,城上不管生什麼,他和他的人都不許上城!給老子守住地道!」
「遵命。」親兵隊長答應一聲,匆匆跑下城牆去尋負責防守地道的宋軍副統領歐立恭,尋到歐立恭時,歐立恭正帶著一千五百多名宋軍趴在被雨水淋濕的地上聽著蒙古軍挖掘地道的聲音,親兵將呂文德命令轉達後,歐立恭一揮手,答道:「回去稟報大帥,韃子如果從地下爬進來一個,他割了我的卵子去泡酒!」
話音未落,一個宋軍大叫起來,「這裡!這裡!韃子在這裡向上挖了!」歐立恭忙跳起來衝上去,又爬下去用耳朵貼地一聽,果然聽到地下有比其他地方更為清晰的挖掘聲,歐立恭忙大吼道:「包圍這裡,準備火油火把!」宋軍依令而行,迅速將地道出口團
,一桶桶一壺壺的火油也被提了上來,隨時準備投入TT
又過片刻後,堅硬的地面忽然一塌,露出一個人頭大的洞穴,同時傳出一陣漢語和蒙古語的歡呼聲,一個漢人操著北方口音大叫道:「快挖!挖出可以出人的出口!」兩把鐵鋤探了出來,開始在地面上瘋狂挖寬洞口。歐立恭屏息靜氣揮手讓部下稍安勿燥,直到洞口挖到兩尺寬時,歐立恭才果斷的一揮手,「動手!」
「弟兄們,上!」十幾個宋軍提著火油桶衝了上去,二話不說把火油就往地道裡傾倒,地道裡的蒙古士兵聞到火油氣味嚇得魂飛散,或是怪叫著衝出洞口,或是鬼哭狼嚎著向後逃竄,無奈宋軍早已嚴陣以待,衝出洞口的蒙古士兵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亂刀分屍,其他宋軍則拚命往洞口拋擲裝滿火油的瓦壺。當歐立恭親自往洞口扔了一根火把後,地道出口處立即燃起沖天大火,豬狗被燒焦的味道也立即瀰漫出來。歐立恭那個叫心黑啊,點燃了地道不算,又叫宋軍用沙包泥土去填洞口,這倒不是宋軍好心要救地道裡的蒙古士兵——而是利用煙原理,封死入口讓讓火油引燃的大火濃煙順著地道蔓延,大批在地道裡等待入城的蒙古士兵也成了八寶爐裡的烤乳豬,哭喊求救聲在地下迴盪不休。
「留下三百人,填平地道。」解決了地道裡的蒙古軍,歐立恭並沒有時間慶祝,而是一揮手吼道:「其他人,跟老子上城殺韃子去!」說罷,歐立恭領著軍隊衝向城牆,幫助同伴防守已經岌岌可危的樊城城牆。可歐立恭並不知道的是,忽必烈也早防著守城名將呂文德來這一套,這次地道攻城是不惜人力的挖了兩條地道……
……
與此同時的襄陽城頭,緊張觀望樊城戰事的呂文煥和呂文福兄弟用望遠鏡看到宋軍戰局吃緊,又知道呂文德病重,兄弟倆心中不免大急。尤其是年齡最輕的呂文福,更是不斷大叫道:「韃子攻得太猛了,怎麼辦?怎麼辦?」
「沒辦法了。」呂文煥一剁腳,咬牙說道:「四弟,我留在這裡堅守,你率領三千弟兄乘船橫渡漢水,過去增援大哥。如果實在不行,就先把大哥救過來,讓范天順和牛富繼續守樊城,我再想辦法過去接替大哥。」
「好,那襄陽就拜託二哥了。」呂文福答應一聲,匆匆下城組織軍隊。不一刻,增援樊城的三千精銳組織完畢,並登上了襄陽水門中的最後十一條大船,不曾想蒙古軍也早防著襄陽乘船增援樊城,呂文福的戰船才剛剛駛出襄陽水門,下游白河口就駛來一隊小船,蒙古水軍主將劉整按劍立於旗艦船,哈哈大笑道:「呂家小兒,想去救你們大哥嗎?可惜,老夫早就防著你們來這一手了。」
「衝上去,和蠻子攪在一起。」劉整大喝一聲,蒙古軍水手一起搖漿,奮力衝向呂文福的船隊。呂文福和其他宋軍水軍將領一樣,都是過於迷信大船巨艦,可漢水河道遠不如長江那麼寬闊,大船難以掉頭轉向,加上劉整熟知宋軍水軍弱點,果斷命令行動靈活的小船衝上去和宋軍攪在一起,宋軍的水戰利器箭雷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再加上樊城守軍見蒙古軍小船已經和宋軍戰船攪在一起,擔心引狼入室不敢打開水門,呂文福只能優先與劉整苦戰,自然不能有力增援樊城。
一場水面大戰下來,襄陽宋軍雖然靠著大船衝撞稍佔優勢,無奈蒙古軍的小船源源不絕,擊沉一條又衝來兩條,而且蒙古士兵悍不畏死,除了不斷爬上宋軍大船與宋軍肉搏外,還常有蒙古小船載著震天雷衝上來玩神風特攻,衝到宋軍大船旁邊就引燃震天雷並跳水逃生,幾波攻擊下來,被炸得千瘡百孔的宋軍大船不得不逃回襄陽,增援樊城的行動遂宣告失敗。
盡力增援樊城不只是襄陽,白天就現蒙古軍將有重大舉動的郢州宋軍現樊城狀況不妙,由王虎臣和王安節領軍冒著再次中伏的危險又一次殺入龍尾州,想從側面減輕樊城的壓力。無奈劉整早在龍尾州埋伏得有大量火船,郢州宋軍的船隊剛剛進入龍尾州,立即便遭到兩岸蒙古軍工事和火船夾攻,幾次衝鋒沒能突蒙古軍的火船陣,劉整又領著蒙古軍船隊順流殺來。不得已,兵力稀少的郢州宋軍匆匆撤退,增援樊城的努力也沒有成功。
「唉!」王堅的長子王安節狠狠一拳錘在船艙上,聽著上游蒙古軍的瘋狂嘲笑懊惱不已,恨恨道:「兵力太少了,我只要有兩萬軍隊,拼著再來一次龍尾州慘敗,至少也能牽制五萬韃子,起碼給呂文德減少一點壓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