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天之內,南宋朝廷先後接到兩名蒙古地方諸侯李和張邦直的稱臣投降表章,南宋朝廷中勢頭日益高漲的主戰派士氣立即爆棚,歡呼江北人心回歸,大宋中興在望;開始對北方漢人命運產生關心的臨安百姓也是人心振奮,認為遊子歸來不失為一件大好事;就連沉痾纏身幾天沒上朝的宋理宗也強撐著召開了一次廷議,討論該給李和張邦直這些北方漢人榜樣什麼封賞。惟有主戰派老大賈老賊卻急得嘴角生泡,大罵李和張邦直白癡犯傻,白白浪費了他埋伏在江北的一著妙棋。
三月二十的廷議上,宋理宗封李為保信寧武軍節度使,兼督視京東河北等路軍馬,爵位舉國公;封張邦直為徐邳節度使兼督視山東西路軍馬,爵位定國公,並讓輔助太子趙監國的賈老賊安排使者北上邳州和益都,向李和張邦直宣讀詔書,頒布賞賜,賈老賊悶悶不樂的領旨謝恩,廷議即告結束。左丞相吳潛見賈老賊表情不悅,便在出宮路上問道:「賈少傅,李與張邦直二位將軍重歸大宋,迷途知返,乃是好事,與少傅對北方剿撫並用的主張也完全一致。可老夫看少傅表情似乎不悅,不知少傅為何如此?」
「太草率了,太不是時候了。」賈老賊長歎一聲,愁眉苦臉道:「李他們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選擇在這時候舉事阿里不哥和忽必烈已經停戰,吾皇萬歲又重病在身,忽必烈如果集中全力剿殺他們,大宋難以提高強有力的援助支持他們啊。」
「賈少傅考慮太多了,李和張邦直的治地都緊鄰大宋邊界,戰事不利,只要他們提兵向南,大宋軍隊不就可以直接援助他們了?」吳潛微笑著答道。賈老賊哭喪著臉說道:「怕就怕忽必烈連他們向南轉移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把他們堵在北方,到時候我軍救他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那就進退兩難了。」
「偽汗忽必烈元氣大傷,未必就能做到這點……。」吳潛本還想安慰賈老賊,話還沒說完卻有些天旋地轉,手足發麻險些摔倒。賈老賊看出不對忙扶住他,連聲問道:「吳丞相。你怎麼了?是不是心悸病又發作了?要不要我送你看太醫?」
「沒事,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站久了就犯了老毛病。」吳潛表情痛苦的捂著胸口搖搖手,強撐著微笑道:「休息一會就好,不用去看太醫。」
「吳丞相,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賈老賊又是一陣愁苦,歎氣道:「前天董平高哭著來找本官,說是他的叔父董宋臣公公這段時間服侍皇上過於辛苦,也是犯了重病需要臥床休息。本官雖然給董平高放了一段時間假讓他回家照顧叔父,卻也感覺如折一柱。還有湯漢、楊棟、建康的馬光祖、廣南的趙葵和襄陽的呂文德,這些人也都陸續病倒了。要是吳丞相你再病倒。本官真不知道該怎麼輔佐太子監國了。」
「怪不得今天朝上是盧公公侍侯皇上,原來董公公也病了啊。」吳潛同樣心情沉重,老一輩的大臣老地老病的病,新一輩的還沒接上班,太子又無能懦弱,賈老賊肩上的壓力之大,已經難以想像了。為了安慰賈老賊,吳潛故意向前面的丁大全一努嘴,微笑道:「賈少傅放心。老夫今年才六十七歲,比起前面那個七十二的丁大全,還年輕著呢。丁大全沒死以前,老夫捨不得死!」
「哈哈,那倒是,丁大全那樣酒色財氣樣樣來地人都能活到七十二,吳丞相你不敢說學彭祖活八百歲,活過一百八十歲絕對沒問題。」賈老賊也笑了笑,攙起吳潛便一起出宮。但吳潛還沒走出十步,臉和嘴唇就開始發青發紫,額頭上汗水滾滾。賈老賊一看情況不對,顧不得吳潛反對,趕緊叫來宮中侍衛與自己一起把吳潛送到太醫院,一查之下賈老賊傻了眼睛,吳潛是心悸加心絞痛引起的心血瘀阻證(冠心病),急需治療休養,別說再辦公事了。就是躺在床上休息都得小心翼翼。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導致生命危險。
包括左丞相吳潛在內的朝中元老大臣一連串的病倒,丁大全乘機給賈老賊添噁心。遇事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推,推不了就擱著,朝廷上很多公務因此荒廢。賈老賊是徹底沒了辦法,無可奈何的挑起了所有重擔,軍政民政財政一肩挑不說,還要把吳潛監察百官風紀的工作也抗起來賈老賊算是服了手下這幫貪官了,盯得稍微鬆一點,他們能把縣庫府庫直接搬回家裡。每天忙得眼窩深陷、腳底生煙之餘,賈老賊還得掛念北方的李軍隊處境,差點也沒累趴下更讓賈老賊鬱悶的是,他手下也不是一個人才沒有,只是青年人才資歷不夠無法服眾,沒辦法立即頂上來。
就這麼硬撐了十來天時間,賈老賊實在撐不下去了,只好硬著頭皮擬了一份名單去見姐夫宋理宗,請求宋理宗再一次提拔陸秀夫、陳宜中、黃鏞和林則祖等青年官員,讓他們接替吳潛、湯漢和楊棟等病倒老臣的職務那怕是代理都行,起碼先把朝政地正常運轉先維持住。不曾想宋理宗這一次不肯聽現小舅子的了,搖頭道:「愛卿,此舉萬不能行。陸秀夫才二十六歲,你就想讓他擔任左相要任,你太草率了。」
「皇上。微臣此舉也是無可奈何。」賈老賊硬著頭皮解釋道:「吳丞相重兵纏身。起碼要臥床數月。他所兼管地監察御史、刑禮兩部都無人主持。若有鬆懈。怕是會出大亂子。陸秀夫年齡雖缺。才能政績卻十分出眾。為官又清廉自守。且對皇上忠心耿耿。由他署理左相之職。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不行。太年輕了。現在讓他擔任臨安知府。朕已經是頂住老臣地壓力了。想當左丞相。讓他等十年再考慮吧。」宋理宗堅定搖頭。咳嗽著說道:「如果愛卿你忙不過來。可以考慮從老臣之中選拔人才。幫助你一起輔助太子。」
「那幫酒囊飯袋。大蠹巨貪。有他們比沒有更糟糕。」賈老賊愁眉苦臉。盤算片刻後。賈老賊又硬著頭皮說道:「那文天祥行嗎?他在揚州幹得很好。是提拔他地時候了。」
「還不到三十。不行。即便要提拔他。最多只能到侍郎一級。」宋理宗又是一口否決。賈老賊更加愁眉苦臉。盤算了半天才咬牙說道:「淮西安撫使李芾。他入仕途已有二十多年。功績赫然。可以擔當此職。」
「李芾……。他可以。」宋理宗沉吟。終於點頭道:「加封李芾為觀文殿大學士、御史台令。即日返回臨安。在吳潛復出前署理左相職務。」賈老賊鬆了口氣。趕緊向宋理宗磕頭謝恩。宋理宗卻咳嗽著說道:「愛卿。朕知道你與李芾不和。還要你舉薦李芾出任左相。真是難為你了。不過朕相信你一定能處理好與李芾地關係。與他一起輔佐好朕與太子。」
「多謝皇上關心。微臣一定盡力而為。」賈老賊嘴上答應得漂亮。心裡卻悶悶不樂李芾地人品和才能都夠。就是脾氣太臭太古板。對自己成見太深。這一次自己舉薦李芾。只怕李芾不但不領情。又要誤會自己打他漂亮女兒地主意了……於從山東回來。帶來消息說李軍主力被以合必赤、史天澤為首地蒙古十七路世侯團團包圍在濟南府孤城。幾次突圍都遭失敗。留守益都地李祿和李彥簡向大宋求援。希望大宋出兵接應;張邦直比李更慘。剛舉事不久就被忽必烈地重兵包圍在邳州城。連城池都沒出去一步。也是在風急火燎地向南宋求援。希望賈老賊出兵解救。可眼下朝廷成了這個樣子。賈老賊又怎麼敢離開臨安一步?無奈之下。賈老賊只得命令李庭芝和杜庶聯合出兵邳州。準備先想辦法把張邦直救出來再說。至於李濟南離兩淮實在太遠了。賈老賊只能派曹世雄地騎兵到山東東路聊盡人事。能不能救回李和王文統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在樞密院中將出兵命令用快馬發出後。筋疲力盡的賈老賊心情異常沉重。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低著頭發愣,以至於親兵隊長郭靖叫了他好幾次才聽見。郭靖小心翼翼的稟報道:「少傅。李芾大人今天到臨安了,已經到了吏部點卯,還到咱們家送了拜帖,說是今天晚上到咱們家裡拜謝你的舉薦之恩。」
「虛偽客套,他李芾最不想見的人就是本官。」賈老賊冷哼一聲,吩咐道:「回去告訴幾位夫人,讓她們今天晚上不必等我,本官今晚在樞密院裡連夜署理公文叫廖瑩中和劉秉恕代替本官接見李芾,本官不想見李芾。」
「少傅,李嬌娘小姐也隨李大人回了臨安,今天晚上很可能要去咱們家見大夫人,你也不回去嗎?」郭靖有些驚訝地問道。賈老賊沒好氣的答道:「見了她又有什麼用?本官早把她忘了!對了,順便告訴廖瑩中一聲,讓他安排人盯住李芾,他和本官好像上輩子有仇一樣合不來,別讓丁大全那個老東西和他連上了。」
當天夜裡,賈老賊故意又在樞密院裡熬了一夜,躲過了與李芾父女見面的尷尬,不過到了第二天,為了讓李芾盡快接過吳潛地職務,賈老賊不得不硬著頭皮和丁大全領著李芾進了一次皇宮,又去見了太子趙和左丞相吳潛,協助李芾接管相印。還好,李芾這一次總算沒給賈老賊臉色看,還對丁大全的刻意籠絡不理不睬。最出乎賈老賊意外的還在後面,在辦完公務後,李芾竟然請賈老賊去吏部給他的房子中做客,想與賈老賊共同討論國事。
「去府上做客?」賈老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回絕道:「李大人家中女眷甚多,本官一個男人去不方便,公務又這麼繁忙,還是算了。至於國事,李大人你是赫赫有名的清官,本官相信你定然能接好吳丞相的班,不會輕饒了那些貪官污吏現在正是青黃不接地時候,本官請旨讓各地官府平價放糧,李大人如果幫本官在這上面盯緊了。本官也就感激不盡了。」
「少傅放心,下官一定盡全力盯緊平價放糧一事,不會讓那些官吏從中貪墨。」李芾先是拱手嚴肅回答,然後又不無遺憾的說道:「既然少傅公務繁忙,那下官也不敢勉強少傅,等將來少傅有空。下官一定到府上拜訪,當面感謝少傅的舉薦之恩。」
「好,好,以後再說。」賈老賊往郭靖身上背著地大包公文一指,「這是今天送來地公文,本官還得去署理,告辭了。」說罷,賈老賊撒腳丫子就開溜,盡量遠離對自己從沒什麼好臉色的李芾。可賈老賊並不知道地是。他地前腳剛開中書衙門,曾經令他魂牽夢掛的李嬌娘就跑到了這裡找他了……的人在一起真累。連說句話都得文縐縐的想半天。」樞密院門口,賈老賊罵罵咧咧地下了轎子,正準備進衙門時。後面忽然有人大叫,「賈少傅,賈少傅。」賈老賊覺得有些耳熟,回頭一看時,卻驚訝地看到一個穿著日本和服的男子叫喊著自己快步跑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抱著小孩的和服女子,賈老賊立時傻了眼睛。心說怎麼會有日本鬼子認識我?
「站住,什麼人?」賈老賊的親兵盡職盡責,飛快攔住那日本男子喝問。那日本男子十分激動的大叫道:「賈少傅,是我啊!我是陳廣昊啊,我從扶桑國回來了!」
「陳廣昊?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這幾天累昏了頭的賈老賊有些糊塗,不過在盯到那日本男子僅有三個指頭的左手時,賈老賊猛的跳了起來,撲上去推開親兵一把抱住陳廣昊,激動地大喊大叫道:「陳廣昊?!真地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下船。草民就直接來了樞密院,沒想到正好碰到少傅回樞密院。」陳廣昊流著激動的淚水,哽咽道:「少傅,草民按你地命令,到扶桑學習兩年,已經學會了大宋失傳的漢唐煉鋼工藝,草民現在能為你鑄造大炮了。」
「好,好,好。」賈老賊大喜。拍著陳廣昊的脊背連說了三聲好。「本官馬上給你撥人撥款,馬上開始試驗鑄造大炮……對了。你後面這位扶桑女子是?」陳廣昊如初夢醒,忙回頭向那漂亮清秀的日本女子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日語,那日本女子趕緊向賈老賊行禮,也是說了一通日語,不過賈老賊對日語地認識僅限於三個詞亞美蝶、一庫和八格牙魯,自然是如聽天書了。
「少傅,這是草民地妻子,名叫八扳清子,是一個很有名的扶桑鐵匠女兒,她是在按扶桑習慣向你行禮。」陳廣昊紅著臉向賈老賊介紹道:「她懷裡地孩子是草民地兒子,按大宋習慣取了個漢人名字,叫陳吉東。」
「好小子,平時看你這麼老實,想不到一肚子悶騷啊。」賈老賊淫笑起來,「不但學了人家的技術,還把人家的女兒也拐到大宋來了。」
「沒有,沒有,草民那敢。」陳廣昊連連擺手,紅著臉解釋道:「是她父親聽說我是大宋人,就硬逼著我娶了他女兒,否則就不教我煉鋼,草民沒有辦法,只好聽他的了。少傅你也知道,扶桑那邊一直很仰慕我們大宋,常常用船送女孩子來大宋度種,草民自己送到門上,他們當然不會放過了如果不是草民老實,早在那邊活活累死了。」
「有這好事?」賈老賊的口水差點沒流出來,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日本去好好玩玩。擦了一把口水後,賈老賊興致勃勃的吩咐道:「這樣吧,你帶著妻子兒子先到城外本官的半閒堂去休息,本官馬上派人去廟山接你父親與你團聚,晚上咱們一起吃飯,本官親自為你接風洗塵。」
「多謝少傅,草民愧不敢當。」陳廣昊還要謙虛,賈老賊卻已經吩咐親兵為他準備馬車,陳廣昊推辭不過只得接受。不過在上了馬車以後,陳廣昊又跳下馬車跑到賈老賊的面前,賈老賊納悶道:「廣昊,你還有什麼事嗎?」
「少傅,小人這兩年來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陳廣昊恭敬的說道:「你讓小人想辦法鑄造那種大炮,雖然能發射鐵彈,但實心地鐵彈打出去以後,如果打不到人,就沒多少效果。所以小人……。」
「你別告訴本官,你有辦法做出內藏火藥的開花炮彈吧?」賈老賊激動得一把揪住陳廣昊的衣領。這回換陳廣昊目瞪口呆了,結結巴巴說道:「少傅,你是神……神仙嗎?你怎麼知道草……草民想做內藏火藥的開花炮彈?」
「天才啊!你真是個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