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關的死在臨安民間並沒有引起太多波瀾,對於追求享受與生活富裕的臨安百姓來說,趙孟關這麼一個失勢王爺的死根本無關痛癢就連一斤大米漲價一文錢也比這重要的多。相同的,臨安對趙孟關的死也表現得異常平靜畢竟趙孟關是是在皇太子趙的花園裡投水自殺,只要腦袋被撞傻的官員才會跑去調查事情的真相,為趙孟關討回公道。更何況趙孟關的黨羽包括魏峻在內都在趙孟關出事那天晚上被投入了天牢,那就更沒人去當這樣的傻冒了。
絕大部分人不關心,並不代表所有人都不關心,至少吳潛這個老頑固就跑來樞密院質問賈老賊為什麼要抓捕並逼得趙孟關投水自殺,賈老賊直接把趙孟關派去湖州刺殺趙夫婦的刺客口供和閻慶等人的口供摔在吳潛面前,冷冷說道:「以前本官為了朝廷的顏面與大局穩定著想,沒有對外公開這件事,只是在私底下暗自調查。現在趙孟關不光想殺太子,還想勾結蒙古韃子與軍隊將領陰謀篡逆,吳丞相認為本官還需要對趙孟關繼續容忍,坐視他在臨安搞一次玄武門之變嗎?」
「想……想不到,想不到趙孟關竟然是這樣的人!」拿著那份趙孟關派去湖州的刺客口供,還有閻慶、陳大方、胡大昌和史紹卿四人供認的趙孟關妄圖借助蒙古力量並投降賣國的口供畫押,吳潛全身冷汗浸濕,幾乎懷疑自己身在夢裡。良久後,吳潛臉上現出怒色,憤怒道:「賈少傅,這事你防患於未然,做得很對。你放心,本相這就親自領著監察御史們參與調查趙孟關,將他的罪行公諸於天下。」
「吳丞相,不可。不可。」賈老賊連連搖頭,沉聲說道:「吳丞相,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趙孟關的罪行公佈於眾,對皇上和朝廷的顏面與威信打擊將有多大?皇子勾結韃子賣國求榮,大宋軍民將如何看待朝廷與皇上?」
吳潛雖然頑固又嫉惡如仇。卻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稍一盤算後便點點頭附和賈老賊的看法,又問道:「那依賈少傅之見,我們這些臣子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賈老賊沉吟道:「趙孟關賣國的事絕對不能公佈,少數人知道就行,他派遣刺客行刺太子的事也不能公佈,咱們秘密稟報皇上就行了。吳丞相你管著御史台,讓御史台找幾條趙孟關貪污受賄、欺男霸女和魚肉百姓的罪行公佈出去,趙孟關畏罪自殺就有向天下人交代地借口了。」
「這……這不是捏造罪證嗎?」吳潛為難的問道。賈老賊反問道:「除了這個辦法。吳丞相還有什麼更好的主意嗎?難道吳丞相想把皇上與大宋朝廷推到顏面掃地的地步?」吳潛無言可對,沉思半晌後,吳潛終於咬牙道:「為了皇上與朝廷的威信。老夫就當一次昏官,判一個糊塗案。賈少傅,這事老夫聽你的。」
擺平了頑固不化地吳潛,等於就是擺平了那些惟吳潛馬首是瞻的麻煩御史,讓他們不敢再隨便參與調查趙孟關案,趙孟關的自殺真相也就更沒人去調查了。於是乎,在賈老賊的一手遮天下,趙孟關一案就有了結果,對外宣佈是趙孟關侵佔民田被揭發後畏罪自殺。對內賈老賊卻在宋理宗面前定下了趙孟關的三條必殺之罪謀害太子、陰謀篡逆和勾結敵國意圖謀反,並且建議宋理宗加強對皇親國戚的監管,進一步削弱他們的權力,以免重蹈趙孟關復鑒。
皇權鬥爭歷來無比殘酷,一心想為趙繼位鋪平道路的宋理宗對賈老賊的奏請一應照準,將幾名在朝中為官地趙氏宗親全部驅逐出朝,放回家中養老其中就包括後來老趙家最大的漢奸趙孟的父親戶部侍郎兼知臨安府再兼浙西安撫使趙與告。賈老賊乘機舉薦陸秀夫出任戶部侍郎兼臨安知府並獲批准,拿下了這個至關重要地職位,為將來進一步提拔陸秀夫打下基礎。除了陸秀夫之外。張世傑、楊鎮、黃鏞、林則祖和曾唯等大宋青年才俊也在趙孟關案中獲益,被賈老賊一一提拔到重要職位,為老邁腐朽的臨安注入了一股新鮮血液,風氣大為好轉用栽贓陷害的卑鄙手段板倒奸佞,乘機提拔才俊直臣清官,賈老賊這一手也算是空前絕後了。
「奸臣奸,忠臣就要比奸臣更奸。」這是賈老賊在陸秀夫等人的謝師宴上說的話,陸秀夫等人深以為然,並引以為人生座右銘。完成重開邊市談判任務的子聰也將這句話牢記在心。並在返回大都後向忽必烈複述了這句話。忽必烈聽後久久不語,半晌後才感慨道:「天賜宋人賈賊。真是天不佑我蒙古啊!」又是半年多時間過去。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得到南宋糧食支持的忽必烈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先是郭侃鎮壓了高麗權臣地叛變,血洗漢江以北的高麗土地,高麗叛軍被迫退到了江華島上苟延殘喘。然後忽必烈又在鳳翔路和蒙古草原兩個戰場上與阿里不哥打得如火如荼,只是忽必烈軍隊的精銳在鄂州戰場上已經損失殆盡,只能靠著新招募的士兵與阿里不哥火拚,再沒有了歷史上對阿里不哥的壓倒性優勢,僅勉強打了一個旗鼓相當,不分勝負等於也就是兩敗俱傷。還好,忽必烈和阿里不哥都是聰明人,都知道繼續耗下去只會便宜了蒙古的四大汗國和南方的宋人,在短時間內無法決出勝負的前提下,忽必烈與阿里不哥互派使者要求停戰,以各自的軍隊實際控制地為界無限期停戰,各自積蓄力量準備將來地最後決戰。
至此,阿里不哥控制鳳翔路及外蒙大草原,靠著鳳翔路交通線獲得盟友察哈台汗國的物資支持;忽必烈則控制江淮以北的中原、東北、**、四川半部和雲貴高原,只是因為鳳翔路在阿里不哥手裡,被截為兩截首尾難以兼顧。所幸南宋已經開始了針對西南的邕州戰役,倍感壓力的兀良哈台不敢在這個時候**叛變,仍然是奉忽必烈為汗,再加上四川的劉黑馬始終對忽必烈忠心耿耿,所以忽必烈對西南和**的控制還算牢固。僅是物資和兵力難以互通有無。
鑒於以上情況,長江上游航線的重要性就日益突出了從南京路相鄰近地襄陽到成都可是有水路可通啊。為了重新打通與西南和**地聯繫,忽必烈先後三次派出使者到南宋請求開放長江航路,希望南宋允許蒙古船只能在襄陽到成都地航線上自由通航,並且許諾眾多對南宋有利的條件交換。無奈死對頭賈老賊從中作梗,忽必烈地如意算盤始終沒能打響。長江航線說什麼都不對忽必烈開放即便有偷航的蒙古船隻也是見一艘擊沉一艘,花再多地錢也別想買通呂文德和王堅放行,忽必烈的軍隊控制區仍然是斷成兩截連接不上。
第三次請求開放航線遭到拒絕後。忍無可忍地忽必烈毅然召開御前會議。商討以武力奪取襄陽這個南宋和長江第一重鎮。強行開闢長江航線地可能性。不過讓忽必烈意想不到地是。他剛剛將利用冬天農閒期進攻襄陽地想法說出去後。群臣之中立即響起一片反對之聲更讓忽必烈想不到地是。反對聲音最大地竟然來自蒙古族地將領……
「大汗。襄陽不可能被攻破。」第一個斬釘截鐵反對地是忽必烈麾下資格最老地王爺塔察爾。為了證明自己地觀點。塔察爾還拿出襄陽附近地地圖。指著地圖說道:「襄陽位於白河與漢水彙集處。河寬水深。且有水路可從長江直接抵達襄陽。正是宋人水軍地用武之地。而我軍長於陸戰弱於水戰。以短攻長。豈能輕易得手?」
「末將也認為攻打襄陽太過困難。」按嗔也反對道:「襄陽與樊城隔漢水而立。互為掎角。兩城之間不僅可以通過水路相通。還有過建造浮橋地歷史。宋人軍隊可以輕鬆來往於襄樊之間而不受阻攔。不利於我軍攻城。而且最關鍵地一點。宋人襄陽守將乃是勇謀兼備地呂文德。他帶出來地軍隊是宋人之中地一流軍隊。想要從他手裡奪取襄陽。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是啊。宋人長於防禦和水戰。襄陽既易守難攻又是水戰場。我軍實難攻取。」不少蒙古將領都附和塔察爾和按嗔地意見。就連姚樞和竇默等漢人謀士也堅決反對。「攻取襄陽難度太大。我軍又剛結束與阿里不哥地戰事。士卒疲憊不堪。難以速戰速決。倘若久攻不下。阿里不哥有機可乘。再提兵南下來攻開平。我軍就又要兩面受敵了。」
「都怕水戰啊。」忽必烈暗歎一聲。知道這是鄂州之戰留下地後遺症蒙古軍隊已經在水面上被宋軍打怕了。稍一盤算後。忽必烈將目光轉向頭號心腹最近有傳聞說他是宋人細作地子聰。開口問道:「子聰大師。你認為此事如何?」
「大汗。史天澤將軍曾經長期與呂文德在白河對峙。瞭解襄陽虛實。小僧認為他地意見最為重要。」子聰耍了個滑頭。免得被迫選擇立場得罪人。忽必烈點點頭。轉向新近召入大都史天澤問道:「史將軍。朕欲攻打襄陽。你意下如何?」
「微臣認為難!」史天澤比塔察爾還要斬釘截鐵,拿出一張更詳細的襄陽地圖,解釋道:「大汗請看,這是我軍細作化裝成商人進入襄陽鹿門山邊市後繪製的襄樊城防圖,襄陽與樊城夾河而立,其中河寬六十餘丈,雖不甚寬卻也利於宋人水軍進出,此我軍一不利;二不利,襄陽乃是宋人門戶,城中屯有可支十年之用的糧草軍需,守軍即便孤立無援,也可輕鬆自給,耗都可以把我軍耗死;第三不利最為關鍵,呂文德兄弟雖然在京湖路官聲不佳,有貪污嫌疑,可他們貪墨所得之銀錢多用於備戰軍需據我軍細作探知,光是區區一座襄陽城中,投石機數量保守估計也在千架以上!」
「上千架投石機?」忽必烈和子聰等人嚇了一跳,一架投石機一次最少可以投擲六十斤以上的石彈,多的甚至可以上百斤,上千架投石機同時投石,可就是數萬斤石頭傾洩。如此瘋狂的石雨,對任何一支攻城部隊都將是毀滅性地打擊!忽必烈苦笑道:「怪不得呂文德需要貪污,一架投石機造近數百貫,上千架投石光是花費就數十萬貫了。」
「關於投石機,對我軍而言還有第四不利。」史天澤補充道:「襄陽城高六丈以上,又有漢水水源補充之利。護城河深一丈五,寬度達到瘋狂的一百步(宋時約一百五十米)!宋人的投石機在城牆之上投擲,居高臨下可以正好打到護城河對岸,而我軍最好的投石機平地投擲僅有七十步(約一百米),根本碰不到襄陽城牆一根毫毛,光憑步兵攻城,怕是損失十萬之眾,也難以攻上襄陽城牆。」
「這麼厲害?」史天澤話音剛落,蒙古文武官員一片嘩然。忽必烈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做夢也沒想到襄陽的城防之完善會變態到這地步。同時忽必烈也有些絕望,幾乎當場放棄攻打襄陽的夢想。可就在這時候。蒙古將領之中忽然有一人站出來高聲說道:「大汗,微臣認為,攻打襄陽有百利而無一害!攻下襄陽,也並非毫無可能!」
「劉整?」忽必烈認出說話那人是呂文德地死對頭蒙古水軍主將劉整,忽必烈點頭道:「劉將軍,說說你的觀點。」
「襄陽,宋之門戶,江南與四川聯繫之要衝!」劉整高聲說道:「若我軍攻下襄陽,京湖之地將無險可守。蒙古鐵騎可在兩湖魚米之鄉盡情馳騁,獲取富庶繁華的兩湖稻米產地,對我軍今後地戰事有無盡好處。並可切斷宋人與四川王堅之聯繫,將江南與四川各個擊破,還可佔據上游之利,順流而下攻打宋人腹地,將浙江與兩淮切割包圍,任意攻打宋人任何一座主要城池!可以這麼說,襄陽一破。宋國唾手可得矣!」
「朕就是看到這點,所以有意攻取襄陽。」忽必烈很是贊同劉整地戰略觀點,又補充道:「而且襄陽一破,宋人無險可守,朕再向宋人提出任何條件,賈老賊也不敢不答應了只是,以襄陽如此強悍的城防與地形,我軍將如何攻取?」
「按嗔將軍剛才說過,襄陽與樊城之間可建浮橋。對二城互為犄角可反過來說。對我軍阻攔宋人增援襄陽豈不是同樣有利?」劉整陰笑道:「我軍如果在漢水上下游修建水欄,不許水路通行;在萬山、鹿門山與白河口等地建設弩堡。以弓弩投石機封鎖河道,豈不是可以東阻均州之兵?西攔郢州敵師?宋人水路不通,只能走陸路入城,我軍到了陸地之上,還用害怕宋人地步兵嗎?」
「封鎖河道?」忽必烈眼睛一亮,離座走到史天澤提供的襄樊地圖前細看,一看果然,漢水上游河道狹窄,蒙古軍在萬山用投石機完全能封鎖河面;下游的灌水灘東面有一座面積極大河心島,再配合鹿門山弩堡,控制河道也十分容易。忽必烈立即歡喜道:「有可能,我們封鎖漢水水道很有可能!」
「大汗,請恕小僧插一句嘴。」子聰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襄樊城高壕深,上千架投石機也不是容易對付的,我軍即便能封鎖河道,不能立即攻取襄樊也是枉然阿里不哥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忽必烈身體一震,剛剛振奮起來的精神又暗淡下去,劉整也無話可他雖然有把握封鎖河道,卻沒有把握在短時間內攻破襄陽那變態的城防。但就在這時候,剛剛從南宋出使回來的郝經忽然說道:「大汗,微臣這一次在臨安地時候,曾經聽說賈老賊有這麼一個打算想調呂文煥回襄陽,協助呂文德鎮守襄陽,只是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替換呂文煥的人選而煩惱。」
「調呂文煥回襄陽?」子聰有些驚訝,疑惑道:「呂文煥剛被賈老賊調到神臂城才一年時間,怎麼又想要調回襄陽?」
「我也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郝經陰陰地說道:「所以我花了不少力氣和金錢打聽這個消息的來源,雖然毫無頭緒,卻無意中打聽到了一個不知道是否準確的消息呂文德最近的身體有些問題,賈老賊還專門請旨從臨安皇宮派了兩名太醫去襄陽為呂文德診治。」
「莫非呂文德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所以生性謹慎的賈老賊就打起了調呂文煥回襄陽,準備預防萬一的主意?」子聰最先反應過來。忽必烈則臉上閃過喜色,沉聲命令道:「飛鴿傳書南京路,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刺探到呂文德是否病重的準確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