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丁大全干的,他沒那麼蠢。」聽完郭靖和張世傑匯報抓捕刺客的經過後,賈老賊也得出和臨安知府馬光祖相同的結論。賈老賊分析道:「不錯,丁大全是與本官勢不兩立,但他如果想暗殺本官,必然佈置得計劃周密,天衣無縫,至少有七八成把握才會動手,即便失敗也不會輕易暴露,更不會留下明顯證據,給自己招來潑天大禍。」
「你們看這武器。」賈老賊拿起一把與現場發現相同的神臂弓,解釋道:「神臂弓雖然射程遠、殺傷力大,但它發射之後重新裝填箭鏃,需要相對比較長的一段時間——而今天刺殺本官的刺客僅放了一箭,一箭不中就立即拋下帶有標誌的武器逃走,足以證明刺殺本官的刺客乃是孤身一人,一擊不中當即逃脫,除了害怕被擒獲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他根本沒有時間重新放第二箭,不得不放棄刺殺而逃走!」
說到這,賈老賊斬釘截鐵的說道:「所以說,如果是丁大全派出刺客刺殺本官,那他不可能只派一個人來冒這個成功機率極小的險,而是應該派出數名甚至數十名刺客,對著本官的轎子亂箭齊發,這樣的成功希望才大。退一萬步講,丁大全即便找到一個武藝高強的刺客,有把握單獨刺殺本官,那他也不會讓那個刺客攜帶會暴露行跡地武器!」賈老賊並沒有把話說完全——他之所以確定這件事背後的主謀不是丁大全。那是因為賈老賊在回家之後就和埋伏在丁大全家裡的內線取得了聯繫,掌握了丁大全地動向才這麼肯定。
「照你這麼分析,那麼刺殺你的人應該也不是蒙古韃子了?」旁邊的李狐疑道:「如果是蒙古韃子派人來刺殺你。那他們也不可能做這麼沒把握的事,應該是集中力量對你的轎子亂箭齊發,這樣成功的希望才更大一些?」賈老賊點頭,「不錯,那個刺客是忽必烈派來的可能性也很小,忽必烈比丁大全更狡猾,更擅長隱忍,他不會在阿里不哥已經稱汗的這個敏感時刻冒險觸怒大宋。」
「那會是誰呢?是不是你地其他仇人?」李又問道。賈老賊一聳肩膀。攤手苦笑道:「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本官的仇人太多,史彌遠黨羽餘孽,已經被罷官的馬天驥死黨,袁、張柔、張傑和閻旺這些敵將或者叛將的親戚朋友,甚至在戰場上死在本官手下的普通敵兵親屬,成千上萬,實在是數不勝數,你叫本官如何知道是那個仇人幹的?」
「誰叫你到處做孽?活該!」因為張一刀和全玖的事情,李憋在肚子裡的一股無名邪火總算有了發洩的地方。將賈老賊訓斥了一通後,李又命令道:「從今天開始,你去那裡都要帶上我保護你!以後你上下朝不許走相同的路線!在外面不能隨便吃東西!外出攜帶地親兵不能低於一百人!還有,你家裡的僕人丫鬟也要重新篩查一遍,如果不可靠就不能留……。」
「行了,行了,這事慢慢再說。」賈老賊怕極了李的嘮叨,趕緊轉移話題道:「世傑,郭靖,你們抓捕刺客的過程中。除了那張帶有臨安禁軍標誌的神臂弓外,可還有其他有關刺客情況的收穫?」
「少傅,這個問題請讓小人來回答吧。(一直沒有說話的陸秀夫站出來,手捧一疊剛整理好的材料。平靜說道:「下官雖然沒有參與抓捕刺客的行動,但下官先後咨詢了少傅的親兵、殿帥軍、臨安府官員、衙役和當時在場地酒樓客人、老闆、店小二與過往路人,整理出一份比較詳細的材料,並發現幾條有用的線索。」賈老賊早就想給陸秀夫發揮的機會,便點頭道:「很好,你來匯報吧。」
「謝少傅,那下官說了。」陸秀夫翻開自己整理好地材料,平靜說道:「據少傅的親兵介紹。少傅遇刺的時間是在接近正午的巳時三刻過後。地點位於少傅每天上下朝必須經過的御街中段;而據那家酒樓的老闆和店小二交代,今天巳時正酒樓剛開門時。一個做舉子打扮、略帶北方口音、容貌俊美的青年書生帶著一個包裹就進到酒樓,包下了二樓的一個雅間——也就是發現凶器神臂弓那個房間,叫了一桌價值二十兩銀子地上等酒席,又賞給上菜地小二半貫會子,並借口等朋友共進午餐,一直等到少傅的轎子從酒樓下經過方才動手。放箭之後,那個刺客又留下一錠重約二十二兩地銀錠結帳,趕在少傅的親兵包圍酒樓前從後門迅速溜走。」
「這麼說來,這個刺客是早就觀察了本官的上下朝路線與時間,選定了刺殺位置和看準了逃跑道路,所以才在那裡埋伏的。」賈老賊分析道。陸秀夫補充道:「少傅,還有一點你遺漏了,這個刺客叫的是二十兩銀子一桌的上等酒席,又用大錠白銀結帳——證明該刺客手頭頗為寬裕,不可能是窮苦人家出身。另據小二交代,該刺客是用盞杯飲酒,並再三交代要求器皿清潔,談吐也十分斯文有禮,證明這名刺客受過良好教養,不太像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反而有可能出身於富貴世家,甚至有可能是一名世家子弟——下官還調查了白銀上的印鑒,發現是臨安富順銀號所鑄造之白銀,富順銀號沒有開設當鋪,顧客都是臨安權貴與富商巨賈,很少有普通百姓交易,也可從側面證明這點。」
「世家子弟?接著說?」賈老賊習慣性的敲起了桌子,心中不斷回憶自己得罪了那些名門世家。竟然能逼著一個世家子弟鋌而走險來刺殺自己——自己地人緣還真是夠不錯。陸秀夫又說道:「除此之外,下官還調查了那一把凶器神臂弓的來歷,根據神臂弓各個部件上銘刻的工匠姓名核對。下官查到這把武器地主人本應該是臨安一個部將(相當於主力連長)所有,那個叫林家良的部將是在兩天前遺失這把神臂弓的,當時他孤身一人在酒鋪中喝醉,露宿街頭,連同腰刀一起丟失——有酒鋪老闆可以做證。因為這樣的事情在陳大方的軍隊中常有,他便沒做聲張,今天少傅遇刺之時他正在清波門值勤,證人眾多。為了謹慎起見。下官調查了這個林家良的家世背景,發現他是臨安兵戶,父母妻兒都住在禁軍營中,家境平常,近期沒有暴富跡象,所欠之外債也沒有歸還,基本可以排除他被刺客收買的嫌疑。」
「那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李插嘴問道。\\\\\陸秀夫平靜答道:「他和所有人證一同被臨安府羈押,目前被關在大牢裡,估計跑不掉丟失兵器的責任,至少要幾十軍棍。」
「活該!」李氣呼呼地哼道——刺客那一箭雖然沒能射死賈老賊。卻在賈老賊鼻子上留下一條血口——那刺客也是傻啊,怎麼不會塗毒藥?賈老賊又問道:「那馬光祖怎麼說?他採取了什麼手段捉拿刺客?」
「馬光祖正在挨個審問人證,尚未做出反應。」陸秀夫淡淡說道:「不過下官估計,馬光祖應該會把主要精力放在捉拿那名容貌俊美的舉子身上,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派出衙役,領著見過那名舉子的酒樓老闆和夥計,挨個盤查客棧、會館等舉子聚集之處,從中尋找刺客。」賈老賊點頭,表示贊同陸秀夫的看法,又微笑道:「君實啊。難怪祥甫當初放你走——不到半天時間就能調查得如此仔細,還整理得有條不紊,果然是內政長才。好好幹,本官不會虧待你的。」
「謝少傅誇獎。但下官還是想回到揚州,回到李大人身邊。」陸秀夫的語氣異常平靜,堅持想要回到有知遇之恩的李庭芝身邊。旁邊的宋京和廖瑩中等人大怒,一起叫道:「陸秀夫,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賈少傅這是看得起你,像陳宜中那樣,想要留在臨安,賈少傅還不要。」
「下官知道留在臨安比揚州好。但下官在臨安無事可幹。下官不想做一個吃閒飯的閒人。」陸秀夫地語氣還是沒有半點波動,平靜面對宋軍和廖瑩中等人的指責。賈老賊則一陣頭疼——眼下賈老賊還沒從丁大全那裡把政務處理權搶過來。陸秀夫這樣的民政長才自然沒有用武之地,不過賈老賊又很捨不得放走陸秀夫這麼一個好幫手。琢磨片刻後,賈老賊靈機一動,微笑道:「君實,既然你覺得自己無事可幹,那你以後就常陪本官樞密院去,幫本官料理一下公文軍務,先干一段時間再說。要是你還不喜歡,堅持要走的話,本官決不攔你。」
「謝少傅,下官遵命。」陸秀夫向賈老賊拱手答謝,英俊的臉上也總算露出些笑容。賈老賊又笑道:「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本官忙於公務,很少有時間教妙兒琴棋書畫——本官可不信女子無才便是德那一套,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抽一兩個時辰,教妙兒學習琴棋書畫如何?」
「這個?」陸秀夫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旁邊賈老賊的幾個心腹走狗則馬上聽出賈老賊的弦外之音,一個個妒忌得眼睛都紅了;李也看出賈老賊的良苦用心,便嬌笑道:「陸大人,恭喜你了,據我所知,妙兒不僅性格賢淑文靜,聰敏好學,對你的印象也非常不錯——你們之間,一定會相處得十分愉快的。」賈老賊也微笑道:「怎麼?嫌妙兒太笨?所以怕教不好,不肯答應?」
「下官不敢,下官遵命。」陸秀夫慌忙下拜答應,抬起頭來時,陸秀夫地表情還是頗為平靜,不過在唯一好友張世傑的低聲恭喜和李的嬌笑聲中,陸秀夫英俊的面孔終於開始泛紅了。這時,賈老賊站起來總結道:「好了,這件事情就到這裡吧。這次事發突然,本官也不處罰誰了。但從今以後,你們得加強安全工作。不要再給刺客機會。」
「謝大人寬宏大量,小人以後一定用心保護大人,絕不給刺客任何機會。」一直擔心自己要被處罰地郭靖大喜過望,趕緊向賈老賊道謝。賈老賊又奸笑道:「說起來這個刺客也是幫了本官一個忙,竟然用丁大全心腹軍隊武器刺殺本官——你們出去多放放風,一口咬定是丁大全在幕後指使,讓皇上和臨安百姓去找丁大全算帳。」
和陸秀夫猜測的一樣,臨安知府馬光祖果然把調查刺客案的重點放在那名神秘地舉子身上。只是這次來臨安參加科舉的舉子足有數千之多,僅憑幾個人證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查了兩天都沒查到刺客的一根毫毛,對此賈老賊並沒有太在意——畢竟賈老賊的仇家多得自己都數不過來,即便抓到一個背後還有一窩,無關痛癢。倒是丁大全對這事情十分關心,一天三催的逼馬光祖盡快破案——丁大全也是沒辦法,那刺客用地是丁大全心腹軍隊地武器,刺客一天不抓到,丁大全就一天無法真正洗刷嫌疑。而且賈老賊的身份特殊,丁大全不趕快洗清這個嫌疑,不僅視賈老賊為大宋保護神地南宋軍民對丁大全罵不絕口,就連宋理宗也對丁大全沒什麼好臉色——因為民間可是有傳言說是丁大全勾結蒙古人刺殺賈老賊了。
為了進一步給丁大全施加壓力,賈老賊故意連續三天稱病未上早朝,給人製造一種他遇刺受驚的印象。不出賈老賊所料,到了第三天早朝上,當臨安知府馬光祖又一次向宋理宗匯報仍然沒有抓到刺客時,宋理宗的臉色益發難看,忍不住喝道:「馬光祖。三天了,你竟然還沒有抓到刺殺賈愛卿的刺客?是不是以後有人在大街上刺殺於朕的時候,你也是永遠抓不到刺客?」馬光祖神色黯淡,磕頭答道:「臣萬死。微臣實在無能,無法抓到刺客。」
「馬大人,你的手段太軟弱了。」丁大全知道宋理宗是在懷疑自己指使馬光祖拖延辦案了——誰叫馬天驥兒子一案中是丁大全保住了馬光祖,已經讓馬光祖打上了丁大全一黨的印記。為了盡快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丁大全建議道:「既然已經明知刺殺賈少傅的刺客藏身於舉子當中,就應該派出衙役把全臨安城內的舉子集中起來,把他們集中在各路會館,讓見過刺客地證人一一辨認。不就可以找到刺客了?」
「丁丞相。你在開玩笑吧??」馬光祖嚇了一跳,趕緊反駁道:「科舉臨近。臨安城中舉子成千上萬,將他們集中起來一一辨認,需要多少時間?耽誤了舉子的學業不說,要是引起舉子抗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宋理宗也覺得丁大全有點小題大作,出言道:「丁愛卿,國家開科取士,是為朝廷選拔人才,無故懷疑城中所有舉子,限制他們自由,只怕會讓舉子心中不安,上了科場也做不出好文章。更有可能招來學子不滿,危及社稷。」
「皇上明鑒,微臣此舉,其實也是為了舉子安全著想。」丁大全巧舌如簧道:「那名刺客既然是隱藏舉子之中,又無法知道他的身份,倘若那刺客在科舉考場之中突然發難,凶性大發傷及考場舉子,豈不是讓我大宋顏面掃地?各地學子心中更加不安?」
「有道理。」宋理宗被丁大全的話說得心中一動,如果刺客在考場中突然發難,隨便傷害或者殺死一兩個參加科舉的舉人,天下震動,那宋理宗的面子可就要丟得一乾二淨了。丁大全乘機說道:「皇上,其實集中舉子一一排查也要不了多少時間,微臣可以讓臨安禁軍參與協助,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把那個刺客找出來。」「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去辦吧。」考慮到科舉考場的安全,宋理宗終於首肯。丁大全大喜,剛散朝就迫不及待的叫來統管臨安禁軍的心腹陳大方,佈置他率領軍隊去協助馬光祖捉拿刺客,又交代道:「記住,如果發現那個刺客,就一定要抓活的,絕對不能殺死他或者讓他自殺,他還有大用。」
「恩相,不是末將不聽話,只是下官覺得你對賈老賊太忍氣吞聲了。」陳大方揉著身上被張世傑和郭靖等人打出地淤青,恨恨道:「賈老賊遇刺是好事,雖然我們有嫌疑,但沒有證據,那些草民再亂嚼根子又怎麼樣,能動我們一根毫毛嗎?你何苦如此著急的捉拿刺客洗清嫌疑,這只會讓別人以後你已經怕了賈老賊,不如讓那個刺客繼續逍遙法外,也許能替我們除掉賈老賊。」
「你懂什麼?」丁大全看看左右無人,這才冷笑道:「你以為本相不知道市面上的謠言是賈老賊搞的鬼?你以為本相是真怕背上嫌疑?」
「恩相,那你還為什麼這麼急著抓刺客?」陳大方狐疑問道。丁大全藍臉上儘是得意,冷笑道:「你知道本相為什麼急著要你去抓刺客嗎?本相是想和這個刺客聯手,除掉賈老賊這個禍害!」
「和刺客聯手?」陳大方似懂非懂,試探著問道:「我們製造機會,幫他刺殺賈老賊?」
「不可能了。」丁大全搖頭道:「本相收到情報,賈老賊已經加強了護衛,不僅從軍隊中補充了一批精銳士兵充當親兵,又讓張世傑和一個叫李地高手貼身保護,再想刺殺他很難成功。」
「不能刺殺賈老賊?那和刺客聯手有什麼用?」陳大方越聽越是糊塗,丁大全冷笑道:「如果你就是那個對賈老賊恨之入骨的刺客,落入本相手中之後,本相讓你一口咬定是受賈老賊指使你假裝刺殺,然後嫁禍本相,藉以扳倒本相獨掌朝政,你會不會答應?」
「讓刺客反咬賈老賊一口?」陳大方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大笑道:「末將明白了,恩相果然高明!那個刺客既然敢單獨刺殺賈老賊,肯定對賈老賊恨之入骨,恩相給他一個機會扳倒賈老賊,那怕就是到了公堂上用酷刑逼供,他也會一口咬死賈老賊了!」
「明白了就趕快去做,記住,一定要活的!」丁大全獰笑道:「賈老賊啊賈老賊,你故意裝病向本相施壓,又散佈謠言中傷本相,你以為本相看不出來?本相將計就計,讓你背上企圖獨霸朝政、架空皇上的罪名,看你還能囂張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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