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白雪皚皚的原野上空,兩隻象雪一樣白的信鴿劃過長空,帶著風霜雪雨,穿過草地、樹林、山丘、河流和湖泊,甚至穿過長江,分別降落到隔江對峙的兩軍大營中,將臨安城中最新發生的消息帶到正在劍拔弩張的宋蒙兩軍軍隊中……
「好,賈丞相成功了!」代替賈似道掌管全軍的高達一掌拍在桌子上,興奮的向旁邊的韓震和呂文德叫道:「賈丞相說服了皇上,讓皇上也配合我軍戰術,與蒙古韃子假意締結了和約,給我們爭取了軍隊部署的時間。」
「高將軍,先別這麼高興。」韓震皺著眉頭說道:「賈丞相這一計雖然有很強的欺騙性,可這一計也是一柄雙刃劍,稍有不慎,只怕會對我軍士氣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所以末將認為,在賈丞相返回前線之前,這個消息絕對不能對外透露。」
「我們當然不會對外洩露,怕就怕忽必烈會對外公佈。」呂文德的表情比韓震輕鬆不了多少,沉聲說道:「我擔心以忽必烈之奸詐,只怕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會決定把消息通過各種手段散佈出來,我軍下級官兵中肯定存在有蒙古細作。到時候不管我們怎麼封堵,這些動搖軍心地消息都會在軍隊中傳播開來。」
「別擔心。你們忘了賈丞相在臨走前就考慮到了這點?他還特地給我們留下了一個錦囊。讓我們在收到行動成功地消息之後打開,按錦囊裡的計策行事,就可以克制忽必烈惑亂我軍軍心的毒計。」高達對賈似道詭計倒是蠻有信心,不過高達奇怪的是——賈似道幹嘛不用蠟丸藏書之類的手法留下計策,偏偏選擇了女人才用地錦囊?(賈似道:糟。我忘記《三國演義》是元代小說了……)
「對,我差點都忘記了。」韓震一拍腦門,趕緊從他負責保管的絕密書札中翻出那個錦囊打開,從錦囊中取出一張不大的紙條攤開,高達和呂文德忙湊上來一同觀看賈似道有什麼妙計,只見那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以毒攻毒,搶先散佈我軍援軍即將趕到的消息。另:通知黃藥師,忽必烈很有可能帶領小股部隊先行北上大都,主持與阿里不哥的戰事。如果真發生那樣的情況,讓他無論如何替解誠爭取到率領蒙古主力撤退的指揮權。
「忽必烈拋下主力不管?率領小股部隊先行北上?這可能嗎?」韓震有些擔心賈似道過於樂觀,狐疑的問道。為人精細地呂文德稍一思索後,便斬釘截鐵指出,「有可能!不要忘了。忽必烈可是知道阿里不哥已經向賈丞相派出請求聯盟的使者,他與阿里不哥的戰事已經迫在眉睫,忽必烈如果再不趕快北上主持大局的話,他連準備糧草軍需和組織預備隊的時間都沒有了。加上皇上假意答應了忽必烈地求和請求,忽必烈肯定認為皇上是一國之君不會失信。便很有可能先行北上。」
「如果真是那樣的就好了。」高達大喜道:「本來接替忽必烈指揮蒙古主力撤退的將領不少,但塔察爾、按嗔這些人都是蒙古王爺,必須要跟著忽必烈回北方安撫和收買蒙古各個部落的人心,再往下數,黃藥師那個神棍的乾兒子解誠,很有可能真像賈丞相所說地那樣,代替忽必烈指揮蒙古主力撤退——即便他擔任不了主指揮。一個副指揮怎麼也跑不掉的。」
說到這裡。高達、韓震和呂文德三人一起奸笑起來,「真是那樣的話。林雷那蒙古主力就……哈哈哈哈哈……!」三人的笑容和賈似道得意忘形時一模一樣——一樣的賤!
「哈哈哈哈哈……!」高達和呂文德等人狂笑的同時,蒙古軍大營裡的忽必烈和子聰、按嗔、塔察爾等蒙古軍隊地高官權貴也是在瘋狂大笑,不同地他們是為宋理宗派忠王趙來接替賈似道掌管軍隊而笑。已經白鬍子一大把的蒙古老王塔察爾幾乎笑得斷氣,扶住桌子大笑道:「南蠻子皇帝地腦袋一定是壞了,撤掉賈似道也就算了,竟然還派一個傻子王爺來接替賈似道——他是不是覺得他的軍隊太多了,想白送十幾萬軍隊給我們宰嗎?」
「人在甜言蜜語前栽跟隨頭,馬在柔軟草地上打前失。」按嗔那顏在蒙古諸王中算是比較冷靜的一個,提醒道:「賈似道雖然即將被換掉,但我們也不能太過輕敵,畢竟賈似道現在還坐在南蠻子軍隊的指揮仗裡,如果他聽到風聲,也許會狗急跳牆,趕在趙那個白癡抵達前線之前向我軍發動進攻,因南蠻子軍隊目前的士氣,很有可能對我軍造成重創。」
「按嗔王爺所言有理,在宋人皇帝的聖旨送到前線之前,我軍是不能掉以輕心。」子聰怕黃藥師又搶在他前面說出正確意見,按嗔剛說完他就搶著說道:「小僧建議,立即利用各種渠道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借這個消息來動搖宋人軍隊的軍心,可以收到奇效。」
「子聰大師此言正合本王之意,這事就交給子聰大師負責了。」忽必烈鼓掌叫好,同時下意識的去看這段時間表現比子聰更出色的新任謀士黃藥師,見黃藥師表情沉重後,忽必烈不由奇道:「黃叔父,你這是怎麼了?難道你覺得子聰大師這條計策有什麼遺漏嗎?「回四王子,子聰大師這個計策雖然神妙。」黃藥師也不知道賈似道是在和宋理宗聯手算計蒙古大軍。還在心裡大叫賈似道許諾給自己地金銀美女已經泡湯——所以表情才那麼痛苦。不過忽必烈既然點名叫到自己。黃藥師也只能硬著頭皮搪塞道:「貧道只是覺得以賈似道之能,這條亂軍之計只怕沒那麼容易實行,又要空費軍力而已。」
「黃道長既然認為小僧地計策不行,那請黃道長拿出一條更好的計策出來,請四王爺參詳比較。」子聰陰陰的說道。黃藥師知道子聰是在針對自己。索性將計就計道:「既然子聰大師點名要貧道獻計,那貧道建議四王子差遣貧道以停戰之後如何交換俘虜為借口再過一次長江,到南人大營裡與賈似道交涉,探聽賈似道對南人皇帝旨意的態度與對策。」
黃藥師的算盤打得極好,既然賈似道要被換掉了,那自己就趕快得逃回長江以南——否則趙那個白癡指不定就在與蒙古軍地接觸中把自己的身份給賣了,那可就大事去矣。可惜忽必烈卻被賈似道那些層出不窮的反間計和離間計弄得一個腦袋三個大,已經不願再和賈似道扯上任何關係,拍板定案道:「黃叔父渡江就不必了。交換俘虜的談判,可以等到趙接替了賈似道之後再遣使過去。子聰大師,我軍的內線細作由你管理,散播消息的事情就交給你全權處理,本王要你在三天之內。讓南人軍隊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的皇帝已經答應和約!還有賈似道即將被撤換,接替賈似道的人將是一個傻子王爺!」
「小僧遵命!」算上建議忽必烈直接向宋理宗求和,子聰已經是連勝黃藥師兩場,這些天來一直被黃藥師搶光風頭的子聰那個得意勁就甭提了,以至於走過黃藥師身邊時。得意忘形地子聰忍不住故意撞了黃藥師一下。惹得蒙古軍水軍萬戶解誠勃然大怒,出列攔到子聰面前緊握雙拳吼道:「子聰,你是故意撞我義父的吧?」
「解誠——!」忽必烈長喝道:「子聰大師是無意的,別耽誤大師去執行本王的軍令,退下。」解誠不敢和忽必烈頂撞,只得恨恨退下,怒目圓睜瞪著子聰得意離去。這時。忽必烈揮手道:「好了。散帳吧。」蒙古眾將依令散去,黃藥師本想和解誠一起出去。忽必烈卻忽然叫住他,「黃叔父,請你留下。」
「四王子,你有什麼事向貧道交代嗎?」黃藥師已經不只一次被忽必烈留下,對此倒也不以為奇。不想忽必烈卻凝視著黃藥師的雙眼說道:「黃叔父,本王有一件事很是奇怪,本王秘密向宋人皇帝派出使者求和,可賈似道也在同時向臨安派出使者,兩隊人馬竟然在同一天進到臨安,險些壞了本王地釜底抽薪之計——天下有這麼巧的事嗎?」
「忽必烈在懷疑他的幕僚裡有內奸了!」黃藥師心中狂震,不過多年的神棍經驗卻讓他臉上不動聲色,平靜的說道:「四王子,其實這件事貧道早就有所懷疑,反覆思考之後,貧道覺得這件事有兩種解釋。」黃藥師連眼珠子都不敢轉,繼續硬著頭皮說道:「第一,事情確實是巧合,因為賈似道派去地使者是向宋人皇帝請求援軍,正好趕上這件事情。第二……。」說到這,黃藥師遲疑了一下,索性說出忽必烈心中的懷疑,「我軍高層之中有內奸!向賈似道洩露了這個計劃!」
忽必烈長滿絡腮鬍的臉上毫不表情,淡淡問道:「有內奸?那黃叔父認為誰的嫌疑最大呢?」黃藥師心知忽必烈是在試探和考驗自己,強壓下心中恐懼,硬著頭皮答道:「貧道覺得如果真有內奸的話,有一個人的嫌疑最大!」
「誰?」忽必烈雙眼中閃過寒光,盯著黃藥師的雙眼像是要把黃藥師內心深處地所有秘密全部挖出來一樣。而忽必烈身後地兩個怯薛像是得了什麼暗號,不聲不響的從忽必烈身後站出,站到黃藥師左右。黃藥師閉上雙眼,然後又迅速睜開,聲音毫無顫抖地答道:「貧道,我。」
「黃叔父真會開玩笑,你是先王好友,小王叔父,你怎麼會嫌疑最大呢?」忽必烈笑了起來,可他的笑容中不僅沒有半點歡娛。反而帶著一種說不出地東西。事到如今。黃藥師也知道自己那怕說錯一個字就可能帶來殺身之禍,只能斟酌著逐字逐句地說道:「四王子不必笑,貧道的嫌疑確實最大,在四王子的幕僚中,數貧道資歷最淺。不像子聰他們那樣跟隨四王子時間長;況且貧道自西域一行後就隱居在嶺南,最近才突然出現在四王子面前,當然嫌疑最大。」
「那麼,黃叔父你能用什麼證明你是清白的呢?」忽必烈也是放慢了說話節奏,一字一句的向黃藥師問道。黃藥師搖頭,「沒有。」黃藥師地回答讓忽必烈楞了一下,然後才用手指敲著桌子問道:「這麼說來,黃叔父是放棄為自己辯白的機會了?」
「不是放棄,實在是辯無可辯。」黃藥師苦笑道:「因為真正洩露情報那個人已經事先找好了貧道這個替罪羊。既向賈似道出賣了軍情,又可以借四王爺的手除掉貧道,計劃滴水不漏,貧道實在找不出洗刷冤屈的辦法。」
「有人故意陷害?」忽必烈被黃藥師的話打動,立即聯想起賈似道那些用得出神入化的反間計把自己坑得有多慘。那邊黃藥師卻又長歎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四王子,動手吧,老道活了八十多歲,也想到九泉之下去和老四王子重聚了。不過在臨死之前,貧道還想最後提醒四王子一句。你的幕僚將領中要麼真的存在宋人奸細,要麼就有人在容不得別人比他強,堵死別人的上進之路,四王子要奪得天下,對這樣地人得更加小心。」說罷,黃藥師轉身就往帳外走,平靜說道:「四王子。告辭了。別忘了把那本《長春真人西遊記》刻印刊行,以遂貧道遺願。」
「黃叔父。請等一等。」忽必烈決心不再鹵莽行事,喝住黃藥師與那兩名怯薛,淡淡說道:「黃叔父,請給小王一點時間,如果真有人故意陷害於你,小王一定還你一個清白。」說罷,忽必烈向那兩名怯薛吩咐道:「送黃叔父回帳休息,衣食住行不得有半點慢怠。」
大紅人黃藥師突然被忽必烈軟禁的消息,不到半天時間就在蒙古軍高層中悄悄傳開,急得解誠是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托人給黃藥師說情,不過蒙古眾將卻害怕引火燒身,除了欠黃藥師人情的張柔到忽必烈面前說了幾句公道話以外,其他的蒙古將領則是避之惟恐不及。不過張柔與解誠為黃藥師辯解的理由也很充分——黃藥師剛來蒙古軍地時候,是向忽必烈獻書和獻火藥配方,並沒有懇求高官厚祿,是忽必烈自己把黃藥師象坐火箭一樣提拔到高層的,如果黃藥師真是宋軍派來的奸細的話,事前誰能預料到這點——那他真的就是神仙了。
理由充分歸充分,有黃藥師地大仇人子聰在忽必烈耳邊下爛藥,忽必烈對黃藥師還是不肯盡信,不肯立即還黃藥師一個清白。不過子聰也沒高興多久,在賈似道的以毒攻毒之計下,子聰散佈謠言帶來的副作用剛到晚上就顯露出來——子聰命令潛伏在宋軍之中的細作散佈宋理宗已經締結和約的消息,正趕上高達、韓震等人散佈宋理宗已經派出援軍的消息,兩條自相矛盾的謠言撞在一起,蒙古潛伏在宋軍中地十幾個細作立即暴露無遺,包括蒙古在宋軍陣長級別地最後一個內線都被高達和呂文德等人揪了出來砍了腦袋。而且宋軍散播的謠言還鑽進了蒙古軍營中,弄得蒙古軍士兵人心惶惶,士氣大挫。氣得忽必烈指著子聰鼻子大罵,「你是不是故意地?黃藥師已經料定了你的計策會失敗,你為什麼還故意堅持實行?害得我們的內線被一網打盡,你知道為了發展那些內線,本王花了多少錢嗎?」
「四王子,小僧那敢是故意的?小僧只是沒想到賈老賊會那麼毒,用謠言來反制小僧散佈的實情。」子聰哭喪著臉答道。忽必烈卻氣得一揮手,「傳令下去,立即釋放黃藥師自由,從現在開始,每次軍情會議都要叫上他。」
「王爺,黃藥師那個牛鼻子很可能是宋人的奸細啊。」子聰慘叫著提醒道。忽必烈獰笑道:「夠了,本王算是看透你了,難怪黃藥師指責你疾賢妒能,專門堵人上進之路——黃藥師向本王的每一條建議都正中要害,恰好料定敵人動向,這樣的奸細,你去給本王找幾個出來?」
於是乎,被懷疑為宋軍奸細的黃藥師在蒙古眾將對子聰的牆倒眾人推聲中重獲自由,不過黃藥師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堅決拒絕了忽必烈要他重進帥帳議事的好意,再三聲明只願在解誠帳下做事,間接為忽必烈效力——當然了,心胸開闊的黃仙長也對好幾個忽必烈親信說,他實在不願再與某個疾賢妒能的禿驢共事,免得又橫遭陷害。至於黃仙長肩負著的另一項任務、也就是替宋軍刺探蒙古軍情的工作也沒耽擱,有一個當萬戶長的乾兒子,黃藥師想要什麼情報還不是手到擒來?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