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權相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七十八章 第三次鄂州和約
    公元一二五九年,南宋開慶元年,蒙哥汗八年臘月初五,酉時初刻,南宋都城臨安城中的皇宮中,每一天的例行早朝即將召開。在進到金鑾寶殿大慶殿之前,南宋的文武百官便又像前幾天一樣不自覺的分為了三派,以丁大全為首的主和派站到大慶殿門外的右側,以忠王趙為首的主戰派則聚到大慶殿左側,少數以吳潛為首的主和派則游離在兩派之外,只是人數極少。

    和前幾天不同,主戰派與主和派官員的數量對比已經發生了完全顛倒,原先四大家族坑瀣一氣的主和派官員中已經只剩下丁大全一黨在苦苦支撐,而董、閻、馬三家已經完全倒向主戰派,使得實力本就不弱的主站派聲勢更是大張——公認的誤國奸臣家族倒向代表忠良的主戰派,這在大宋建國以來還絕對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強弱分明的形勢,絕大多數識時務的中立派便毫不客氣的站到主戰陣營,就連留夢炎也厚著臉皮跑過來和好學生陳宜中搭訕,為賈似道老賊搖旗吶喊。逼得丁大全只能對黨羽心腹交代,「看來形勢對我們很不妙,但我們不能認輸,一定要拖住皇上,不能皇上答應賈似道和蒙古繼續打下去的主張。總之再拖延幾天,我們就有轉機。」

    丁大全所說的轉機,自然是他命令貴州州守淤翁明謊報苗民造反那件事——目的自然是逼宋理宗做出攘外必先安內的決定,丁大全算盤打得雖好,可是在他看到阿合馬與察必被一群御前侍衛領到大慶殿外時。丁大全不由大吃一驚,趕緊迎上去向阿合馬問道:「阿大人,你怎麼也來參加早朝了?」

    「丁大人,我被傳來參加貴國早朝,難道不是你地主意嗎?」阿合馬表現得比丁大全還要糊塗。丁大全臉上變色,叫苦道:「糟了,看來今天皇上就要決定是否與四王子議和了。」那邊主戰派官員也猜到阿合馬等蒙古使節團被傳到皇宮的原因,不由發出一陣歡呼。情知勝券已經在握。

    主戰派與主和派官員或喜或憂間,大慶殿中已然走出一名執事太監,尖聲尖氣的叫道:「諸位大人。皇上已出寢宮。請各位大人列隊入朝。」愁眉苦臉的丁大全與阿合馬等人無奈,只得與那些興高采烈的主戰派大臣排好隊伍,列隊入朝。進得大慶殿。百官剛剛站定,帶著黑眼圈的宋理宗便領著董宋臣進殿,大慶殿中立時便響起熟悉的山崩海嘯般的萬歲聲。

    「諸位愛卿,平身。」儘管宋理宗臉上還帶著房事過度地疲倦表情,但他的聲音卻十分高亢。開門見山的說道:「今天地早朝,主要就是議定蒙古王子忽必烈求和之事,各位愛卿有什麼高見,儘管道來。」

    「皇上,是不是太急了?」丁大全搶先出班,聲音苦澀地說道:「要不皇上再等等,看看各地官府與民間對議和一事的反應。再做決定不遲。」

    「皇上。不能再拖了,前線的賈丞相還等著萬歲地聖裁與援軍。時間拖延久了,只怕蒙古韃子的主力乘機遁去。」宋京看出丁大全的險惡用心,站出來反對道。這一次宋理宗又站在了宋京一邊,點頭道:「軍情如火,前方大軍一天要消耗近五萬貫軍餉,是不能再拖了。今天的早朝,朕一定要把這件事定下來。」

    「完了。」丁大全和阿合馬等人心中叫苦,看在阿合馬孝敬的四大車金銀珠寶地份上,丁大全只得硬著頭皮站出來做最後的努力,「啟稟皇上,對於是否與蒙古議和一事,微臣還是堅持主和——我大宋國庫空虛,繼續打下去只會國貧民困,不宜久戰;況且我大宋與蒙古素無仇怨,之所以刀兵相見,全因為當年宋蒙攻金沒有商定河南土地歸屬引起,而今兩國議定邊界,必然可以和平相處,永結兵戈。」

    「是個理由。林雷」宋理宗點點頭,轉向宋京等人問道:「宋愛卿,你們的意見呢?」

    「皇上,微臣也還是那個意思,對蒙古韃子決不能姑息,使之主力逃竄,以至後患無窮。」宋京的話很簡短——因為他知道會有人站出來幫他補充。果不其然,前天還堅決主和的馬天驥第一個跳出來,大聲說道:「皇上,不能議和啊,我大宋雖然國庫空虛,但並非捉襟見肘,尚能一戰。而蒙古韃子狼子野心,今日求和,只為保存實力,以期將來再次進犯大宋,與蒙古韃子議和,只能是養虎為患啊!」

    「皇上,我軍前線將士士氣高昂,枕戈待旦,只等一聲令下便可殲滅入侵之敵,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啊。」四大家族之一的閻慶也跳出來,一反常態堅持主戰。而趙也按著全玖教的話鸚鵡學舌道:「父皇,賈丞相所言極確,蒙古韃子才豺狼之性,豺狼食人,豈能與人共處?惟今之計,只有採用賈丞相之計,調揚州李庭芝五萬大軍入鄂,會同賈丞相大軍聯手殲滅蒙古主力,把韃子打疼打怕,使之不敢窺視我大宋,我大宋方有長治久安。」

    學生出來說話了,身為老師地怎能落後?年已八旬、白髮蒼蒼地大儒湯漢馬上站出來,雙手舉圭道:「皇上,忠王所言極是,淮南東路制置司參議李庭芝年齡雖輕,但有勇有謀,文武雙全,正是領兵入鄂的不二人選,老臣附議。」其他主戰派一聽樂了,心說好嘛,這對師生不但支持繼續打下去,連援軍地主將都一併保薦了,還真省事。

    樂歸樂,主戰派佔優的氣氛下,這些大臣還是爭先恐後的站出來附和,「臣附議。」「臣主戰。」「臣附議。」「臣附議……。」其中又以留夢炎的嗓門最高。「皇上,打吧,蒙古韃子南下以來殺我大宋百姓無數,我們要給無辜冤死地百姓報仇啊!」氣得陳宜中在肚子裡大罵,「老東西,看到賈丞相佔上風就貼過來了,以前你幹嘛去了?」

    「臣主戰。」「臣主戰……。」面對著鋪天蓋地的主戰聲,丁大全和阿合馬等人面如死灰。阿合馬和察必更是打起了趕緊通知忽必烈立即撤軍的主意——雖然倉促撤軍肯定會遭到宋軍追殺而損失慘重,但總比全軍覆沒強得多。而宋理宗面對群臣的主戰呼聲毫無表情,彷彿充耳不聞一般——滿朝大臣都是人精。少數亟亟精明的見宋理宗並沒有太過高興的表情。立即停住叫喊,準備等待宋理宗決定後再站隊。

    果然,當群臣的呼聲逐漸平息下來後。宋理宗終於清清嗓子說道:「諸位愛卿,剛才你們的意見,朕都已經清楚了。朕決議……。」滿朝文武都豎起了耳朵,不同地是主戰派是在等宋理宗宣佈繼續開戰的聖旨,主和派則是在等宋理宗宣佈他們與蒙古良好關係的死刑。可是宋理宗接下來地話卻向是在金鑾殿上扔下了十三顆綁在一起拉開引線地手雷——宋理宗緩緩說道:「朕決議。與蒙古議和。」

    包括丁大全和阿合馬等人在內,金鑾殿上所有人都是一陣目瞪口呆,但驚喜過後,丁大全還是第一個跪下高呼,「皇上聖明!」接著周震炎、卓夢卿和陳大方等黨羽一起跪下,異口同聲的高呼皇上聖明燭照、恩眷萬里之類的話。阿合馬和察必更是喜笑顏開,一起向宋理宗單膝跪下。「謝大宋皇帝。祝大宋皇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與主和派相反。佔盡所有優勢卻突然失利地主戰派大臣個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丁大全一黨狠拍了一痛宋理宗的馬屁後,宋京等主戰官員醒悟過來,爭先恐後的跪下磕頭,「皇上三思,與蒙古議和對我大宋有害無利。」「皇上,不能相信蒙古韃子,他們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啊。」趙地老師湯漢更是老淚縱橫,哭喊道:「老臣跪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能與蒙古議和啊!」

    「諸位愛卿,都起來吧,你們的心情朕都理解。這件事朕已決定,你們不必勸朕。」宋理宗揮手命令,同時宋理宗心裡很奇怪——宋京和陳宜中這些人幹嘛表現得這麼激動?難道他們不知道賈似道的真實用意?莫非是在演戲,繼續欺騙蒙古使節團?那他們演得還真像——其實宋理宗這點倒是冤枉了宋京等人,請宋理宗用假癲不癡之計給賈似道爭取部署軍隊的時間這件事,在前線軍隊高層其實也只有賈似道、廖瑩中、韓震、高達和呂文德五個人知道,這倒不是賈似道不相信宋京等走狗心腹,而是賈似道想借自己走狗的失望與沮喪來讓丁大全和蒙古使節團掉以輕心,使之不產生懷疑。

    「謝皇上。」見宋理宗意願已決,大多數牆頭草立即站起身來,免得讓宋理宗不高興又得罪丁大全。僅有宋京、陳宜中等前線代表和趙一黨不肯起身,大哭著懇求宋理宗收回成命。湯漢更是一邊大哭一邊以頭搶地,「老臣懇求皇上收回成命,請皇上收回成命。」湯漢年老體弱,額頭在金鑾殿的水磨青磚上只撞得幾下就頭破血流,頓時血染金殿。宋理宗忙喝道:「來人啊,把湯漢起來,送他去見御醫。」

    「皇上,不能議和啊!不能相信蒙古蠻夷啊!」儘管被兩名御前侍衛架著,但血流滿面的湯漢還是掙扎著大喊不休,鮮血灑了一地。可他地血並沒有打動宋理宗絲毫,宋理宗沉著臉向百官說道:「各位愛卿,你們地意見朕都聽了,但朕覺得丁愛卿所說最為有理,我大宋國庫已然空虛無比,實在禁不起曠日持久的戰爭,加上江西路與荊襄兵力抽調嚴重,地方一旦有變,朝廷將無兵可派,無軍可征;還有就是丁愛卿說得對,宋蒙並無宿怨,所起衝突全因聯手滅金時疆界劃定不清引起。所以朕經過反覆考慮,覺得只有與蒙古議和談判,方為上策。」

    「皇上……。」白胖臉上已經汗出如洗地宋軍掙扎站起來,還想做最後的努力挽救主戰失敗。宋理宗卻搖頭說道:「宋愛卿。不必說了,朕知道你想什麼,但朕意已決!再有反對者,朕決不輕饒!」

    素來不喜歡對大臣下毒手的宋理宗忽然拿出威脅口氣,在賈似道諸走狗中素來以貪生怕死聞名地宋京臉上肥肉一陣抽搐,終於閉上嘴不敢說什麼。主戰派核心賈似道的代表宋京都沒異議了,其他主戰派大臣立時一陣噤若寒蟬,全都乖乖閉上嘴巴。惟有腦袋不夠清楚的忠王趙還在按王妃全玖的指點說話。「父皇,不能議和啊,兒臣願代父皇出征。監督大軍殲滅蒙古主力……。」

    「夠了!就你那點本事還想帶兵出征?」宋理宗忽然發起火來。指著趙咆哮道:「你不是想出征嗎?好,朕給你一個機會,明天你就出發給朕到前線去。接替賈似道掌管軍隊,只要你把朕的軍隊順利帶回臨安,朕就相信你能帶兵打仗!」

    打從宋理宗登基以來,包括在端平入洛失敗的時候,南宋官員就沒誰見過宋理宗發這麼大的火。金鑾殿上頓時鴉雀無聲,無奈趙卻是一個先天不足的孩子,竟然還高高興興地答道:「兒臣謝主隆恩!」話音剛落,金鑾殿上立即響起一片低沉的笑聲,這笑聲卻越發刺激了宋理宗脆弱的神經,宋理宗跳起來指著趙,更加大聲咆哮起來。「你竟然還有臉謝恩?那你就去吧。要是軍隊在撤回臨安地途中有什麼意外,朕絕饒不了你!」

    「皇上請息怒。微臣……。」左丞相吳潛急了,趕緊出來勸諫,把前線大軍交給趙——那不是把士兵們往火山口上推嗎?宋理宗卻不理會吳潛地苦口良言,轉向阿合馬喝道:「蒙古使節,把你們草擬的議和文書遞上來——不過朕可警告你們,不要再耍什麼花招,如果你們蒙古軍隊再敢踏進我大宋疆土一步,朕的大軍一定會把你們碾成血肉之醬。」

    「請大宋皇帝放心,我們四王爺人品貴重,一定會遵守諾言。」阿合馬地乾瘦長臉笑成了一朵花一般,而丁大全的藍臉笑得比阿合馬還要燦爛……開慶元年、蒙哥汗八年臘月初五,南宋皇帝趙昀與蒙古使節團議定和約,決定停止持續了五個月的鄂州之戰,由蒙古方面向大宋賠償軍費白銀萬兩,退回戰前邊界,換取宋軍放棄追殺蒙古主力的承諾,並共同約定兩國互不相攻。史稱——第三次鄂州和約!

    這個自大宋建國以來首次收受敵人軍費賠償的條約一經公佈後,立即在民間掀起一片巨大地浪潮,有歡呼大宋首次對外勝利的,也有覺得太過輕饒敵人的,更多的人卻是慶幸再也不用打仗,眾說紛紜。而這個條約對南宋官場來說,卻是宣佈以賈似道為首的主戰派完全失利,標誌著以丁大全為首的主和派取得完勝,一時間,無數趨炎附勢的大小官員紛紛向丁大全靠攏,丁大全府邸門庭若市,聲勢大張。同時阿合馬等蒙古使節團成員,則迫不及待用各種通訊手段將和約議定與賈似道被草包王爺趙取代地消息通知前線,將這兩個好得不能再好消息地通知正翹首以待的忽必烈……

    與歡天喜地地主和派相反,主戰派大臣中卻是一片愁雲苦霧,一部分互相之間分頭串連,商量說服宋理宗回心轉意的法子;另一部分則乾脆直接扎進丁大全的懷抱,跑到右丞相府向丁大全獻媚效忠。不過其中最為憤怒和失望的還是要數忠王妃全玖,聽完丈夫對早朝的描繪後,全玖二話不說就直接衝到位於自家東跨院的賈似道臥室,向正在與李收拾行李準備離開臨安的賈似道後大吼道:「賈丞相,你就這麼想一走了之了嗎?你忘記與本妃的約定了嗎?」

    「李,你先出去一會,別讓任何人進來。」賈似道先吩咐李出去戒備,直到房間中只剩下賈似道自己與全玖兩人後,賈似道才苦笑著向全玖說道:「王妃,皇上已經決定議和了,本相還留下來做什麼?讓別人發現本相擅自回京,請皇上砍本相的頭嗎?」

    「你不是還想親自面見皇上嗎?本妃這就進宮去請皇上到這裡,安排你與皇上見面密談,也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全玖並不知道賈似道昨天已經在紅梅閣與宋理宗見面的事,所以才有此問。賈似道則搖頭歎息道:「不用了,皇上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本相再怎麼說皇上也不可能回心轉意,還只會讓皇上知道本相擅自回京的事情。王妃,本相已經認命了。」

    「你這個沒用的男人,虧本妃還那麼看好你,還把……。」全玖幾乎氣昏過去,一雙妙目瞪得渾圓,瞪著賈似道彷彿是在噴火。賈似道卻上前一步拉住全玖氣得冰涼的小手,柔聲道:「王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是上天注定我們不能成功——要不這樣吧,你把那東西還給本相,我們之間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反正那東西你留在手裡也沒用了,要是讓別人看到,肯定會懷疑本相和王妃的關係,對王妃的地位還是一種威脅。」

    「給你!」全玖氣得真的去抓貼身收藏著的那東西,不過在手剛摸到衣服的時候,全玖忽然又停住動作,看著賈似道的噴火雙目中怒氣也逐漸消散,最後竟然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賈似道知道這個女人不好對付,趕緊問道:「王妃,你不是打算把那東西給本相嗎?怎麼又笑了?」

    「賈丞相,難怪忽必烈被你耍了幾次,你耍人的功夫確實厲害,本妃也差點被你耍了。」全玖嫵媚的嬌笑著,用纖纖玉指挑起賈似道的下巴,「可惜本妃沒那麼傻,你不是想回前線嗎——本妃與忠王陪你一起去。本妃倒要看看,你究竟是真的在這次與丁大全的鬥爭中輸了?你還想讓本妃替你做什麼都行,惟獨那東西不能還給你。」說到這,全玖帶著一身香風湊賈似道耳邊,吃吃笑道:「其實你需要認命的事只有一件——你這一輩子,是永遠無法逃脫本妃的手心。本妃的便宜,沒那麼好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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