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號。洛杉磯從早晨開始就下起大雨。
幾個月來從來就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雨幕之中,雨水讓天氣涼了不少,不過並沒有撲滅洛杉磯人的熱情。
對於夢工廠來說,這一天也許是1929年上半年以來,最忙碌的一天。
洛杉磯六大廣播台以及洛克特克電視集團從一大早開始就開始對今天的首映式展開了跟蹤報道。
六大廣播台關注的,自然是希區柯克的《殺手》。事實上,他們的報道從幾天之前就開始了。
不過和洛克特克電視集團相比,六大廣播台的影響顯然就有些不足了。
首先,洛克特克電視集團電視信號的覆蓋範圍要比六大廣播台的覆蓋範圍要大一些。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電視機的傳播效果比廣播要更受歡迎,畫面的之直觀性,是廣播所不能比擬的。
這一天,洛杉磯市政府破天荒地宣佈放假一天,目的是讓民眾可以在這一天無憂無慮地進入電影院。
洛杉磯市政府的這種舉動,受到了民眾的歡迎,也使得洛杉磯的各大電影院,從午夜開始就排起了購票的長隊。
最熱鬧的,恐怕就是媒體了。
從早晨開始,提前幾天抵達洛杉磯的美國媒體的各大記者們紛紛感到夢工廠第一影院和雷電華第一影院,更有記者開始對兩部電影的劇組人員圍追堵截,夢工廠的院子裡面,更是擠滿了人。
「老闆,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斯蒂勒站在辦公室裡的窗戶旁邊,看著院子裡的那些圍著甘斯等人的記者直咧嘴。
「是呀,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斯蒂勒。今天晚上可就看你的了。」我對斯蒂勒擠吧了一下眼鏡。
斯蒂勒和甘斯在招待完記者之後。上午就趕到了第一影院,其他的則按照事先佈置好地任務分頭行動,至於我,則做在辦公室裡面帶著亞蓋洛。
晚飯過後,大家才啟程到洛杉磯。
到地時候。已經是七點。
邀請的嘉賓紛至沓來,我們一行人出現在電影院大廳門口的時候,裡面想起了一片歡呼聲。
「甘斯。嘉賓來得多不多?」我在前排坐下,低聲問甘斯道。
「嘉賓?邀請的全來了,不過有些人沒來。」甘斯呲哄了一下鼻子,低聲道:「雷電華電影公司只派了卓別林過來,其他的人臉都沒露,哥倫比亞公司和福克斯公司都沒有派人來,出資之外,我們還多了幾個不太受歡迎地人。」
「不太受歡迎的人?誰呀?」我笑了起來感情還有不速之客呀。
「喏,正過來呢。」甘斯衝著不遠處努了努嘴。
我轉臉望過去。果然看見幾個人一邊向旁邊的人打招呼一邊走過來。
走在最前面地。是洛杉磯的警察局長漢克.普約爾。這傢伙穿著他的那一身極其惹眼的警服,在一幫衣冠楚楚的人當中。分外引人注目。
跟在漢克.普約爾身後的。則是民主黨推選出來的競爭洛杉磯市長的艾爾本.巴克利。這傢伙沒有穿著平常演講時候穿的帶有特色地格子西裝,而是別出心裁地穿著一身西部牛仔裝。
「老闆。這兩個傢伙是不是過來搗亂地呀!?」斯蒂勒看著漢克.普約爾和艾爾本.巴克利,氣呼呼地說道。
「搗亂,搗什麼亂?」我冷笑了兩聲。
「這樣的一個場合,這兩個傢伙竟然傳成這個鬼樣子。難道這裡是警察局,或者是牧場?」斯蒂勒表情十分地不悅。
其實不光是他,跟在我身邊地一幫傢伙,臉上都沒有什麼好顏色。
漢克.普約爾和艾爾本.巴克利走到我的跟前,笑容滿面。
「柯里昂先生,我們這些人來湊湊熱鬧,你不會不歡迎吧?」漢克.普約爾見到我,十分地客氣。他的這幅樣子,可和上次我們幾個人去龐茂家裡截然相反。
「歡迎,怎麼會不歡迎呢。你們能來,是我們無限的榮幸呀。」我深處手去,和他們一一握手。
「柯里昂先生,我早就想你見了,在民主黨內部,你可是被人談論最多的,現在,我總算能夠親眼見到你,向你請教請教了。」這個艾爾本.巴克利,果然是典型的政客,不管是語調還是笑容,都讓你感到發自肺腑的舒服。
「但願民主黨內部的那些人,不是罵我的。」我說的一句話,讓漢克.普約爾和艾爾本巴克利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讓甘斯招呼兩個人坐下,然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們聊天。
「柯里昂先生,聽說你二哥要競選好萊塢市的警察局長?」漢克.普約爾端起了一杯紅酒,看著我笑了笑。
我裝出了一副無奈的樣子,長歎了一口氣道:「慚愧呀慚愧,我也不知道我那二哥是怎麼想的,突然之間對好萊塢警察局長的位子很感興趣,恰好又藉著這次政府改組,二話不說就捲進去了,我攔都攔不住。」
漢克.普約爾眼中閃過了一絲懷疑的光芒,然後道:「柯里昂先生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美國不管什麼機構,向來都是能者居之,我看鮑吉先生就很適合好萊塢局長的位子,而且聽說現在也受到民眾的熱烈,遙遙領先於其他的幾個候選人,很有希望。」
「算是我二哥運氣好吧。不過普約爾警長,一旦二哥當上了好萊塢市警察局長,他可就是你的屬下了,還希望你能多多照顧。」我向漢克.普約爾端起了杯子。
漢克.普約爾謙遜地點了點頭,道:「好說好說。我們誰跟誰呀。」
一旁的艾爾本.巴克利也是不斷插畫,和我談的都是洛杉磯的那些有名有臉的人以及最近和競選相關的事情。
「柯里昂先生,貴黨的那位巴本.切利可是十分地了得,這一次我恐怕勝算不大。」艾爾本.巴克利像模像樣地搖頭道。
這狗娘養地。得了便宜還賣乖。他這意思,無非就是告訴我,未來的洛杉磯市是民主黨的天下了。
我冷笑了一聲,道:「巴克利先生看來對自己似乎沒有多大的信心呀。這可不符合民主黨的作風。我和貴黨地很多人打過交道,比如阿爾弗雷德.史密斯。不管什麼時候,他們對自己總是十分的有自信。」
我的這話,頓時讓艾爾本.巴克利地臉上浮現出了陰霾。
所有美國人都知道。阿爾弗雷德.史密斯前程大好,就是毀在我的一部電影之上。
在言語上提醒了一下艾爾本.巴克利,我又換上了笑臉道:「不過巴克利先生,這一次選舉你也沒有必要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巴本雖然很有能力,在洛杉磯的威望也高,但是他已經老了,70歲的人了,哪能比得上你這這樣年富力強的人。放心吧,你的勝算比巴本要大得多。」
「對於我們來說。洛杉磯市長是誰。根本就不那麼重要,因為我們對政治不感興趣。而且不管誰當上了市長。對我們夢工廠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區別。」看著艾爾本.巴克利。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這句話,有三層意思。
第一是告訴艾爾本.巴克利,這一次,夢工廠不會和他作對,也不會傾力幫助巴本.切利。這無疑似乎賣給艾爾本.巴克利一個人情。
第二是告訴艾爾本.巴克利,不管誰當市長,也不管誰掌握市政府的領導大權,不管他對夢工廠是惡意還是好意,這塊地方那個,都是夢工廠地地盤,是洛克特克財團地地盤,不管他翻出多大的浪,最後對不可能對夢工廠造成威脅。
而最後一層意思就是提醒艾爾本.巴克利,如果他要對夢工廠動手地話,可得事先掂量掂量。
艾爾本.巴克利那麼聰明,自然能夠猜透我說地這句話的潛台詞。
「柯里昂先生說地是。說的是。」艾爾本.巴克利連連點頭,臉上陰沉了起來,然後迅速換上了標誌性的燦爛笑容,道:「對了,差點忘記了,柯里昂先生我來的時候,富蘭克林.羅斯福讓我轉達他對你的問候。」
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問候?恐怕是別樣的惦念吧,這個瘸子對我可已經是恨之入骨了。
「謝謝,請轉告羅斯福先生,有機會我到紐約一定登門拜訪。」我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我和漢克.普約爾以及艾爾本.巴克利的談話,招來的不少的記者。大概是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我們應該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那種人吧,而現在竟然有說有笑談笑風生,這就使得這幫記者們很是驚奇了。
也許是因為記者的關係,艾爾本.巴克利和漢克.普約爾在和我聊了一會就起身轉到其他人那裡去了,他們遊走於洛杉磯的名人之間,不停地和對方打招呼,如果不熟悉的人,還以為他們是東道主呢。
「老闆,你看看,卓別林和他們很是親熱呀。」雅賽爾努了努嘴。
不知道什麼時候,卓別林也過來了,三個人湊在一起,一會高聲談笑,一會竊竊私語,很是詭秘「上頭或者有著同一個老闆,或者合作緊密,能不親熱嘛。」我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
我只所以搖頭,不是因為對這三個人的氣憤,而是對於一個人的失望。
這個人,就是卓別林。
自從我進入好萊塢之後,長久一段時間來,我和卓別林是水火不相容,我們之家發生的那些事,使得我們兩個不但交往很少,而且相互仇視。
這種情況,一直到去年的發生了改變。
這個改變就是卓別林的那部《馬戲團》的拍攝。
以為被希區柯克打壓而失意的卓別林,得意冷靜下來好好思考。進而拍攝出了一部傑作。
藉著一起去印第安納波利斯時候在火車上的談話。讓我們之間的那份仇視,似乎一瞬間冰消瓦解了。自那之後,好萊塢電影人驚奇地發現,安德烈.柯里昂和查理.卓別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相互真誠地稱讚對方了,而且在一些聚會上。也經常會看到我們兩個人十分友好地交談。
這些都讓好萊塢電影人感到一絲驚喜,尤其是觀眾。
對於他們好萊塢電影人來說,不管卓別林為人如何。他都是一個不可多得地電影大師,如果他能夠認識電影地意義,投身到好萊塢電影人當中來,那無疑對於好萊塢的電影發展,是件天大的好使。而對於觀眾來說,能夠看到安德烈.柯里昂和查理.卓別林和好,那起碼比看到兩個電影大師怒目相向要好得多。
其實不光光好萊塢電影人和觀眾這麼想,我也這麼想。
卓別林當初在列車上給我說的那一番話,讓我看到了當初剛剛跨入電影業時候的那個純粹地沒有被污染的卓別林。那是一個對著電影有著無限遐想、無限熱愛的人。而這樣地人,也是我最喜歡的。
那天的卓別林。實實在在地感動了我。也讓我生出了一種以前絕對不可能有的想法,那就是:和這個數次想要我腦袋的人嘗試做朋友。
後來的幾個月。我都在嘗試,嘗試著和卓別林笑臉相對,嘗試著彼此之間相互瞭解。
而結果也是非常的好,卓別林也作出了十分積極的回應。
但是這種十分融洽的局面,在這段時間被漸漸破壞了。
現在地卓別林,擔任雷電華電影公司藝術總監重新站起來地卓別林,突然變得和以前的那個人沒有任何地區別。
對名利還是那麼地看重,並且不計較任何地後果。
與此同時,他和之前一樣,開始對夢工廠惡語相向,和之前如出一轍。現在,又和漢克.普約爾以及艾爾本.巴克利勾搭在一起,我們之間做朋友,恐怕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我覺得十分地失望。
不過失望歸失望,我不是卓別林,我也不可能控制他的思想。
畢竟每一個人都有權力去選擇自己走的道路,哪怕那是條黑暗的不歸路。
「安德烈,別看了,越看越失望。」不知道什麼時候,柯立芝站在了我的身後。
這傢伙對我很瞭解,知道我在想什麼。
「卡爾文,我聽斯蒂勒說你這傢伙在電影中也有鏡頭?」我轉身笑著對柯立芝說道。
柯立芝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這還不是斯蒂勒那傢伙給我搗鼓的。他在紐約拍電影的時候,我正好到紐約去挖《紐約時報》的牆角,順便就去看看他,結果到了那裡,飯還沒吃就把我一把拉住了。他說劇組裡面的一個演員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發起了癲癇,滿嘴白沫,自然也就不能拍攝電影了,他說那個角色我很適合,就把硬生生的拉上了場。」
「什麼角色?」我頓時有了興趣。
雖然這個劇本是我寫的,但是仔細想一想,好像電影裡面也沒有什麼鏡頭適合柯立芝來演的呀,有沒有什麼總統出來講話的戲。「告訴你就不好玩了,等會你自己在電影裡面找不就行了。」柯立芝還和我賣起了關子,這傢伙砸吧了一下嘴,回味悠長地說道:「安德烈,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演過戲,從來沒有站到鏡頭前,一開始還有點手足無措,但是演著演著那勁頭就上來了,虎虎生風,讓斯蒂勒大為叫好。你說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原來我在表演上這麼有天賦呢。你說如果你以後多多包裝我,表演大師的稱號哪裡會落在卓別林的頭上!頭腦聰明,有男人美麗,做過總統,又可以演電影,加上英俊瀟灑,我的上帝。世界上怎麼會有我這麼完美的男人!」
柯立芝騷包的樣子。讓周圍格裡菲斯等人狂吐一通。
自從進入了夢工廠,這傢伙已經越來越騷包了,而且有成為夢工廠那幫「賤客」的首領的趨勢,現在甘斯、斯登堡、維斯康蒂那幫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頭鬼混,現在洛杉磯所有知名地可以樂呵地地方。這幫人都是常客,而柯立芝更因為插在他胸口上面的那朵鮮艷的玫瑰花,而落下了一個「花匠」的綽號。所謂的花匠。顧名思義,就是那些整天玩弄鮮花地人。
不過我是管不了他了,誰讓這傢伙動不動就拿他是前美國總統來壓我呢。
要說柯立芝從總統的位子上退下來,好處也是有的。以前他干總統地時候,每一次他和我有點不對乎,我只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一句「你想不想看到當今美國總統和一幫女人鬼混的裸體照出現在報紙上」,這傢伙保準立馬歇菜。
可現在不行了。
如果我現在這麼說,他則昂著他的下巴得意洋洋地對我道:「去!趕緊去!反正現在美國的總統是赫伯特.胡佛!我還巴不得我的裸照出現在報紙上呢,到時候全美國的女人們看到我結實的肌肉、健美的身材還不蜂擁而至!?」
對於這麼不要臉的人。我還能拿他有什麼辦法。
「人來得差不多了。甘斯,放電影吧。」我看了一下表。已經八點了。便對甘斯揮了一下手。
甘斯沖旁邊地格蘭特點了點頭,格蘭特走上了講台。
「女士們先生們。今晚是兩部電影同時首映地日子,柯里昂先生、斯登堡先生聯合執導的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和希區柯克先生地《殺手》之間地決戰,讓全美民眾苦等了幾個月,今天,讓我們盡情欣賞,盡情領略電影給我們帶來的樂趣吧!」
格蘭特話音剛落,就聽見台下面有人大喊了一聲:「那個英國胖子怎麼可能是柯里昂先生地對手!?夢工廠必勝!」
「夢工廠必勝!」
「夢工廠必勝!」
高呼聲震耳欲聾。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卓別林,這傢伙臉上沒有絲毫的氣憤,反而有些高興。
也是,如果希區柯克那個胖子倒霉了,他是十分樂意看到的。
卓別林現在和希區柯克,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相互之間雖然心底不對活但是面子上還挺和氣的,這兩個傢伙如今已經開始名刀名槍地干了。
上一次希區柯克當著眾多記者的面,就把話亮開了:「我和卓別林先生之間,不單單是藝術觀點的對立,在各方面,都談不攏。」
這個英國胖子的意思是,他和卓別林根本不可能妥協。
希區柯克這麼說,卓別林也不含糊,他不止一次說過:「我和希區柯克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們一個是非洲獅,一個是北極熊。」
格蘭特的講話,使得電影院裡面的氣憤高漲了起來,徹底調動起了氣氛。
啪!大廳裡面的燈突然關掉,電影院裡面一片漆黑。
人們變得安靜了下來。
當一束光芒打到銀幕行的時候,歡呼聲再次響起。
與此同時,是音樂聲。
安德列阿.莫裡康內和波特聯合作曲,意大利音樂和美國音樂的結合。
悠揚的小提琴,歡快中帶著一絲憂鬱,明快中帶著一絲緩滯,如同在人們的心底想起,再次讓電影院變得安靜了起來。
銀幕上開始出現字幕。
和以往的黑底白字不同,這一次,伴隨著每一個字幕,都有一個靜物為襯托。
這些靜物,有圓圓的黑色墨鏡,一盆綠色植物、各種各樣的槍,一定沒有帽簷的黑色帽子……
這些東西,都將出現在電影中。
編劇:安德烈.柯里昂,作曲:莫裡康內、波特,主演:鮑嘉、褒曼、詹姆斯……柯立芝……
當柯立芝的名字也出現在電影中的時候,觀眾席裡面出現了一陣小聲的議論,顯然,人們對前總統半路出家參與電影的演出。十分的新奇。
而做在我身邊的柯立芝。似乎對人們地這種反應十分地享受。
「安德烈,你說如果我一不小心成為了美國最偉大的明星,那可怎麼辦?唉,有才能的人就是苦惱。」偏偏這個騷包還自我感覺良好。
字幕的最後——導演:安德烈.柯里昂、斯蒂勒。
但這行字幕緩緩浮現的時候,大廳裡響起了熱烈地掌聲。
「柯里昂先生必勝!」
「夢工廠必勝!」
觀眾們情緒高漲。
「安德烈。他們好像對這部電影比你還有信心。」柯立芝在我旁邊砸吧了一下嘴。
我笑道:「如果連他們都沒有信心,那我豈不是玩了。」
音樂聲逐漸消失,銀幕一片黑暗。然後光線慢慢柔和起來。
特寫鏡頭。一雙墨鏡。墨鏡的後面是半邊看不出表情的臉。
「你確定你要做了他?」一個有些呆滯、沒有任何語調起伏地聲音,那是萊昂的聲音。
特寫鏡頭,一支帶著純金戒指夾著雪茄的手。這隻手,一看就知道是有錢優勢、養尊處優的人才可能有的手。
「這個馬洛尼老實向我找麻煩,你給他點教訓,讓他滾出這個地方。」
特寫鏡頭。一雙結實的握著牛奶杯子的手。
這雙手攤了攤。
「那你到底做不做他?」依然是那個聲音,笨拙而機械的聲音。
「你的任務是給他一點教訓。」特寫鏡頭,一張叼著雪茄地嘴。
電影開始一連串地特寫鏡頭,讓電影院裡面很多人都直起了身子。
在電影的開場使用如此多地特寫鏡頭。極少看到。連約翰.福特這樣地電影導演,也都睜大了眼鏡。
不過。這樣的特寫鏡頭。明顯吸引了觀眾地注意力。
接下來,影片由特寫鏡頭。突然接了一個全景鏡頭。
一隊穿著黑色西裝帶著墨鏡的人走進了一家酒店的門。
鏡頭跟進,這幫人進入酒店之後橫衝直撞,然後走進了電梯。
中景鏡頭,最前頭的看上去是這幫人的老大的一個傢伙面向鏡頭轉過了臉。
這張臉出現在銀幕上,立刻讓電影院裡面的人呼聲雷動。
「那不是柯立芝總統嗎?!」
「沒錯!真的是!」
「上帝,我的眼睛沒有出問題吧。」
觀眾有點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
那的確是柯立芝。
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頭髮因為打上了發蠟油光可鑒,嘴上吊著一根雪茄,前面掛著一條雪白的圍巾。這傢伙對著鏡頭咧嘴一笑,極為邪惡。
「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有男人味?」柯立芝得意地對我說道。
「想不到呀想不到,斯蒂勒竟然把馬洛尼這個角色給你了,還別說,挺適合的。」看著柯立芝的那副得意的樣子,我忍俊不禁。
銀幕上,那對人上了出了電梯,進入了一個房間,然後打開箱子忙活著分裝裡面的毒品。
馬洛尼則扯過一個女人動手動腳。柯立芝這次算得上是本色演出,
特寫鏡頭。酒店的門口。一雙腳進入畫面。鏡頭上移,逐漸拉開。
萊昂。手裡拎著一個舊舊的皮箱,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誇大的呢子大衣,帶著一副圓圓的墨鏡,頭上是一個沒有帽簷的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小帽。
中景鏡頭。酒店裡面的一幅窗簾,電話聲響起,馬洛尼赤裸著上身進入畫面,抓起了電話。
樓下,馬洛尼的一個手下哆哆嗦嗦地告訴馬洛尼有人找他,然後被萊昂一槍爆頭。
馬洛尼穿著睡衣衝出了臥室告訴手下有人來者不善,一幫手下迅速行動了起來。
「傻子,真是個傻子,最後是故意給敵人報信嗎?」馬爾斯科洛夫搖了搖頭。
「要是你,你怎麼做?」一旁的山姆.華納問馬爾斯科洛夫道。
黑幫片是山姆.華納的最愛。尤其是和殺手有關的電影。所以這部點讓他很是享受。
「要是我,我當然是揣著兩把錢直接進去,一路前行,遇到一個崩一個!」馬爾斯科洛夫晃了晃手臂,咬了咬呀。他是好萊塢電影人公認的鐵漢,這種做法的確很適合他的性格。
可看過無數黑幫片地山姆.華納並沒有和馬爾斯科洛夫保持相同地想法。
「老馬,這次你錯了。這不叫傻。我告訴你,這肯定是一個絕頂的高手,和一般殺手截然不同的殺手!」山姆.華納朝馬爾斯科洛夫一通擠眉弄眼。
別看平時山姆.華納被好萊塢電影人稱為「全身上下沒有一個藝術細胞的下半身動物」,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在黑幫片方面,的確有著一定地見地。
而下面的電影,算是徹底印證了山姆.華納的話。
馬洛尼地一幫手下堵在電梯門口,舉著槍對準電梯門。
特寫鏡頭,電梯不斷顯示著數字。一點點接近這一樓。
「看到了吧。那個傻瓜一會會被打成篩子。」馬爾斯科洛夫轉臉對山姆.華納說道。
山姆.華納沒有說話,而是聳了聳肩膀。
叮。電梯響了一下。電梯門緩緩打開。馬洛尼的手下對著電梯一通掃射。電梯上面火星四射,然後一幫人突然停火。對著電梯睜大了眼睛。
裡面哪裡有什麼萊昂,馬洛尼在樓下安排的那個手下被打成了篩子。
接下來,銀幕中上演了一通精彩的殺手秀。
馬洛尼的那幫手下,一個一個地被萊昂用各種方法幹掉,槍殺、被扯著領帶從樓上扔下去、勒死……一個小高潮的地方,更是讓觀眾發出一聲聲驚呼:馬洛尼身邊剩下來的最後四個人走到陽台之上,然後陽台上面的捲簾突然落下,藉著一通槍響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諾大地房間裡,只剩下了馬洛尼一個人。
冷汗從他地額頭上滾了下來,他睜大著雙眼,看著陽台上的那滿是孔洞地捲簾,目光呆滯。
特寫鏡頭。一個孔洞上面,露出了一隻窺視地眼睛。
馬洛尼發瘋一般地朝著捲簾開槍,打光了所有的子彈。
捲簾緩緩上升,浮現在馬洛尼眼前地,是一地的屍體,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
馬洛尼慌了。
接下來,全部是手拍主觀鏡頭。畫面晃動,同時響起了粗重的喘氣聲。
這樣的鏡頭,把馬洛尼驚慌失措的心理展現的淋漓盡致。
馬洛尼一點點後頭,退到一個櫃子跟前,開始拿起旁邊的電話報警。就在電話接通的瞬間,從櫃子的黑暗處深處了一把刀子,擱在了他的脖頸上面。
啪啪啪!
電影院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口哨連天。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安德烈,我的黑幫片沒有八百部也有一千部了,沒有任何一部電影能把殺手拍得這樣的迷人!好!實在是好!」山姆.華納哈哈大笑,衝我豎起了大拇指。
而他旁邊的馬爾斯科洛夫,早就已經目瞪口呆了。
如果說這場戲把一個絕頂殺手演繹得惟妙惟肖的話,那麼下面的鏡頭突然之間從暴力轉化為了寧和。
電影音樂從開始的緊張,一下子變得十分的柔靜,那是一首類似小夜曲的樂曲,跳躍而靈動。
萊昂回家。當他走上樓梯的時候看到了一雙從上面垂下來的腳。
鏡頭仰拍,這雙腳的主人最後進入了銀幕。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金髮閉眼,剪著齊耳短髮,穿著短裙,臉上滿是瘀傷,手裡麵點著了一支煙,她吸煙時候的那種落寞的神情,和她的年齡十分的不相符。
電影院裡響起了一陣嘖嘖聲。
英格麗.褒曼出場的這個鏡頭。顯然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幾乎贏得了所有人地讚歎。
銀幕上,她地演技,連我都目瞪口呆起來。
只有十三歲的她,竟然能夠只通過眼神,就能把一個對生活滿是失望的人物的內心世界獨到地表現出來。這樣的能力,在好萊塢電影人中,就連很多已經成名地電影明星都無法與之相比。
「安德烈。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個新招進來的小女孩?」馬爾斯科洛夫看著銀幕,兩眼放光。
「不錯。叫英格麗.褒曼。」我喃喃答道。
「英格麗.褒曼,英格麗.褒曼。」馬爾斯科洛夫地念了幾遍英格麗.褒曼地名字,然後很認真地對我說:「不久的將來,她將是好萊塢有一顆巨星!」
好萊塢各大電影公司的老闆也許在其他方面沒有什麼特長,但是在挑選演員上,絕對是一看一個准。
馬爾斯科洛夫的這種說法,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意。
英格麗.褒曼扮演的小女孩,讓電影的氣氛由剛才的激烈。變得平和了起來。但是隨後的一個鏡頭。讓電影地氣氛再次緊張。
一個胖子從小女孩身後地房門中走了出來,他跟著還跟著幾個黑社會打扮的人。
其中地一個。手裡拿著個小錄音機耳朵裡面塞這個耳機靠在旁邊聽音樂呢。
胖子和其他地幾個人爭論著。談到了毒品,顯然。這個胖子惹下了麻煩。
不過讓觀眾感興趣的,不是那個胖子,而是裡面地戴著耳機聽音樂的那個殺手。
詹姆斯,在好萊塢早就成為了演技派明星的代表,這個在好萊塢闖蕩了近二十年的男人,在演技上無懈可擊。
他拿著錄音機的那個神態,瞇著眼睛聽音樂卻又對手下和胖子談話明察秋毫的神態,以及擦得珵亮的皮鞋,被熨燙得筆直的西裝,這一切,都和人們印象中的黑社會有著明顯的不同。
「不愧是詹姆斯呀!」萊默爾讚歎了一聲。
是呀,如果論名聲,詹姆斯可能不是夢工廠諸多演員中最大的,但是若要論演技,能夠超過他的口恐怕沒有幾個人。
銀幕上,當胖子堅持自己沒偷毒品,無可奈何的手下告訴這個叫史丹的殺手胖子不肯合作的時候,這個殺手懶洋洋地拿下了耳機,只是說了一聲:「哦。」
然後,他微笑著走向了那個胖子。
「他會殺了他!」山姆.華納十分誇張地擺了一下手臂。
所有人都認為這個胖子會被一槍斃命,但是史丹沒有,他只是走到胖子跟前,緊緊地把胖子抱在懷裡,然後一點點嗅聞胖子身上的問道。
然後他告訴手下胖子沒拿,然後告訴胖子,第二天十二點之前會再來。
寥寥的幾個神態,寥寥的幾句話語,不多的表情和動作,詹姆斯把一個冷血、偏執、脾氣古怪有些神經質的黑社會小頭子演繹得起到好處。
「有趣!這兩個人真的有趣!」山姆.華納在一旁大呼過癮。
他說的這兩個人,顯然指的是萊昂和史丹。
緊張過後,電影院裡響起了柔和的單簧管的聲音。
安德列阿.莫裡康內的單簧管曲,明顯吸收了維瓦爾第的單簧管風格,安和,平靜,讓人內心溫暖。
接下來的鏡頭,讓觀眾看到了一個和電影開始不一樣的萊昂。
他在洗澡的時候靠著牆壁閉上眼睛讓水流衝擊自己的身體,他對著桌子上的一杯牛奶陷入沉思,他在窗台漏下的光線下面熨燙自己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一盆蔥翠欲滴的綠色植物。
他不在是那個殺人技術高超得讓人乍舌的殺手,動作木訥、笨拙,幾乎沒有什麼表情,行動有些機械甚至有些孩子氣,那雙大大的眼睛,裡面沒有任何殺手該有的銳利,卻有著只有孩童才用的一絲純真。
面對著銀幕上的萊昂,大廳裡面一片寂靜。觀眾們有點手足無措。但是在極端的時間之後,很多人開始看著銀幕目光閃耀。
他們看到了一個殺手的真正地內心世界,不是淡泊地殺人工具,而是一個有著豐富感情世界的活生生的人。
這樣的殺手,和之前好萊塢眾多殺手電影的男主角。有著根本地不同。
就在人們沉醉在萊昂的美妙的個人世界中地時候,電影突然節奏又加快。
特寫鏡頭,一個掛在牆上的時鐘。時鐘上面指示的時間是八點整。
胖子一家人正在起床,這是一個有些紛亂的家庭,父親是個不務正業的傢伙,母親是個癮君子,姐姐霸道蠻橫,只有僅僅幾歲的弟弟和小女孩關係親熱。
萊昂穿著他的那身誇大的黑色衣服,高高星星地出了門,當他經過小女孩門口的時候,聽到了裡面傳出來地打罵聲以及小女孩地哀號聲。
他停了下來。對著鄰居的房門轉過身去。然後突然停止,思考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走開。
萊昂走入了電影院。
那裡正在放映著第一部歌舞片《好萊塢》故事。萊昂認真地盯著銀幕。面帶微笑,手舞足蹈。跟著銀幕上地主人公一起哼唱,如同一個孩子。
看完電影之後,萊尼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家,和被打得遍體鱗傷地小女孩碰見。
兩個人做在樓梯上聊了一會天,小女孩蹦蹦跳跳下去給萊昂買牛奶曲了。
接著,突然響起了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激昂地如同火山爆發般的音樂,一下子將剛剛的平緩氣氛衝擊得當然全無,當拎著錄音機的史丹出現在樓梯上面的時候,大廳裡面有不少觀眾叫出聲來。
史丹把手中的錄音機放在在胖子的家門口,然後從口袋裡面套出了一個裡面裝著藥丸的盒子。
他嗑完了一粒藥之後,十分享受地運動了一下身體,然後他慢慢地舉起手,對旁邊的一個手下道:「我喜歡這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然後,他高高舉起的雙手突然狠狠地向下揮去,與此同時,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也進入了高潮部分。
轟!一聲槍響,房間的門倒塌了下去。
在激昂的音樂生活中,史丹跳著舞,臉上掛著笑容走進房間開始他的屠殺。
胖子的家人一個個死在史丹的槍下,房間裡面子彈橫飛,鮮血飛濺。
這樣的屠殺鏡頭,在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中,顯得是那麼的別有意味。
史丹不像是在殺人,而是像一個藝術家在創作,像一個交響樂的指揮在指導著他的樂團。
當房間裡只剩下胖子一個人的時候,手舉著槍械挑著標準的探戈舞的史丹走到了胖子跟前。
「這一回他肯定會殺了胖子!」山姆.華納興奮得五官都扭曲了。
不過他這一次,要再次失望了。
史丹走到胖子跟前,摟著胖子的肩膀和胖子拉起了家常。
這個剛剛把對方全家都殺得七七八八的傢伙,此時像一個老朋友一樣語氣友善。「我們說好是中午的,我的手錶已經超過一分鐘了。」這個殺人魔王笑了笑,指著胖子說道:「你一定不喜歡貝多芬,你不知道你錯過了多少美妙的東西。他的所有作品,開場都讓我覺得渾身舒暢,那麼的有力,那麼的讓人熱血沸騰,不過過了開場,所有的東西就便的***無聊!這就是我為什麼現在沒有殺你的原因。」
「你一定是莫扎特謎,我也愛他的音樂。我愛莫扎特,但是他不夠深沉。像個炫耀者。我告訴你,真正的音樂,是巴赫的音樂,含義那麼的豐富,層層遞進,如同陽光照耀的森林!有機會,我真的想建議你聽一聽,不過你可能沒有機會了。」
鏡頭前的史丹,更像是一個藝術家,一個有著深刻思想,對著音樂有著獨特理解的藝術家,而不是殺手。
不過他越是如此,就讓人們約越是脊背發涼。
胖子作出了反抗,他拿起藏在牆壁隔層上面的槍打傷了史丹。
而史丹對胖子打開了他最喜歡的西裝十分的氣惱,他把胖子打成了馬蜂窩之後,仍然不停地掃射直到打完子彈。
這個時候,銀幕上的突然出現了慢鏡頭。抱著牛奶的小女孩出現在樓梯上。
她一點點走進門口,聽到裡面傳來了叫罵聲,然後她看到了僅僅幾歲的弟弟死在門邊。
「完了完了!」馬爾斯科洛夫一把扯住我,臉上滿是著急的神色:「這個小女孩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