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拔弩張,各不相讓。儘管我們手裡有槍,但是I乎。他們一個個挺起胸膛迎了上來,瘋子一般高呼口號。
我比誰都清楚,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鬧出事情了。一旦開槍打傷了人,倫敦的當地警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得罪了當地的民眾,我們的電影也就別想拍了。
可現在,我們已經是騎虎難下,對方就這麼衝過來,我們動手不行,不動手也不行。
就在我為難的時候,霍爾金娜走了上來。
「大個子,你說讓我留下,是不是真的?」霍爾金娜笑了一下,樓下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當然是真的!」那個大個子咧嘴道。
「你們想怎麼樂呵?」霍爾金娜站在樓梯口,突然間變得風情萬種。
「哈哈哈哈,這小妞夠滋味!男人和女人,能怎麼樂呵?!難道扳手腕不成?!」人群哄然大笑。
「扳手腕,我怕你不是我的對手。」霍爾金娜對著那大個子聳了聳肩。
「我沒聽錯吧!」大個子捧腹狂笑,對霍爾金娜道:「小妞,那咱們就扳一次。如果我輸了,你們儘管帶上哈斯走人。如果你輸了,就留下來陪我一晚,怎麼樣?!」
我趕緊扯了扯霍爾金娜的衣服,低聲道:「你瘋了,那傢伙大腿都有你的腰粗,你怎麼可能扳得過他!」
霍爾金娜對我使了個眼色:「老闆,你就放心吧。」
「大個子,你說話可要算話,我今天就和你扳一次!」霍爾金娜緩緩走下樓去。
早有人搬出張桌子,霍爾金娜和那人分坐兩旁挽起了袖子。
「老闆,霍爾金娜是不是傻了?她怎麼可能扳過那個大猩猩一樣的人!?」斯登堡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隔間裡跑了出來。
「這還不是拜你所賜!?斯登堡,今天霍爾金娜要是有什麼意外,你小子就等著挨收拾吧!」我恨恨道。
斯登堡一拍胸膛:「老闆,你就放心吧,要是霍爾金娜輸了,我就是把這條命拼上,也不會讓她少一根汗毛。」
「滾!」我踹了他一腳,然後把視線放在了霍爾金娜身上。
她和那大個子現在已經把手握在了一起,旁邊的酒徒們開始聲嘶力竭地吶喊助威。
「開始!」旁邊的裁判一聲令下,那大個子一個咬牙,一下子把霍爾金娜的手卡了下來。
我的心一驚,都快叫出聲來,卻見霍爾金娜的手,停在了離桌子還有幾厘米的地方,她的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使勁地開始往回用力,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那大個子的手竟然被她一點一點地扳了回來。
「霍爾金娜,好樣的!」樓上的霍華德幾個人齊聲高呼,加起油來。
「霍爾金娜,幹掉那傢伙!」斯登堡一蹦老高。
聽了他的話,我頓時計上心頭,把霍華德幾個人招呼了過來,每個人吩咐了一遍。
「大個子是猩猩,非洲叢林裡的大猩猩!幹掉他!」
「他這種人活在世上簡直是人類的恥辱!」
「簡直影響了倫敦的市容市貌!」
……
幾個人齊聲高罵,樓下那大個子聽了果然氣得鼓鼓的,不斷咬牙看著霍華德等人,雙眼噴火。
他這麼一分神,霍爾金娜一個用勁把他的手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好樣的!霍爾金娜!」
「霍爾金娜,我愛死你了!」
我們幾個人歡欣鼓舞。
「大個子,你說話可要算話!老闆,我們走!」霍爾金娜衝我們招了招手。
我帶著一幫人笑嘻嘻地下了樓。
酒館裡的人哪裡料到大個子會敗在一個小女人手裡。不過願賭服輸,見我們下來,只好讓出了一條道來。
「不算!你們耍詐!」我們快要走到門前的時候,那大個子紅著臉衝了上來。
「願賭服輸!你還是不是倫敦的男人?」斯登堡對那大個子叫道。
那大個子是氣壞了,也不答話,對著斯登堡就是一拳。
眼看斯登堡就要結結實實地挨上一拳,卻見旁邊人影一閃,霍爾金娜衝到跟前,抓起大個子的手臂,一個利索的過肩摔,啪的一下把大個子摔倒了地上,那傢伙被她摔得一翻白眼就暈了過去。
霍爾金娜這一手,徹底把酒館的人震住了。他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沒有一個人再出來阻擋我們的去路。
從躍馬酒館裡出來,我把斯登堡訓了一路。
「斯登堡,你這狗娘養的是不是想害死我們呀?!今天如果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如果不是霍爾金娜,你一個人死了倒算便宜了,我們整個劇組遭殃怎麼辦!?」
「老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以後,我保證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了!老闆的大恩大德,我斯登堡一輩子不忘!」斯登堡點頭哈腰,一臉賠笑。
「你不要謝我,要謝就謝霍爾金娜!」我翻了他一眼。
斯登堡這才屁顛屁顛地給霍爾金娜道謝。
霍爾金娜被他一副孫子樣逗樂了,指了指哈斯道:「費了這麼大氣力,你以後可得對人家好點!」
「那是,那是!我一定會的!」斯登堡轉臉望著自己的可
歡喜道。
「拍完電影,回去就結婚,我做主婚人!」我訓道。
「老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碰到這樣的好事呀!」霍華德幾個人頓時大叫羨慕。
「你們有種也學他這樣。不過,我是不會再替你們出頭了。我呀,還想多活幾年呢!」
連夜回到了城堡,我連衣服沒脫就撲到了床上。
第二天嘉寶把我叫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鐘了。匆匆吃完了早飯,我們趕到了片場。
那是個距離城堡幾里的小村子,原本村裡只有二十幾戶人家。他們的住房,都是用石頭搭建的房子,經過我們的稍加改造,完全可以用來拍攝。
紅泥街道,石頭砌成頂部鋪著茅草的房屋,這個村子在電影裡的名字叫萊納克村,在村口正在舉辦一次集會,成人華萊士在電影裡的第一次現身,就是在這裡。
我、霍華德、波頓還有其他的一些演員坐在臨時化妝間裡,化妝師們用了二十幾分鐘才把我們裝扮完畢。
穿著蘇格蘭裙走出化妝間,我總覺得渾身不自在,畢竟從來沒有穿過裙子。
「老闆,裙子底下有沒有穿褲子?」斯登堡低聲壞笑道。
我剛想踹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像往常那樣出腿,只好改用手,狠狠地擂了他一下。
由於這場戲我要上場,所以負責片場場面調度的重任,就落在了格裡菲斯的身上,而都納爾和斯蒂勒分別負責兩外兩台攝影機。
十點鐘的時候,拍攝開始。
首先展現在鏡頭裡的,是一個遠景的集市慶典。在一塊綠油油的草地上,人們歡聲笑語。
橫笛聲聲,頭上帶著花環的少女隨著歌聲又唱又跳,老人們微笑著,孩子們則在一起追逐嬉戲,農夫們帶著麵包和各種小吃,有些人帶來了啤酒和熏魚。
他們的不遠處,散開著一小隊一小隊檢查的英格蘭士兵。他們平時的任務是鎮壓暴動,現在則負責監視這個慶典,如果這些蘇格蘭人不鬧事的話,他們可以不去打擾他們的慶典。
兩個英格蘭士兵的中景,他們在低聲說笑,忽然其中的一個人對著道路的盡頭愣住了。
遠景。一匹馬緩緩走來,那是一匹極為矯健的馬,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馬上坐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健壯的男人,他的頭髮鬆散地披了下來,雖然穿著農夫的服裝,但是馬鞍旁邊的一柄寬刃長劍和他手上的疤痕,似乎顯示著他的不同尋常。
他的馬鞍後面,掛著一隻死掉了的野雁。那只野雁的頭還在流著血,應該死去沒多久。
他在草地旁邊停了下來,然後站在旁邊看著人群舞蹈。
慶典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參加慶典的未婚男女們開始向對方展示著各自的美麗,女人們扭動著身體跳舞,男人們則舉行一場投擲圓木的比賽,那是一項古老的蘇格蘭傳統。
老坎普貝爾和他的一堆老朋友在旁邊也看到了這個男子,他碰了碰一個老夥伴:「那個人……」
「我也看到了,和我們的一個朋友很像。」他的老朋友說道。
「他是……他是威廉
然後是那幾個英格蘭士兵的中景,他們走到我跟前,指了指馬鞍上的那只野雁。
「這是你打的?!根據法令,平民擁有弓箭是違法的!」
「這是我用石頭丟的!」我得把華萊士的那份自信和紳士風度演出來。
三個士兵檢察了一番,發現上面沒有劍傷,這才失望的離開。
接下來的戲,是華萊士初識繆倫的戲。華萊士走進人群,一些村裡的婦女認出了他,他把那只野雁交給她們。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和其他女孩截然不同的女孩,她像一朵百合花一樣散佈在一群女孩中間,面容皎潔。那個女孩也看到了他,他們好像都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一點一點向彼此走近,可在他們快要到一起的時候,一塊石頭落到了他們的中間。
一個粗獷的紅頭髮男子拿著塊石頭走了過來。他就是由霍華德扮演的赫必胥
華萊士和赫必胥似乎都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但是都沒有說破。
「繆倫是萊納克村的明珠,可不是誰都能碰的。怎麼樣,比試比試?!」赫必胥瞪著華萊士。
其他村民都饒有興趣地看華萊士如何應戰。
華萊士答應了赫必胥的挑戰,兩個人搬著一塊大石頭開始比試誰投得遠,結果華萊士輸給了赫必胥。
「你能在重要的時刻發揮你的臂力嗎?作戰的時候,你能用你扔出去的石頭砸死一個敵人嗎?!」華萊士說道。
赫必胥大笑:「我能像砸死蟑螂一樣砸死他!」
華萊士站到不遠處,對赫必胥喊道:「你能用石頭砸到我嗎?!」
赫必胥被華萊士的舉動惹得惱火了,他搬起石頭遠遠地向華萊士砸去,華萊士沒有動,他連砸了幾次都沒有砸中。然後華萊士從地上揀起了一塊小石頭,丟出去正好砸中了赫必胥的額角,那傢伙噗通一聲仰面朝跌倒在地上。
然後華萊士指了指腦袋:「力氣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這個!」
村民們歡呼著把華萊士圍在
,連赫必胥也站起來和華萊士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接著華萊士邀請繆倫跳舞,繆倫高興地接受了他的邀請。跳到一半的時候,天下起雨來,大家紛紛散去,只有華萊士站在雨中看著繆倫遠去的背影,一臉的微笑。
這場戲,比起上面幾場拍攝會議的戲,鏡頭相對來說都要長一些,因此畫面中透出淡淡的詩意。加上那些橫笛聲和舞蹈,使得畫面很是美麗。
另外,整場戲用的都是柔焦鏡頭,這種鏡頭會使電影的畫面光很柔軟,像是一幅幅海牙畫派的風景畫,人物的臉上都蒙上了一層細微的光芒,讓他們顯得潔淨異常。
繆倫和華萊士跳舞的段落,使用的是慢鏡頭。畫面本身沒有聲音,只有婉轉悠揚的風笛聲作為背景。之間插入了兩個人雙眼的特寫,那是兩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然後通過疊化,他們的眼睛幻化成天空中飄灑而下的雨點。
雨水是道具組的人用水槍噴灑而成的,異常真實。除此之外,燈光組的人還在對面豎起了大量的聚光板,使得鏡頭中的雨滴發出點點耀眼的光芒,好像是灑落的珍珠一般。
這場戲裡的每個鏡頭,都由我和格裡菲斯等人事前詳細籌劃過。我們甚至注意到了每個細節,所以拍攝時的效果,非常的好。
在表演方面,大家都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霍華德和茱麗把性格暴躁耿直的赫必胥與溫柔端莊的繆倫都表演得無可挑剔,而波頓演起老坎普貝爾來也是已經得心應手,惟一有點問題的就是我了。一方面那些台詞我有的時候會出錯;另外一方面,一開始我的腦海裡浮現的都是梅爾吉普森版的華萊士,所以一舉一動都按照他的來,後來我發現這樣子不行,畢竟和我梅爾攝了幾個鏡頭之後,我索性完全拋棄了他的那種表演方法,從自己的內心出發去演繹華萊士,沒想到得到了格裡菲斯和都納爾的一致肯定。
這場戲一直拍到了下午一點,加上後來的核對和重拍,一直忙活到四點半。大家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簡單地吃了點麵包和香腸烤肉,演員們開始抓緊時間休息,我和格裡菲斯則帶著道具組去谷底佈置威廉
六點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氣很好,這是日落前的最後半個小時,被電影人稱為「上帝的時間」。這段時間,光線溫柔,最適合拍一些詩情畫意的鏡頭。
佈置好了石屋之後,三台攝影機架好,拍攝再次開始。
威廉.了,所以他回到村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的房子修蓋好。他搬來圓木重新架起牆壁,然後用茅草葠上房頂,從穀倉裡把草蓆拿到屋子裡來佈置自己的臥室。修繕的工作根本難不倒他,可是有些事情在他心頭湧動,使得他不能專心做修理房屋的事情。
他走出房門外,站在門口向不遠處的山坡眺望。
天空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遠處也是霧濛濛一片。山坡下面,有一處小屋,那是繆倫的家,她的父親萊納弗是馬索朋友。
拍攝完了這些鏡頭,劇組轉移到了繆倫的房子裡。
首先出現的,是壁爐裡火苗的特寫。然後鏡頭緩慢拉開,可以看見萊納弗正在壁爐旁抽煙,他的妻子萊納弗太太在縫補衣服,他們的女兒繆倫,則在刺繡。
敲門聲響起,萊納弗走過去開門。
他看到一匹馬立在他的門前,華萊士坐在馬上,渾身已經濕透。他沖萊納弗笑笑:「先生,我可以和你的女兒說話嗎?」
萊納弗和他的太太用驚訝的眼光看著華萊士,繆倫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繆倫,要不要在這麼棒的傍晚和我一起去騎騎馬!?」華萊士微笑道。
這回萊納弗和他的太太完全以為華萊士瘋了。不過在他們發愣的時候,他們的女兒早已衝出房門躍上了馬背,和華萊士一起消失在雨幕中。
拍完了這些鏡頭之後,劇組移師附近的一個山谷裡。在那裡,有一場夜晚的戲。這場戲表現的是華萊士和繆倫的纏綿愛情,同時蘇格蘭的美麗夜景和婉轉的風笛會貫穿於每一個鏡頭之中。這場戲,在電影中只有五六分鐘的時間,但卻很重要。
由於我對這場戲極為看重,所以劇組裡的人很是小心。這個山谷是我們在看過至少二十幾個山谷後最後敲定的,美麗得如同仙境。在佈置好了所有必須的道具之後,劇組一邊吃飯一邊等待月亮從山後出現。
就這樣等了兩個小時,到了晚上九點半的時候,一輪圓月出現在了山谷的上方,光線皎潔,我們的拍攝也隨之開始。
這回,用到了飛機。
航拍。華萊士和繆倫同騎著一匹馬奔馳在長滿長草的原野,他們在山脊上奔跑,攝影機在高處圍繞著他們旋轉。
他們在「細雨」中穿過流水潺潺的小溪,旁邊的樹林升騰起茫茫的霧氣。「雨」漸漸停了。月亮從雲層裡鑽了出來,掛在空中。月光下,長草淒淒,華萊士和繆倫的馬,彷彿在光芒的海面上遊走。天幕之上,無數星星
光,像是一條璀璨的河流。成群的鹿在山谷裡走動I轉過頭來。不知名的蟲子在草叢里長一聲短一聲地低鳴,樹林沙沙搖動,月光斑駁地落下來。溪邊的鵝卵石像銀幣一般鋪展開來。雀鳥從月亮前面掠過。
這一切,都如詩如畫。
這些鏡頭,幾乎每一個我都要求攝影師精益求精,半點都馬虎不得。有些鏡頭,為了等一下月亮的位置,整個劇組可以站上十幾分鐘。風笛樂隊整晚就沒有閒著,他們按照我的要求吹出合乎情景的曲子來。十幾個老蘇格蘭人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這裡,和他們的故鄉是那麼的相似,以至於到後來,我根本不用形容他們就可以演奏出完全合乎我的要求的曲目來。
風笛聲,婉轉而悠遠,帶著幾許哀怨,幾許憂傷,也帶著幾許甜蜜的輕歎。
不論是攝影師,還是導演組的人,不論是演員,還是道具師,所有人都深深地陶醉其中,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在這樣的景色中,華萊士和繆倫坐在馬上,他們不說話。繆倫把臉貼在華萊士的後背上,在月光之下體會愛情的甜美。
華萊士馭馬在山坡上慢行,他終於開口說話。
「謝謝你答應我的邀請。」
「謝謝你邀請我。」
「我還會邀請你出來。實際上,令尊認為我瘋了。」
「你是瘋了,可是如果你邀請我的話,我還會答應。」
華萊士還想對繆倫說什麼,但是他發現已經很晚了,便踢了踢馬肚子,送繆倫回去。
到了繆倫家的門口,華萊士把繆倫抱下馬,他們在門口依依不捨。華萊士想要親吻繆倫的時候,門開了,是萊納弗太太。
繆倫快要進屋的時候,華萊士從毛衣裡拿出了一塊法蘭絨布塞到了繆倫的手裡,那裡面包裹著什麼東西。
然後華萊士對繆倫笑了一下,掉轉馬頭消失在夜色裡。他的背影,是那麼的矯健,那麼的意氣風發。
繆倫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華萊士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然後她看了看手裡的那塊法蘭絨布。她的母親萊納弗太太就站在旁邊,她已經沒有絲毫責怪她的意思,實際上,她對那塊布也萬分好奇,想知道裡面到底裝了什麼。
繆倫把法蘭絨布一層一層展開,裡面是一朵乾燥的蘇格蘭薊花,是當初她送給他的那朵。
她記得那個夜晚,風笛聲中的舉行的葬禮。她看見人群中那個滿臉淚水的男孩,表情是那麼的悲傷和難過。當時她從草地上掐了一朵花走過去送給了他,可她沒有想到,他會保存這麼多年。
繆倫在一瞬間被強大的幸福所擊中。她把那塊法蘭絨布抱在胸口,走進了房間,她的母親萊納弗太太跟在身後,她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笑,不知道是因為這薊花的美麗,還是因為女兒的幸福。
戲拍完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最後一個鏡頭完成之後,我渾身酥軟地癱倒在椅子裡。
作為導演和編劇,這場戲幾乎完美地達到了我的要求,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說,它比我原想的想像還要美麗得多。我現在已經可以想像得出,觀眾看到這些鏡頭的時候,聽到婉轉高遠的風笛聲時,會有什麼表情。
劇組裡的年輕人,似乎都被眼前濃濃的愛意所感染。他們站在一起,不出聲,只是靜靜地微笑,內心流淌出絲絲柔情。
那十幾個老蘇格蘭人,在拍完這些鏡頭之後,擁到我的旁邊齊齊拉住了我的手,一個個老淚橫流。
「柯里昂先生,我們已經幾十年沒有體會到家的味道了!今天,在這裡,我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蘇格蘭高地,回到了小時候的鄉村!你雖然不是蘇格蘭人,但是你比誰都瞭解我們蘇格蘭人的內心!你讓我們以生為蘇格蘭人而驕傲!」
握著他們的手,我只能以微笑來應答。
其實,世界上,不管地理環境如何不同,不管民族文化如何不同,也不管風俗習慣如何不同,在情感的很多地方,是相通的。只要你靜下心來去體會,就能和別人達到共鳴。
到最後,也許上天都為我們所感動,半空之中突然出現一道五彩的月暈。它掛在那裡,美得讓所有人心醉。
格裡菲斯和都納爾從始至終就基本沒有離開過攝影機。拍攝結束之後,他們提議大家在草地上跳個地道的蘇格蘭舞蹈,結果贏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於是在那十幾個老蘇格蘭的帶領之下,全劇組的人擠在一起跳了一種叫「高地舞」的古老舞蹈。
那是一種和大地無限親近的舞蹈。我們把身體盡量靠近地面,感覺從地上升起的風,感知綿綿向上湧動的地氣,感知血液在血管裡流淌的聲響,然後我們昂頭向上。藉著皎潔的月光,我看見一片高遠明淨的天。它的更深處,是一片片淡淡的細小雲朵,像花,潔白的蘇格蘭薊花,那麼美麗,那麼潔白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