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展元此話一出,滿堂主賓,除了兩個瞎子,齊向黃藥師的臉上望去,只見其面枯槁,如同死人,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對眼睛炯炯有神,根本與自己想像中的前輩高人相差太多。
陸乘風雖然已經十幾年沒見過師傅,但恩師的相貌卻記憶深刻,眼前人的相貌,怎麼也無法和自己印象中飄逸若神的師傅相比,自是不太相信陸展元的話,但此人的身形卻與自己的師傅甚是相似,因此也不否定,只是靜靜地盯著黃藥師。那黃蓉靠在椅子上,亦是疑惑地看著矗立在廳中的怪人。
一旁的梅超風修為差之黃藥師太遠,完全沒有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此刻聽得陸展元話語,急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由於不知道黃藥師的具體位置,索性不管他在哪個方向,倒頭就拜,嘴上叫道:「師傅在上,不肖徒弟超風給您磕頭了!」
梅超風會如此,卻是昨夜黃藥師與陸展元一同離開,她親耳聽到,所以兩人此刻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也不奇怪,或許自己的師傅早就來到了也說不定,只是一直沒露面而已。因此梅超風卻是完全相信陸展元的話。
黃藥師不理梅超風,而是語氣冷淡地沖陸展元說道:「我來看自己的徒弟,自是會說出身份,何用你來通報?」陸展元翻了個白眼,道:「既然要透露身份,為何還戴著面具,你現在的樣子,除了我誰還認得你啊?我不通報一聲,你當真會直接說出名字?」他知道黃藥師的脾性,自然不在意他拿話堵自己。黃藥師冷哼一聲便不再答話。
陸展元與黃藥師的對話一出,眾人才確定,此人果真是那號稱「東邪」的黃藥師,只見那陸乘風神情激動,悲喜交集,竟忘記了腿有殘疾,突然就欲站起,卻是砰一聲摔倒在地。
旁邊的陸冠英還是頭一次見父親如此失態,忙叫了聲爹,就上前欲扶起父親,可陸乘風啪地打了他一巴掌,道:「快跪下給你師祖磕頭!」說著雙手撐地,將自己擺出跪拜姿勢,趴下磕頭。陸冠英一見,不敢怠慢,忙跟著父親跪倒在地,磕頭叫著:「孫兒叩見師祖!」
黃藥師淡淡回道:「罷了,起來吧!」那邊的黃蓉本就沒甚大礙,這一會的休息已然恢復了精力。此時也從坐椅上跳了下來,跑到黃藥師身前,拉住了他的手臂撒嬌道:「爹爹,你怎麼來了?剛才有個姓裘的糟老頭咒你,你若早來片刻正好可以教訓他。你戴的面具麼?拿下來給我瞧瞧好麼?」清脆的聲音咯咯說個不停,滿面的歡喜,足見她見到黃藥師的高興心情,而且精神也旺盛的很。
黃藥師心中寵溺黃蓉,雖然氣她離家出走,但此時再次見到她,卻絲毫提不起氣來,慈愛地將面具揭下遞給黃蓉,故意沉著臉說道:「我為什麼來?還不是來找你!」他面具一揭,眾人只覺眼前一亮,紛紛暗讚,這才符合心目中的高人形象啊!
黃蓉知道父親並不是真的氣自己,就插科打諢,笑嘻嘻地說了幾句好話,便轉移話題,道:「爹爹,你是怎麼認識大無賴的?聽他說昨晚和您打了一架,是不是真的?」說著便將黃藥師拉到陸展元跟前,對其說道:「這便是我爹爹了。原來你們早就認識,竟然瞞著我。」
陸展元此時面上無異,可心中卻非常沒底,本以為被自己插上一腳,黃藥師就不會來此,所以才故意隱瞞自己與黃蓉的關係不說,不曾想事與願違,他還是來了歸雲莊。此時才明白,原著中黃藥師到此,定不是為了跟蹤梅超風,而是他原本就要來此地,只是湊巧與梅超風同路罷了,不然怎麼會隨身攜帶著重新改動的「旋風掃葉腿」腿法來傳給陸乘風呢?
如今兩人當著黃蓉的面碰頭,陸展元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早就知道黃藥師是黃蓉的父親,還對他那麼不敬,而後在酒樓裡亦沒有點明自己與黃蓉的關係,是為隱瞞欺騙,要是一個解釋不好,只怕事前努力在他心中建立的印象,頃刻間便要瓦解。
黃藥師心中有氣,故意斜瞄著陸展元,對黃蓉問道:「蓉兒你叫他大無賴?你們認識多久了?你如此叫他,是不是他欺負你了?告訴爹爹,我去殺了他!」「爹~~~!」黃蓉拖長了聲音,道:「他沒有欺負我啦,我們認識很久了,你不要凶巴巴的嚇人。」
聽到自己的女兒竟然心向著陸展元,黃藥師突然轉身正對他,面色冰冷,語氣不虞地說道:「小子,你很好,欺瞞我此事,你的心中很是得意吧?」換做任何人,被陸展元如此欺瞞,通常心中都會大大的不爽,認為自己被他當傻子一樣耍了。
但黃藥師非任何人,他的行事想法,也都與「通常」二字大相逕庭,他表面雖然惱怒,心中卻對陸展元明知道自己是黃蓉的父親,不但沒有虛偽地和他套近乎,或面上唯唯諾諾地應承,而是狂傲地向自己挑戰,不拘一格地與自己把酒言歡,不愧是獨立特行,仍甚合他口味。
不過在面子上,卻不能那麼簡單地就饒過陸展元,先前不知道他與自己女兒的關係,拿他沒辦法,一直是被他牽著鼻子走,而且還被他誆去當刀使,心中早就有些不快,此時突然掌握如此的主動權,定要他吃個大大的苦頭再說。
陸展元哪裡知道黃藥師真正的想法,以為黃藥師是在怪罪他,也知道自己所做,多有不恰,抓抓鼻子訕訕笑道:「我要是說出來了,還怎麼出手與您較量啊,昨夜多有得罪,黃前輩寬宏大量,可莫要怪罪。」
不知黃藥師心中是何想法,此時卻更加冰冷道:「就算如此,那麼,那些教訓我的話,也是為了方便與我較量才說的麼?」陸展元頓時語塞,那些話不過是他臨時有感而發,當時哪想到那麼多啊,心下著急,忙使眼色向邊上的黃蓉求救,可惜黃蓉象沒看到一般,不但不幫他說話,而且還笑嘻嘻地看著他出糗,好像是在說,你也有囂張不起來的時候啊?
陸展元憋悶不已,心中的倔強瞬間激發,反正都說了,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便面色一定,傲然道:「說便說了,想要怎麼樣就一句話,這樣儘是質問的氣氛我憋著難受。我都已經向你認錯,若你仍是氣不過,那就再與我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我只防守不攻擊總行了吧?」
黃藥師何等驕傲,怎會同意他如此要求,森然說道:「你是在小瞧我麼?我黃藥師再不肖,豈能容你相讓?想不還手與我打一架,就輕鬆揭過此事,你倒是打的好算盤。」說罷轉首,沖黃蓉道:「這小子我不喜歡,以後不准見他。你還有什麼要拿麼,這便與我回桃花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