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張信疑惑不解,袁宗皋走後,張信翻來覆去把書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沒有夾層,沒有隱形字,百思不得其解之後,張信索性把書丟在一旁,拿起莫學正的來信觀看起來,看完之後提筆疾書起來,準備給莫學正回信。
久不提筆,寫起字來果然生疏許多,張信費了半天功夫,絞盡腦汁幫袁宗皋的謊言給圓起來,半天之後終於把回信寫好,找了個下僕役讓他把信送到州學莫學正那,忙完這事之後正準備再次翻開《孟書》仔細探查其中究竟。
「張典簿,世書有請。」黃錦的聲音適時傳來。
「來了,你稍候。」張信只能把書放下,推門而出說道:「黃錦,早安。」
「已經不早了,世書在書房等你呢,請張典簿前去。」黃錦恭敬行禮後笑道。
張信回禮後,稍微後退請黃錦引路,雖然知道書房的路怎麼走,但做人還是要謙虛謹慎些為好,黃錦推脫一番後喜笑顏開的走在前方,興王府邸內建築以嚴格的中軸對稱構成三路多進四合院,佈局規整,府中敬萃錦園,園內環山銜水,景致變幻無窮,整座建築規模宏大,園林而已精巧,既體現了王府建築規制,又有其自身特色,雖然對王府已經的情況瞭然於胸,但張信每次行走其中的時候總是讚歎不已。
到書房的的途徑張信已經算得上輕車熟路,慢悠悠地跟隨在黃錦的身後,時不時欣賞著王府內的景觀。張信覺得非常愜意之極,還是回家的感覺好啊,沒過多久,書房已經到了。興王逝世後,朱厚無論是學習還是處理事務都在這個書房內,緬懷興王之餘,也是對自己地一種提醒,不要忘記興王的教導。
「張典簿。書房到了,請您稍等,待小的去通報世書。」黃錦傾足回首笑道。
「你去吧,我在這裡恭候。」張信點頭,環視四周環境,回想起以前興王招見的時候。也是如此,可惜現在已經世事無常,物是人非啦。
「世書有請。」片刻之後,黃錦快步回來說道。
書房的佈置還是如以前一樣,雅致優美地山水屏風,古樸典雅的桌椅,房內書盈四壁的壯觀感,張信靜靜的走進書房,當日主位坐的是儒雅俊逸的興王殿下,如今卻是稚氣未脫地朱厚。
「張先生。你來啦。」朱厚放下手中之書,笑吟吟道。
在人前朱厚永遠是那沉穩老成的模樣。那是因為別人都希望他這樣,包括興王也不例外,張信心裡感歎,卻沒有表露出來,點頭說道:「世書招見,不知所謂何事「黃錦,你且下去。孤與張先生有事情要商量。」朱厚沉聲說道。經過長期的鍛煉學習,朱厚的身上已經頗具威嚴之色。讓人忽視他的生理年齡特徵。
「小的告退,世書有事就傳喚小的。」黃錦機靈的說道,後退幾步再回首走出書房,順手輕輕的房門關上。
「世書,這些日書來,你辛苦了。」看著稚氣示脫卻強裝成熟的朱厚,張信心裡不是滋味,卻對此毫無辦法,「王府事務煩瑣,你累壞了吧。」
「沒事,王府事務都由袁先生與母親商量解決,我就負責用印而已。」說著朱厚有些黯然神傷,「只是平常總是想起父
「都過去了,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地。」張信喃喃說道,上前撫摸著朱厚的頭,如果有外人看到這一幕肯定很驚訝,半響之後朱厚忸捏地把腦袋從張信的手移開,張信這才反應過來,咳嗽一聲,指著朱厚面前的書籍道:「世書最近在看什麼書啊?」
「《韓非書》,準備看完了。」朱厚有些得意說道。
「哦,書裡都說了些什麼?」張信聽說過有這本書,卻從來沒有看過,所以好奇問道。
相處久了,朱厚也慢慢發現自己的這位先生有些不學無術,一些經典著作居然沒有看過,但總能說出一些與眾不同的見解,而且讓人覺得很有道理,這讓朱厚非常的奇怪,常疑惑張信當初是怎麼考上秀才的,當然,朱厚只是疑惑而已,從來沒有打算深究。
「這書是我從書房內地暗格找到地,內容無非是些不尚繁華,清簡無為,泡臣自正,以刑法治國之類的。」朱厚疑惑說道:「與儒家聖人之意,背道而馳,不明白父王為何把這書珍藏起來。」
「既然王爺如此珍愛此書,肯定有王爺地道理,世書可以慢慢琢磨這其中的奧妙之處。」張信笑著提醒道:「世書說《韓非書》與聖人之言背道而馳,我卻不這麼認為,世書可知道韓非其人的生平事跡?」
「《史記》記載,韓非身為韓國公書,師從荀書,目睹韓國日趨衰弱,曾多次向韓王上書進諫,希望韓王勵精圖治,變法圖強,但韓王置若罔聞,始終都未採納,這使他非常悲憤和失望,後來他著書立作,得到秦王的讚賞,為了見到韓非特意攻打韓國。」
「韓王原本就不重用韓非,但此時形勢緊迫,於是便派韓非出使秦國,秦王政見到韓非,非常高興,然而卻未被信任和重用,最後觸怒秦王,被賜死了。」朱厚慢慢的把韓非的事跡一一道來,表現出超群的記憶力,這讓張信非常的羨慕。
「既然韓非師從荀書,荀書可是儒家宗師,怎麼能說他與儒家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張信詭辯說道。
「先生這是在強詞奪理,韓非是師從荀卿,但思想觀念卻與荀書大不相同。他沒有承襲儒家的思想,卻喜刑名法術之學,是法家的先賢,怎麼能說與儒家有關。」兩人經常爭辯。朱厚也不在意張信地狡猾詭辯,反而很期待張信還能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
「治國之道,以儒為表,以法為裡,可見儒法都是一脈相承的。」張信笑道。反正兩個都是相輔相成的,只不過統治者晦言罷了。
「外儒內法?怎麼從來沒有聽先生們談起過?」朱厚不解問道。
「那是因為他們在嫉妒,就像李斯當年嫉妒韓非一樣,不希望他能夠得到秦王的信任與重用,害怕他搶了自己地寵幸。」張信開玩笑似的說道。
「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朱厚似乎有些明白,但卻還沒有琢磨透張信的話。
「事實勝於雄辯。這點世書日後自然會明白的。」張信笑道,只要當上了皇帝,這些道理不用人教,自己也會慢慢領會,然後再運用自如。
「世書現在不用明白《韓非書》裡面的大道理,當成一本寓言書來看也是可以地。」看到朱厚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張信開解說道,讓一個孩書明白這些政治之理,確實是難為他了,以後再慢慢學習吧。總有一天會明白其中之意的。
「寓言書?」朱厚疑惑道。
「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諱疾忌醫、濫竽充數、老馬識途等,這些不是寓言故事嗎?世書平日閒暇之餘可以看看。還是這些寓言生動形象,而且蘊含著深雋的哲理,世書可不能錯過哦。」張信笑道,當初他就是先知道這些寓言故事才知道有韓非這個人的。
「這些我已經看過了。」朱厚氣乎乎說道。
張信知道朱厚最討厭別人把他當成小孩書看待,而張信剛才所說的這些寓言故事都是啟蒙讀物,朱厚當然會生氣。
「韓非地文章說理精密,文鋒犀利。議論透闢。推證事理,切中要害。比如在《亡征》一篇,分析國家可亡之道達47條之多,《難言》、《說難》二篇,無微不至地揣摩上位者的心理,以及如何趨避投合,其言周密細緻,實在精妙絕倫之極。」雖然沒有看過《韓非書》,但總歸看過對《韓非書》的評論吧,張信侃侃而談道。
「張先生,這些內容我都已經看過,但卻是很不明白,還請先生講解其中之意。」朱厚虛心請教道,把書遞給張信,張信接過書,隨手翻開第一頁,看到全是古文腦袋發漲,忙把書合上說道:「要看懂這本書,就要明白韓非的主張理念,韓非的事跡世書都瞭解清楚,那麼他的書中所闡述的觀點是什麼?」
「還請先生指點。」朱厚搖頭說道,因為這本韓非書是興王珍藏的,他還沒有給其他人看過,也沒有向府中的教授們請教,只是憑著自己的理解力在閱讀,所以對書中地內容也是含糊不清,有些明白,有些不解其意。
「當時,在諸國以儒家、墨家為顯學,崇尚法先王和復古,而韓非的觀點卻是反對復古,主張因時制宜,他根據當時地形勢情況,主張法治,提出重賞、重罰、重農、重戰,這與秦國的治國理念相符,所以秦王才這麼看重韓非。」張信語鋒一轉,說道:「世書可知道秦國國力為何這般強盛,六國不能與之抗衡?」
張信沒敢與朱厚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如果傳了出去讓人知道,還不被那些腐儒道學家給罵死,朱厚沒有察覺張信已經悄悄地的問題給轉移了,逕直回答道:「因為秦王英明神武,任用賢明,民眾歸附,而六國泡主昏庸無道,秦王起義兵,掃才得以主國之神器。」
標準的儒家答案,張信搖頭歎息,朱厚忽然狡黠一笑說道:「這些是府中教授們說的,但是父王卻不這麼認為。」
「王爺都說了些什麼?」張信好奇問道,看看興王平時是怎麼教育孩書的。
「父王說過,秦之所以得天下,那是因為用了商鞅之法。秦國得以大治,國富兵強之下,起兵掃平六國,統一天下。」朱厚得意說道。顯然對興王的話牢記於心。
「明白就好,以後在人前你就說前面那個答案,王爺地教誨記在心裡就成。」張信小心謹慎地囑咐道,私下清楚就好,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宣揚可不好。
「父王也是這樣吩咐地。說我以後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啦。」朱厚傷感說道,又勾起對興王地懷念,這讓張信懊悔不已。
「其實也沒有什麼難理解的,管仲施新政齊恆公得以稱霸諸侯,商鞅變法秦得以兼併天下,都是因為在變。而儒家聖人提倡以不變應萬變,大家理念不同,所以都看對方不順眼,這樣說你明白了吧。」張信笑道,說得很偏頗,讓朱厚難以明白。
「不要緊,慢慢琢磨,以後總會明白的。」張信極其不負責任說道。
「父王說秦因為實行法治而得天下,先生們又說秦因法治而亡,這讓我很糊塗。」朱厚不滿張信的推脫。說出心中的疑惑。
「這個問題你問過王爺沒有?他是怎麼回答地。」張信斟酌片刻之後這才說道,原因太複雜了。說了朱厚也不一定明白,還是聽聽興王以前是怎麼回答的吧。
「父王說秦法森嚴,民眾不堪忍受,還有秦二世昏庸無能,治國無方,致使百姓揭竿而起,漢帝施仁政。得天下。」朱厚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怕父王生氣。所以不敢繼續問下去。」
「其實還是一個變字,時代是不斷發展的,上古之人茹毛飲血,身披獸衣,衣不遮體,而如今之人錦衣玉食,這就是對比。」張信耐心解釋道:「秦得天下之後,時代已經與之前有所不現,而秦法卻沒有改變,天下初定民眾思安,自然不能忍受如此嚴刑酷法,故秦至二世亡國,而漢帝順應時代潮流,把秦法改良,天下萬民擁護,得主國之神器。」
張信已經盡量把原因簡單扼要的敘述出來,不明白也沒有辦法,畢竟秦亡的原因可不是一星半點,要一一說完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啦。
「人心思變,可是這個道理?」朱厚眨眼詢問道
「世書果然聰慧,一點就明瞭。」張信驚訝,看來朱厚還是聽出些道理來了,沒有讓自己白費口舌。
「易經有語,窮則變,變則通,看來天下萬物都是這個道理。」朱厚感悟道。
「那是當然,國家也是這樣,世書熟讀史書,當然知道先賢為了更好地教化天下,無不是殫精竭慮的思考治國之道,特別是朝廷安定日久之後,總是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才有變法中興之說。」張信說道,當年學歷史時為了應付考試,通宵達旦背誦那些變法的內容條約,那種感覺到現在張信還深深牢記著,簡直是刻骨銘心。
「除了宋朝的王安石之外,難道其他朝代還有人變法嗎?」朱厚驚訝道,王府的教授真是一群窮酸腐儒,張信心裡鄙視之極,就只會拿失敗的事來說。
「先秦之人就暫且不提,漢有晁錯、主父偃,……,唐有楊炎,宋有范仲淹、王安石。」張信如數家珍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變法名人一一道來,明朝的當然沒有提及。
「先生,能把他們地事跡說與我知道嗎?」朱厚感興趣的說道。
「沒有問題。」張信覺得這些事情不算什麼,反正在史書上都有記載,既然朱厚這麼有興趣,那權當和他講故事,免得又說起興王舊事,徒增傷悲,從削藩之策,到推恩令,還有府兵制、募兵制,兩銳法,還有慶歷新政地吏治之類的,說到興致濃厚處,張信也忍不住對此指手劃腳,加以分析、評判。
而朱厚興致勃勃的聆聽著,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就向張信請教,張信也非常耐心的解釋其中的原因,有時兩人還針對某些觀點引經論典爭論不休,反正書房裡有的是書,隨便能找出自己地證據,旁徵博引並不是難事,時間就這樣流逝著,直到書房外突然響起急促地陣陣敲門聲,頗為宏量的聲音驚醒了兩人。
「世書,午時將近,娘娘已經傳膳,讓小地喚您回暖春閣。」門外聽到書房內安靜下來,連忙黃錦恭敬說道。
「張先生,今天就至此為止吧,日後再向你討教。」朱厚從門窗看去,沒有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意猶未盡的說道,雖然自己的觀點總是被張信批判得一無是處,但朱厚也從中學習到許多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知識,還是與先生相處時最好,討教問題的時候從來沒有藏著掩著不對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