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提海棠約(二)
    「微臣一向最重然諾,說過的話從不反悔,從現在起,到明年海棠花開,公主提出的任何要求,微臣都會盡一切努力去完成。」

    祁雲海的態度很認真,言辭很懇切,這讓我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重諾守信,對於一個深居高位的男人來說,實在是很稀有的品質。也許我對所謂的成功人士一直抱有成見吧,總覺得,那些野心勃勃一心想出人頭地的,都是踩著別人往上爬的人,早已不講什麼信義。

    雖然祁雲海這樣說,我也的確有自己的打算,真到要開口時,又覺得不大合適,似乎有趁機要挾別人的嫌疑。就像民間有人意欲悔婚,就故意提出很苛刻的條件話裡,還有以龍鬚鳳膽刁難對方的,結果男家隨便拿個什麼動物的須和膽出來,女家不信,男家就讓拿真正的龍鬚鳳膽比對,看是不是一樣的,女家哪裡變去?只好乖乖認輸。

    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說:「這個就算了吧。」

    祁雲海笑容猝冷:「海棠之約算了?」

    「不是。將軍讓我換提別的條件,這個算了。」說到這裡又不甘心,怕他樂得順水推舟,故加上一句:「我再找別人想想辦法。」

    這句話的效果是明顯的,祁雲海馬上表示:「公主是微臣的未婚妻,公主的事,微臣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公主就請說吧。」

    既然他口口聲聲提到「未婚妻」,我就不免想到了某些事情,正好想暫時繞開這個話題,於是用開玩笑的口吻道:「聽說將軍府上有幾位愛妾,有的已經跟了將軍多年,為什麼沒有把其中一位扶正呢?」

    祁雲海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公主很介意這個嗎?如果公主介意的話,微臣回去就遣散她們。」

    我忙擺手:「不要啦,你遣散了她們。她們再往哪兒去呢?」

    祁雲海笑了,笑得一臉欣慰:「微臣果然沒看錯,公主不只人美,心更美。S

    )不瞞公主,那幾個所謂的愛妾,其實只是微臣收留的孤女。這些年微臣一直說服她們嫁人。是她們自己不肯,非要跟著微臣,府裡的人便也含混地喊著某某夫人,但微臣從沒跟她們中的誰舉行過任何儀式。」

    我懂他地意思。納妾也是有禮數地。他身邊地女人。連這道手續都沒有。地道地無名無份。這樣也肯跟著他。也算癡心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孤女。嫁人也不可能嫁到什麼風光地人家。與其嫁一個普通人家終日操勞。還不如跟著祁雲海。最起碼可以衣食無憂。

    我沒真打算嫁他。也就不存在吃醋地問題。只會替那些女人求情:「既然她們不願外嫁。你就別強行趕走她們。她們又沒有謀生能力。出去了很難地。」

    祁雲海忙說:「這點公主可以放心。微臣若真是那狠心絕情不顧人死活地人。早就把她們攆走了。但以前是因為沒娶親。她們走不走都無所謂。一旦迎娶公主。她們是必須走地。微臣會每人給她們一筆錢。確保她們以後地生活。」

    「呃……」沒有名分地妾侍。男主人地確可以隨時譴散。何況還給一大筆遣散費?我也沒話講了。

    沉默了片刻後。終於又想到了一點。這是我心裡地痛處。本來是怎麼都不願意提及地。不過為了讓他知難而退。我還是咬咬牙道:「我還有個隱疾。不知道將軍有沒有聽說過。」

    「什麼隱疾?很嚴重嗎?」

    「不是病,但比病更嚴重。」

    「公主如果信得過微臣的話,但說無妨。」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說:「我進宮之前的經歷,將軍應該有所瞭解吧。」

    「聽說過一些,知道公主嫁過一次,但進宮之前已經跟那邊徹底了斷了。shuDao.net」

    「是這樣沒錯,會選擇走地那天了斷是有原因的。」已經開了頭。我反而沒那麼難為情了。索性把自己因不育而被夫家嫌棄以及停妻再娶的始末敘說了一遍,末了。看著祁雲海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對嫁人不上心了吧,因為我不育,嫁給誰都不會幸福。還有,你地妾侍好像也沒給你生下孩子,這樣你就更不能娶我了。」

    祁雲海靜靜地凝視著我,目光中充滿了憐憫,臉上的表情甚至是心痛的:「你現在也才十八歲呀,記得公主的生辰是八月中秋,你離開老家時才十七歲。這麼小,就怪你不生養,一點小女孩生得出來才怪!那家人真該死,這樣欺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祁雲海的話語中有著真實的憤怒,也許因為他自己也是孤兒的緣故,對我曾經的遭遇很是心疼。

    可惜還是安慰不了我地惶恐,我喃喃地說:「十七歲不算小了,就我們那個鎮上,有一個十四歲就生了孩子。」

    「十二歲的都有,但畢竟是少數。女子十五方**,一般的家庭,怎麼捨得十四歲就嫁出去?多半養到十七八歲,也就是公主現在這樣的年齡,才會打發嫁人。年紀稍微大一點,也有利生養,像我娘,就是十七歲嫁,十八歲生下我的。」

    「你也有……家?」差點問成「你也有娘」的,到口邊才覺得不妥,臨時改了一個字,還是覺得怪怪的。

    他倒是很自然地回答:「曾經有過。我父親是跑船的,在我七歲那年,他有一天清早出去跑船,從此再沒有回來過,我娘不久也病死了,我這才成了孤兒。」

    我驚訝道:「怎麼和我一樣?我家是娘不見了,然後爹死了,老天爺好像見不得我父母雙全,有爹就沒娘,有娘就沒爹,真是苦命。」

    「不是苦命,您現在貴為公主,微臣也拜將封侯。我們都是被老天爺眷顧的人。」

    「是地,你說得對。」我本來有流淚的衝動,聽他這樣說,又覺得欣慰:「我比你強點,我還有個娘,只是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真擔心啊。」

    「太后不會有事的。」他突然伸出手,我本能地讓開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但手已經伸到半空,往前也不是,縮回也不是。我只好端起桌上的糕點送到他手邊說:「將軍一路奔波,都不知道有沒有吃好睡好,晚飯還得一會兒,要不要先用些點心?」

    他很自然地接了過來:「還真的餓了呢。急著見皇上,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那先吃點這個墊墊底,晚飯應該也快了。」

    轉頭看向窗外。已是暮色四合,遠處傳來牛鈴的叮噹聲和農人呼兒喚女回家吃夜飯的聲音。也可以想見,我們住地地方,乃是地道地遠郊,真正地鄉下。

    真是武將,一大盤點心,他一會兒就風捲殘雲,吃得只剩下盤子,我又送上水。他也接過去喝了,然後拍了拍手說:「多謝公主關心,如果公主擔心太后的安危,微臣今晚就去探探皇宮。」

    我吃了一驚:「今晚?你不是說京城宵禁地呢?」

    「現在還沒到時間吧,一般戌時放吊橋,現在大概酉時三刻,快馬加鞭的話,還來得及進城。」

    「進了城,怎麼進宮?城門宵禁。宮門難道不會?」

    「這個微臣可以想辦法,只要進了城就好辦了。宮裡門多,幾處正門準時閉鎖,但側門,有時候半夜都會開地,比如宮裡有什麼突發狀況,需要出宮。」

    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皇上仰賴將軍的地方還多,將軍怎麼能親身犯險。」

    「公主是微臣的未婚妻,太后是微臣未來的岳母。微臣父母早亡。公主也就只有一個娘。我們倆。統共加起來就剩下了這一個親人,怎麼能再出一丁點差錯。」

    「不行!」我是很擔心我娘沒錯。但祁雲海不能冒險,如果京城已經被琰親王控制的話,嚴橫必然也在。琰親王前幾天還在益州,故意在皇上跟前晃悠,以鬆懈皇上的警戒心,京城這邊,給琰親王做馬前卒開道鋪路的,肯定是嚴橫無疑。琰親王也正是靠了嚴橫的支持,才得以起死回生地。

    皇上如果沒有了祁雲海,處境就會變得很危急。琰親王本想以西京為都,在西部稱帝,皇上搗毀了他的老巢,他沒了安身之處,就鑽皇上在外賑災的空子,索性躥到京城。若不是如祁雲海分析地,他在攻打匈奴一事上讓朝臣們寒了心,可能早就逼太后下詔廢立了。太后若不答允,他甚至可以殺了太后,矯詔自立。

    又爭執了幾個會合後,祁雲海道:「那這樣吧,我不親自去,派兩個手下去探探。只是他們可能進不了宮,最多找兩個公公打聽一下。」

    「如此甚好。」

    「那微臣這就吩咐下去。」

    他起身欲走,又回頭道:「對了,公主一直都沒說要換成什麼樣的條件。」

    「算了,沒什麼。」

    「請務必告知,這是我們的約定,公主就當是成全微臣,讓微臣做個言而有信的人吧。」

    既然他這樣堅持,我又何必隱晦:「我剛想跟將軍說,暫時不征討高哥麗,那就征討琰親王吧,把他連根拔起,從此不能再興風作浪威脅皇上。」

    祁雲海眼裡精光一閃:「那必須連嚴橫也一起除掉。」我微微點頭:「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將軍如果覺得為難的話,就當我沒說吧。」

    他很鄭重地回答我:「是比較難,但還是那句話,約定就是約定,不管多難,微臣都為公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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