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走後,我和皇上呆呆地坐著,半晌沒吭聲。
宋方透露的訊息把我們倆都給打懵了,除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外,還有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因為在我和皇上眼裡,渤陽侯祁雲海是四位戍守使中最值得信賴的一位。
他曾犯下弒君大罪,本當處死,皇上不僅釋放了他,還讓他繼續出任戍守使,並許他日後立功即可恢復爵位。
對我而言,他不僅是太后圈定的駙馬人選,還是曾經正式向我求婚的男人。當他以海棠為信和我約定婚期時,我竟然覺得無法拒絕,因為人家就要上前線,我害怕拒婚會影響他的情緒,真是傻啊。如果宋方所言屬實,祁雲海等於玩弄了我們所有的人,包括皇上,包括我,也包括太后。
但還是覺得有重重疑惑,我不禁轉過頭問:「皇上,您覺得宋方的話可信嗎?」
皇上道:「反正他們兩個人中,總有一個在說謊。」
「可我怎麼覺得宋方說謊的可能性還小一些呢。」我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句話,同時偷偷觀察皇上的表情,但什麼也看不出來,他專心思考的時候,臉上總是出奇的沉靜。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姐姐覺得這個人不會對朕撒謊嗎?」
我點了點頭,不憑別的,就憑宋方剛剛見皇上時的那份誠惶誠恐,還有,「他聽到你膝蓋受傷時多著急多心疼啊。」就差一下子撲上去掀開皇上的衣服查看了。
皇上微微冷笑著說:「你不覺得他的表情很誇張嗎?」
我趁機揶揄:「那是人家的本能反應好不好?聽到心上人受傷了,誰都沒法冷靜的。」
「注意你地用詞!」皇上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說:「姐姐忘了一個重要地細節。在災民點地時候你就已經當眾宣佈過我膝蓋受傷地事了。當時他應該就在附近吧。別告訴我他太專心安撫災民了以至於沒聽到。」
我一愣。地確。如果他真地很愛皇上。應該每時每刻都關注著他才對。我那麼大聲地宣佈。不可能聽不到。如果已經聽到了。剛才地那一幕就很有表演地嫌疑。
我不解地是。「他為什麼要這樣說呢?跟祁雲海有仇?還是故意混淆視聽以保護琰親王真正地同夥?」
凡事都有動機。尤其這種敵我難辨地時刻。沒有人會隨便給一個不相干地人扣上一頂謀反地大帽子。
皇上思慮良久。末了說:「朕信得過祁雲海。所以他肯定是故意混淆試聽沒錯。但目地可能不是姐姐說地那樣。」
「皇上認為他是什麼目地?」
「還是為自保吧,他不笨,這些天應該也看出朕對他的態度了。所以,他一方面極力討好,又送人又送錢;一方面妄圖抽走朕所有的依靠,讓朕覺得誰都會背叛,只有他是唯一可以信賴的。」
「天那」。我驚呼,「這個人也太可怕,太陰險了吧!」
他表現得如此癡情。之前又幫了皇上那麼多,我們不大可能會懷疑他說的話。而他跟著琰親王多年,對琰親王架空皇上地手段瞭若指掌,也對皇上的朝堂現狀瞭若指掌,知道在琰親王處心積慮的設計下,皇上沒有多少心腹,祁雲海就算其中最有份量地了。如果連祁雲海都靠不住,皇上就真的成了光桿皇上,最後只能依靠他了。
沿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一旦他成了皇上唯一的依靠,也離成為皇上唯一的愛人不遠了。」
「姐姐!都什麼時候了,你在還拿這個取笑。」皇上無奈地揉著額頭。
「我說得再正經不過,宋方不惜撒下彌天大謊,固然為了保命,也為了得到皇上的愛。你信不信,他連祁雲海都嫉妒,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陷害。」
皇上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忍無可忍的表情,手死死地抓著太師椅的扶手。
我感歎道:「這個人確實留不得。雖然他為皇上做了很多,但如果皇上都聽他的,先把琰親王除掉了,再除掉祁雲海,然後是嚴橫……到最後,他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人物,只怕又是一個琰親
而且比琰親王還貪,琰親王只要皇帝寶座,他連皇上的身體都要。如果真到那天。他會怎麼處置皇上?封他做皇后嗎?想到皇上鳳冠霞帔的場面。我忍不住偷笑。
「你又在腦子裡亂編排什麼?」皇上警惕地看著我。
「沒,我在想。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誰都招惹不起。」
皇上發狠道:「招惹了又怎樣?等賑災完了,回京就找個由頭殺掉他。」
我搖著頭說:「恐怕還不是時候,您別忘了,琰親王還在,這個人是皇上用來對付琰親王的利器。」
「過去或許是,現在他們已經徹底鬧翻了,琰親王不會再信任他,他還有什麼影響力?」
「今天宋方走向琰親王的時候,您沒看到琰親王的表情,我正好就站在旁邊,可看得一清二楚。」
「姐姐想說明什麼?」
「琰親王對他還有愛。」
皇上嗤笑了一聲:「什麼愛,是不甘心吧。堂堂攝政王,被一個孌童玩弄於股掌之間,幾十年的基業付之流水。也幸虧是他,臉皮夠厚,要換了個人,早氣得吐血身亡了,怎麼可能還腆著臉出現在人前。」
「就算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也是一種執念啊。」
「姐姐的意思是,琰親王還會讓宋方接近他?」
「不無可能哦,至少,到現在琰親王也沒殺他,甚至可能都沒動過殺機。說起來也真是諷刺,遭到他背叛地舊情人捨不得動他,倒是他心心唸唸的新……呃,皇上,一心想讓他死。」在皇上不悅的眼光下,我硬生生把「新相好」憋了回去。
「你是在為他打抱不平嗎?」皇上逼視著我。
「怎麼會?宋方這樣的人。本就該死!一切只從個人私情出發,僅憑個人喜好行事,沒有是非觀,沒有仁善之心,甚至沒有起碼的良知,連我的小蓮都不放過。」說起這一點。我不由得義憤填膺,可憐小蓮還蒙在鼓裡,以為宋方是真的愛她。
「你說什麼?他碰了小蓮?」皇上大驚,因為這件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我忙看向四周,還好屋裡沒人。一般我在地時候,皇上地隨從們都不會在屋裡逗留,而是知趣地在外面守護。
把當時地情形還有小蓮的反應簡單地說了一下,皇上不齒地說:「難怪他會背叛琰親王,這個人。根本就是人渣級別地。就為了多個人幫他說句好話,隨隨便便地奪去了一個女人的貞操。不過話又說回來,小蓮自己也是夠蠢。他肯定不是強迫地吧。」
我歎息道:「也不能怪小蓮,宮裡的女人,可能是世上最好勾引的。尤其像小蓮這種,姿色又不出眾,級別也低,若不是因故出宮,可能一輩子連個男人的邊都挨不到,做一輩子老**也怪沒意思的,還不如……」
「還不如怎樣?」皇上曖昧地笑著。
「沒怎樣。你該休息了,不是說膝蓋痛的呢?不是說這幾天都沒睡好想早點歇下的呢?」
「沒事,先聽姐姐說說不如怎樣再睡。」
「去你的,快睡!」
「你陪我。」
我起身就往外走,後面卻傳來了哎喲聲。
歎著氣回去扶他,他趁機靠在我肩上,一會兒說腿痛,一會兒說腰痛,一會兒說頭痛。總之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我只好一直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他索性呻吟起來:「膝蓋那裡好痛,你幫我看看嘛,是不是化濃了?會不會壞死?要是我變成了跛腿皇上,你也會心疼的對不對?」
我哭笑不得,才擦破了一層皮而已,會故意說得那麼嚴重,只不過為了讓災民感動,為皇上樹立勤政愛民地光輝形象。他倒煞有介事地哼哼起來了。我故意順著他的話頭說:「是啊是啊。已經化膿了,馬上就會壞死。要不要通知李銳他們,明早為皇上準備一根枴杖。」
他一把抱住我,就勢往床裡一滾:「要什麼枴杖,姐姐就是我的枴杖,正好一輩子摟著不放。」
「你、你,快放開!再不放開我要生氣了!」
「好怕哦,姐姐生氣了會怎樣?會不會像宋方對小蓮那樣,也蹂躪朕,讓朕失去貞操?」
「氣死我了!」我也顧不得皇帝不皇帝了,猛地用膝蓋頂他地膝蓋,「哎喲」,這回可不是裝樣了,而是真的痛叫出聲,同時伴著委屈地控訴:「姐姐好狠心,明知道我那兒傷了,還頂。」
我已經迅速跳下床,站在一邊說:「誰叫你不放的。」
他不滿地鼓著嘴:「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遲早會那樣的。」
「懶得跟你說了,我要回去歇息。」
「膝蓋真的好痛,你剛才肯定頂出血了,幫我看看嘛,是你弄傷的,要負責。」
聽他這樣說,我又心軟了,隱約中似乎看到那一塊真地滲出了血跡,不禁後悔起來,真的走過去捲起褲子查看。於是重新上藥,一邊愧疚地道歉。
皇上笑得像一朵話兒一樣:「你以後每天頂我一次吧,這樣每天晚上都可以讓你幫我上藥了。「去,盡瞎說,您是皇上,不是頑童。還有,我們來這裡是賑災的!在這個府衙外面就有無數您的子民等著您地賑濟。」
「朕知道是來賑災的呀,但賑災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月兩月,甚至可能更久。雖然朕不欣賞琰親王那個人,但欣賞他的生活態度,你看他在賑災點的那個帳篷佈置得多愜意。不管怎麼的日子,都是日子,都要好好過。所以,你也不要老是想著賑災賑災,弄得愁眉苦臉的也於事無補,我們要盡可能過得開心點。」
「開心就是拿我開心?」我佯怒。
「姐姐還不是老拿我和宋方的事情取笑?」他嘀咕。
「好了,我以後不說就是了,你快點睡吧。」我替他放下帳子,然後帶上房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