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花殘猶自矜
    跟著小安子一路走到勤政殿,發現皇上的御書房還上著鎖,小安子掏出鑰匙要開門,我伸手制止道:「還是等皇上回來再說吧,我隨便找個地方等就行了。」

    皇上的御書房,多少機密文件啊,還有御璽等國寶級印簽擺飾,閒雜人等豈能隨便進出。小安子當我是自己人,我可不敢亂闖。

    小安子便做了一個手勢說:「那公主請到左邊的小客廳坐吧,那是皇上接見心腹大臣的地方,一般的人都在前面的大客廳。」

    進去奉完茶,看小安子還站在跟前,我笑著催他:「你不用陪我,去侍候皇上吧,你們主僕倆平時總是形影不離的。」

    小安子打著千兒答應著:「那奴才就去了,估摸著這會兒也該下朝了,奴才把皇上直接領到這裡來,事先也不告訴他,讓他驚喜一下。」

    我趕緊說:「先告訴他吧,萬一他壓根兒就不想見我呢?那可就不是驚喜了。」

    小安子急道:「公主,您怎麼這麼不瞭解皇上的心呢,他不想見您?他要不想見您,您就把奴才的腦袋砍下來好了。」

    我無奈地搖了瑤頭:「又來了,我要你的腦袋幹嘛?快去吧,記得先跟皇上報備哦,然後觀察他的表情,要是他皺眉的話……」

    我還沒講完,前面已經傳來了一群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我湊到窗根底下一看,打頭的就是皇上,剛下朝還沒來得及更衣的他,頭戴紗帽,身著赤黃色圓領官袖袍,衣上繡著金織盤龍紋飾,玉帶,皮靴,英姿勃勃。氣度非凡。

    自我傷好後,一直就沒仔細打量過他,今日隔窗一看,才發現他又長高了,身形也不再苗條瘦弱,而是日見魁偉。聽太后說先帝就是很英氣很偉岸的男人,皇上看來也繼承了這種特質,而我居然一度當他是病美人。都說女大十八變,男孩長大了也變得厲害。

    皇上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一直在邊走邊說,看樣子很急切。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就差攔在路上磕頭「死諫」了。想起小安子說過的話,八成又是皇上發火貶了誰的官,這些人在替他求情。可惜他們只管說,皇上只管嘴巴閉得死緊。臉上陰雲密佈,就像暴雨來臨前的天空。

    這時,小安子迎了上去,在皇上地耳邊說了幾句話。皇上朝我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悲喜難辨。然後就聽見他對後面的人一揮手道:「你們先回去吧,你們的話朕會考慮。」

    「皇上……」有人還想糾纏。

    「朕累了。」

    「各位大人,皇上昨日通宵批閱奏章。你們就讓皇上歇一會兒吧。」小安子擋在他們面前,揚了揚手裡的拂塵。

    那幾個人縱有天大的事,也只好告退了。

    眼看著皇上走了進來,不知為什麼,我竟然有點緊張,下意識地端起几上的茶碗說:「這個我還沒喝的,皇上要不要先喝一口潤潤嗓子?」

    皇上伸手接過茶碗,這時已經有宮女端著茶盤走到門口了,又被小安子一個手勢請了出去。小安子自己也往門口退。嘴裡說:「奴才去給皇上和公主張羅點吃的東西來。」

    皇上聽了便吩咐他:「朕給公主姐姐收著地那幾盒點心,你叫個人去拿過來吧。」

    「是」。小安子答應著去了,

    我笑問:「什麼點心啊。」

    「說是波斯人做的,我吃著也就那樣,不過既然是異國風味,就每樣給姐姐留了一點,還收在承乾殿那邊的。」

    「有好吃的給我,為什麼不叫人送去,要自己收著呢?」

    「我想看看姐姐到底要多久才會去看我,要是點心放壞了你還沒去,我就……」

    「你就怎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看著他先委屈嗔怨,接著又賭氣發狠的模樣,我不由得提醒道:「你是皇上,是已經親政,名副其實地皇上。」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一樣,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鬧情緒。

    他目光炯炯地逼近我:「我是皇上,就不是男人了?姐姐眼裡只看得見別的男人,就看不見我。聽說母后又在給你選駙馬,這些天已經召見了好幾位世家公子,是不是?」

    「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每天忙著督促他們裝修房子去了。」在皇上地逼視下,我連連後退。

    不提房子還好,一提起房子,皇上眼中更是怒火迸射:「一面選駙馬,一面修房子,姐姐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改嫁了?」

    我本來一直面帶笑容,對皇上心裡是疼惜的,語氣是呵哄地,可我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我地臉色也猝然變冷:「是又如何?咱們天祐皇朝的律法有規定下堂的婦人不許改嫁嗎?」

    「律法准,朕不准!」皇上一改往日的溫順,態度變得非常強硬。

    我也絲毫不讓:「那請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什麼意思?皇帝再厲害,也不能凌駕於律法之上,因為律法本就是皇帝為匡正天下而設立的,立法者怎能犯法,那不等於是自打嘴

    皇上不怒反笑道:「姐姐跟誰學得這麼好口才?嚴橫和祁雲海都不在,姐姐是不是藉著出宮看房子的機會,在跟那些公子哥兒偷偷摸摸地交往?」「我才沒有,你少污蔑我!」我快被他氣死了。

    「我污蔑你?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早就把自己許給我了,現在居然滿世界找駙馬,還偷偷修駙馬府。我一直忍著,等著,希望你能自己回頭,我給你收著幾盒點心,如果點心壞了你還不來找我……」

    我倒納悶起來:「我什麼時候把自己許給皇上了?我怎麼不記得啊。」

    「你敢不記得?你都親了我!」

    我越發一頭霧水,「我啥時候親的皇上啊?」

    「啥時候?」他氣得青筋直爆,兩眼發紅,連聲音都在微微顫抖。然後,在我錯愕萬狀之下,猛地把我推到牆上,劈頭蓋臉地吻了下來。

    我拚命躲閃,可是哪裡躲得開。到這時候我才想起蘭妃曾說過的話,皇上不只沒病,恐怕還有武學師傅,力道大得驚人,我幾乎被他釘在牆上,根本動彈不得,由著他予取予求。

    不過,他也只是索了一個吻,並沒有其他過激動作。

    終於放開我之後,他舔著嘴唇意猶未盡地說:「啥時候?就是這時候,此刻,現在。」

    我驚慌失措,語無倫次地說:「皇上您怎麼能這樣,我是你姐姐啊,糟了,窗外還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要是傳出去,可就是天下最大地醜聞了。」「那正好啊,傳出那樣地醜聞,也沒人敢娶你了,正好嫁給我。」

    「我怎麼能嫁給你?我是你姐姐!」

    「你是我姐姐嗎?有些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必說得那麼清楚呢。」

    我噤聲了,因為詫異,也因為擔憂。我詫異地是,皇上會在我面前毫不在乎地揭穿這一點;擔憂的是,以後他會不會對母后不尊重。

    皇上好像讀懂了我地心事一樣,笑著安慰我說:「你別擔心,這一點我又不是現在才知道的,要我有什麼想法,早就有了,不會等到現在。太后雖然沒有生我,可是她養大了我,要不是太后,也根本不會有我這個皇上。再說了,她是姐姐的親娘,也就是我的……」

    「打住,求您打住,千萬別再往下說了。」我慌忙阻止他說出那個極端敏感的詞,「隔牆有耳,這些話,我希望是最後一次跟皇上談起。這可不是小事,一旦有人在這上面大做文章,會釀成大禍的。」

    「姐姐放心,不會有事了,只要我的態度沒問題,誰做文章都掀不起風浪。」

    雖然他笑得越來越溫柔,我卻越來越不安。這層窗戶紙捅開之後,我和他以後還怎麼相處?以姐弟身份眉來眼去?還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不管怎麼表現都是令人尷尬的。我拍著自己的胸口想:好在我的府邸只剩下最後的收尾工程,我很快就可以從宮裡全線撤退,以後也不用每天進宮,每三天回宮陪母后吃一頓晚飯就行了。她要想我了,還可以去我那兒,我在公主府特意為她準備了一個院落,取名秋爽院。

    可惜,就連這一點也似乎成了遙不可及的美夢,因為皇上笑瞇瞇地看著我說:「不許住到宮外!」

    不許你幹嘛笑啊,不許你怎麼不早點說啊,我氣急敗壞地丟下一句:「公主府是太后賜的,皇上有本事就收回吧。」

    「皇上沒本事?姐姐,你在挑釁我。」

    「恰恰相反,我相信皇上什麼都辦得到,那您就收回,讓我無家可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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