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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入住瑤光殿的第一夜。
母后走之前還問我:「要不要母后在這裡陪你?第一晚住在這裡,怕你又認床。」
我笑著推辭:「不用了啦,您明早還要起來上早朝,這段日子因為兒臣叨擾,母后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再這樣下去不行的。」
我們睡在一起總是聊到很晚,她又必須五更起床,下午也不見得有空補眠。不像我,早上可以死睡到中午,下午還可以接著養豬。
送走了她,我並沒有立即上床,而是來到殿前的院子裡,望著一棵樹發呆。
那是一顆桂樹,還只有一人多高,說明種植期不長。
「公主,晚上風寒露重,我們還是進去吧。」小蓮在旁邊勸我。
「我再站一會兒。」
劉嬤嬤拿著一件披風出來給我穿上,她是到過張家的人,比小蓮更明瞭我的心事,因而提議道:「公主,改明兒我們把這院子裡全都種上桂樹,您看好不好?」
「不用全都種上,沿路種一圈就夠了。其它地方可以種桃樹、李樹、椿樹、枇杷樹,還可以種一片竹子,幾蓬芙蓉花……」
直到看見劉嬤嬤眼裡的憐惜,我才意識到,我剛等於把張家的庭園佈置描述了一遍。再壓抑,再刻意忘記,還是抹不去那些過往生活的痕跡。不知不覺間,一些靜態的、動態的場景會一幕幕湧現,讓我無限唏噓,卻又無能為力。
「算了,就這樣吧,不用改了。」我轉身朝屋裡走去。
我不要複製,那樣看了只會更難過。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家園,再懷念又有什麼用?
服侍我睡下的時候,劉嬤嬤試探著說:「公主,如果您真的捨不下那張家公子,可以跟太后說,讓她派人接來的。」
「接來幹嘛?休書都寫了,現在我和他沒關係了。」
「休書就是一張紙,撕了就沒了。如今您貴為公主,張家只要巴上您就能一步登天,無論張家公子也好,張家老太婆也好,誰敢再對您說一個不字?」
我苦笑著搖頭:「這樣還有意思嗎?而且,我母后也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您認為太后不會答應呢?」
「張家只是稍微富裕點的鄉下人家,無官無爵,連鄉紳都談不上。母后會讓我嫁這樣的人家嗎?」
劉嬤嬤說:「這您就想錯了,太后愛公主之心無所不至,只要是公主喜歡的人,哪怕是乞丐,她都會讓您嫁的。至於官爵,封就有了,錢財更不在話下,要多少有多少。」
「我不喜歡那樣。」就算我真的看上了某個出身低微的人,我也不會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那樣得到了只是人,永遠別想得到真情。我父親和繼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可能會真心愛上她依附的人,男人則永遠把男性尊嚴擺在最前面。出於現實的種種考慮,他可能會依附,但同時也會封閉自己的心靈。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維持住自己脆弱不堪的自尊:我的肉體淪為下賤,但我的靈魂是你永遠無法觸及的。
「可是公主這樣想念張公子,奴婢看了心裡難過,太后也會心疼的。」劉嬤嬤的關心真摯誠懇,至少聽起來是這樣。
這時小蓮插了一句:「嬤嬤,那張公子是不是長得很俊?」
劉嬤嬤點了點頭:「是還不錯。」
小蓮顯然有些失望:「只是不錯嗎?」
我輕笑一聲:「小蓮,看過我們皇上,天下的男子,能用不錯來形容就已經很不錯了。」
「皇上那根本就不是人的長相嘛……啊,奴婢該死!」小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笑得更大聲了:「沒什麼啊,皇上本來就不是人的長相。」
原來不只我一個人認為他長得很妖孽。
見我心情好轉,她們才慢慢退了出去。
幽暗的光影中,我閉目而臥,回想這十七年來走過的路,不覺得坎坷,只覺得感傷。
坎坷的是爹和娘,他們在不同的地方艱難地生存著,努力為家人打拼。父親靠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我和奶奶的安穩,現在父親走了,母親接管了我,恨不得給我天底下最好的一切。而我,為他們做過什麼?
這也是我不肯麻煩母后派人去接子孝的原因之一。休了就是休了,再巴巴地去接,然後讓母后給他官爵、府邸和錢財,母后的女兒就那麼賤嗎?哭著喊著倒貼給一個先納妾然後又休了我的男人,我情願相思而死,也不做這樣丟臉的事——雖說子孝簽名的時候可能是被迫,但如果他真的不肯,崔總管難道會殺他?到底還是他自己願意的。
何況我也不會相思而死,時間會讓我淡忘一切。
究竟什麼是愛?到了今時今日,我只相信血親之間的真情。就像母后和我,相聚只三個月,分開卻有十七年,可是在相逢的那一剎那,一切感覺都回來了,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為我付出一切,包括她的生命,我也是。
這才是我認可的感情,純粹、不摻一點雜質。
而子孝,在領著新妾走向我的那一瞬間,已經在我和他之間劃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我再難過,再懷念,都只是那一段情的餘韻絕響,我和他的今生,真的已經緣盡。
劉嬤嬤她們看我不捨追憶,就以為我想回頭,卻不知道,在我的詞典裡,從來不存在「回頭」二字。
還是那句話,休者,休矣。
至於我以後會不會再嫁,大概是不會了,取名梵音,本就有皈依、解脫之意。
當然我也不會出家。父母在,不遠遊,我好不容易才和母親重逢,自然要跟她晨昏相依,共敘天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