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莫過了個時辰。那日頭早凡高高地升了起來,府衙終千熙熙攘攘地聚集起了人群。百姓們不知接下來的命運如何,竟有人當街失態地放聲大哭;即使心性好點的,那也是一臉的青灰色,驚悚得全身瑟瑟發抖。
猛虎營千夫長陳不群,昂然登上了一處臨時搭建的高台,向著人群朗聲道:「百姓們!我等,乃趙國大將軍趙括的御林軍,此番前來注人,實因韓王無道,獻媚暴秦,欲圖入侵我趙國。攻破注人城池,我大趙,不得已而為之。並非為難注人的父老鄉親們。」
人群中哀號聲響成一片,亂哄哄的沒有一點秩序。這讓陳不群感覺有些不快,說到這裡,陳不群頓了頓,他想學趙括那種氣勢磅礡地演講,鎮住這吵雜紛擾的場面,但他刻意地學了半天,總覺得彆扭,因為,一點也沒有那種內在的氣勢,更不用說效用了。
陳不群乾脆長話短說,「百姓們,我趙國御林軍承諾,一不殺降,二不屠城!」陳不群此話一落,人群中的哀號聲,頓時停止下來,百姓們驚愕地望著注人令府衙門前那木台上的立著的陳不群,目光中儘是疑惑。
「不屠城?」他們真的不相信,竟有這等好事,剛才被從家中藏身之所驅趕過來,他們還以為這趙軍惱羞成怒,要把他們聚集起來大開殺戒呢。
注人令府衙前,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忐忑不安的百姓,除了幾聲孩童的啼哭,此時竟然再也沒有了令陳不群不快的雜音。聽千夫長陳不群鄭重地做出了不屠城的承諾,百姓們有些不信,靜靜地等著陳不群,看看這趙軍的千夫長,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陳不群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這勇猛的千夫長,槍林劍雨裡拚殺幾個來回,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這場面確實頭次遇到,面對這台下兩萬餘滿臉疑惑的注人百姓,那一道道目光射來,他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慌。此時,他更是羨慕大將軍趙括那山嶽般的沉穩自若。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變色,我陳不群和大將軍相比,差得遠呢!」陳不群心底暗想著,一時間,大將軍趙括讓他記牢的《告注人百姓書》接下來的說辭,竟然忘得無影無蹤。
不明真相的注人百姓,見陳不群沉默下來,心頭悄然慌亂,又開始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只聽嚶嚶嗡嗡的聲音,響了起來,漸漸地這聲音越來越大,連立在木台上的陳不群,也偶爾聽到了幾句。
「這趙軍既不屠城,有沒搶奪財貨,大老遠地攻下這注人城,所為何來?」
「老頭子,哪有此等好車,看看這千夫長,接下來咋說。」
「你沒看見,剛才這伙趙軍,那可是殺人不眨眼呀,韓軍將士,死得慘哪!」
聽到台下的百姓眾說紛紜,陳不群心道不妙,自己再不出聲,等到群情洶洶然之時,大將軍的差事,怕是真的要辦砸了。他深深地一了一口氣,咳嗽了幾聲,學著趙括的模樣,挺起了胸膛。
「父老鄉親們,我大將軍趙括明言,御林軍一不屠城,二不搶掠;但注人父老鄉親們須歸順我趙國,跟隨我御林軍,撤回趙國境內!」陳不群此語一出,吵嚷的人群,又恢復了寧靜。
注人的百姓們,這下真的摸不著頭腦,這大軍攻城,要麼搶佔國土城池,要麼掠奪財貨細軟,這趙軍竟然是來搶人的,這稀罕事倒是頭次聽說。
冷靜下來一想,百姓們又躊躇了起來,注人雖是破敗小城,但故土難離呀,再說,此去趙國數百里,談何容易呀!剛剛保住了性命,他們又奢望著,看趙軍能不能開恩小讓他們在這注人城中繼續生存下去。陳不群漸漸地鎮定了下來,大將軍趙括堅毅的面龐,浮現在腦海中。
他瞇著眼睛,掃了一下黑壓壓的人群,接下來的一番話,在人群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大將軍趙括有令,歸順我趙國的注人百姓,至趙境後,原屬隸籍的,脫除隸籍。我大趙,承認其平民的身份!」
「轟」情緒徒然亢奮起來。
台下的人群中,隸籍的工匠、奴僕佔了大多數,這些人聽到竟然有此等美事,頭腦猛地一熱,興奮地高聲呼喊著,「願從趙軍,願去趙國、去趙國!」
脫除隸籍,這允諾的吸引力實在無法阻擋,他們此時已是不管不顧,根本不願細想這千夫長陳不群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彷彿溺水的人摸到一根稻草,拼了命般死死地抓住。
一個隸籍,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活在注人城,他們如同生活在沒有一絲光亮的鐵屋中,不過是豬狗不如的奴隸,若不是今天趙軍攻進城內,他們連活動的自由也沒有。
與其這麼卑微地活著,還不如去趙國闖一闖。台下的吼聲,一浪高過一浪。千夫長陳不群,嘴角微微上翹,笑了起來,心想「大將軍此承諾,果然湊效!」
但,百姓們也有人不願意,那些富商,甚至小貴族、老國人們對此並不熱衷。但是,他們看了看四周聲勢浩大的擁擴人群,卻選擇了沉默,不敢拒絕。趙軍剛剛承諾了不屠城,他們怎敢反抗,再說,若是再激怒了那些隸籍的百姓,說不定立馬就會被捶成肉餅。
群情激昂的呼喊聲中,千夫長陳不群漸入佳境,要著百姓們,因自己的一言,或驚詫莫名,或喜極而泣,他心底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心想,「奉大將軍之命行事,真是痛快!」
「脫除隸籍後,若耕戰立功,我大趙另有爵位賞賜。大將軍趙括明言,不論韓國百姓,還是趙國百姓,皆是炎黃子孫,論功行賞,一視同仁。」陳不群昂聲高呼,又給注人百姓們吃了顆定心丸。
「歸順大趙歸順大趙小」那三十名韓軍降卒帶頭喊了起來。
人,都是樂於從眾的,從眾心理。即使放到信息高度發達的二十一世紀,依然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小本o更何況在這信息閉塞的戰國注人城。
漸漸地,降卒們的吶喊,兒剛,人群中的隸籍百姓。呼喊聲越來越整齊,萬人高喊圳廠舌形成了強大的共鳴。直震得陳不群兩耳嗡嗡作響。
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中,陳不群緩步走下了木台,和猛虎營的幾位百夫長商量著,如何將這些百姓安然送抵趙國,如何聯絡城外苗單的飛騎營。
陳不群簡單地佈置完畢,從懷中掏出一方羊皮,用密碼寫道:「千夫長陳不群,報知大將軍,我猛虎營已擊潰注人守軍,招攬兩萬餘百姓。陳不群終不負大將軍所托!」
接著,陳不群喚來了猛虎營中一個機靈的將士,命他速速騎上快馬,馬上趕回邯鄲,將這喜訊,及時報知穩坐中軍帳、運籌帷幄的大將軍趙括。
招攬的注人百姓,如何安然抵趙境,對這一環節,趙括早就做了詳備的籌劃。依令而行的陳不群,有條不紊安排著,直到日頭升到天際的正南,他才忙裡偷閒,從懷中掏出肉乾大嚼起來。
午後,在猛虎營將士們的指揮下,注人城中的百姓,紛紛跟隨御林軍撤離注人,城中的糧草、財貨,更是裝了滿滿的六十餘輛大車,所謂財隨人走,沒有可以搶掠財貨的的趙括,這下著實小賺了一筆。
剛剛出城,苗邦飛騎營的接應人馬已經趕到。清晨注人令郭方派出的求援使者,早已被戒備森嚴的飛騎營拿下,誓死不降的使者被朵去了頭顱。這注人城被趙軍奇襲攻破的消息,被嚴密地封鎖了起來。
趙括軍器坊專門打造的大車,此時終於派上了用場,注人城的老弱婦孺,被安排上了大車,青壯跟著軍隊急行軍。數萬人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地往趙國方向撤去。
「吁」千夫長苗邦勒緊了戰馬的韁繩,放緩速度,和千夫長陳不群並肩而行。苗邦抬頭望了望浩浩湯湯的軍民混合大部隊,歎了口氣,向陳不群問道,「大將軍命我等奇襲注人,實乃神來之筆,但卻不知為何非要這些注人百姓。」
「呵呵」陳不群淺淺地笑了笑,才才搶人成功的他,還在回味著注人令府衙前那激動人心的一幕,「大將軍深謀遠慮,此舉必有深意,不是我等所等揣度的。」
這兩位千夫長不解趙括此舉,也是情有可原。
在這個鐵血大爭的冷兵器時代,往往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破城後,殺紅眼的將領士喜,視人命如草芥,砍殺降卒、搶掠財貨、屠戮百姓,如同家常便飯,人性中被陰暗、殘忍的一面,在這一刻肆無忌憚地展現出來。
不過,趙括大將軍腦袋裡可是裝著二十一世紀的意識,在外企工作多年的他,人力資源的概念早已深深地刻在腦海中。趙括為趙國的振興獻上了長策大謀,而其中的關鍵因素,趙括認為正是人。
什麼珠寶、美玉,什麼奇異、珍玩,趙括大將軍不稀罕,趙括認定在這個大爭的年代,人,才是最寶貴的資源。
趙括自注人城一舉搶來兩萬餘百姓,並非頭腦發昏的幼稚善舉,他早已謀劃好了用場。
青壯自不必說,即使那些老弱婦孺,也是大有用場。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人有著豐富的生活經驗,於耕地、做工大有助益;嬌弱的婦女照顧著家園,青壯才能安心地在趙國紮下根來;兒童,再經過數年,豈不又是青壯。我們的趙括大將軍,可不是短視的人。
「人為我出智出力,我還人自由、爵位、官職,此乃雙贏!」趙括大將軍的算盤,打得很精明。
這次返程,因為拖著城中的百姓,御林軍猛虎營、飛騎營,不能全速行軍。猛虎營守護著注人百姓,飛騎營前頭開路,掃除障礙,這一路行來五日的時間,途中也偶遇一些韓國城池的守軍蠢蠢欲動。
但是,此時的韓國早已非申不害時的勁弗,看到派出的探馬被飛騎營一一斬殺、有去無回,各處將領心裡打起了鼓,墨守陳規的他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沒有接到韓王的命令,還是堅守城防要緊。
就這樣,御林軍、注人百姓組成數萬人的長龍,穿行韓國腹地,竟然奇跡般地如入無人之境,平平安安地一直行到了大河邊,渡過大河,就是大趙的國土了。」
大河北岸約五里,一處平緩山坡上,大將軍趙括翹首以望,望著對岸黑壓壓的人群,他面露一絲欣慰喜色,微微沉吟著。
寬闊的大河上,趙括早已命人用木舟連成了浮橋,兩萬餘人浩浩蕩蕩地通過大河,御林軍將士、注人百姓們。滿面風塵、疲憊之色盡顯,可見這一路行來,頗為不易。「趙國到了!」
「老天爺,俺到底,捱到趙國來了!」
渡河後,疲憊至極的注人百姓們,百感交集,轉身望著詣詣的大河之水,或大聲高呼,或喜極而泣。此時,他們的心底五味雜陳。既有僥倖逃命的喜悅,也有遠離故土的悲傷,更多的,是對來日趙國生活的憧憬。
隱約地,只聽陣陣歡呼聲傳來。棗紅色戰馬上,趙括大薦軍穩如山嶽,手按精鐵長劍」背風而立,昂首望著秩序井然的渡河隊伍,呼嘯的北風,吹亂了他的長髮,猩紅的披肩,迎風飛舞。
「毛遂,傳本將軍號令!」趙括氣勢雄渾的聲音響起,「命苗單、陳不群相助注人百姓,在邯鄲城外五十里,安營扎塞!」
「諾!」毛遂慨然接令,向趙括拱手後,轉身拍馬往大河的方向奔去。
苗邦、陳不群剛剛安撫好注人百姓,把秩序穩定下來,正準備出發趕往邯鄲,只聽前方一陣「吭迭撻」的馬蹄聲響起,矮壯的草原戰馬上,一位三十來歲的青衣士子正疾馳而來。
轉眼間,來人已行至大軍前鋒邊緣,只聽「吁」的一聲呼喝,那青衣士子跳下馬來,往陳不群、苗邦趕去,口中高呼「大將軍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