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一曲 第五卷:密雲不雨篇 第五百零四章:秦扁鵲治病
    立夏的初時,秦扁鵲乘著北秦的官車,帶著七八個徒弟,隨著樊余來到了秦國。現在的秦扁鵲可是再不同於齊國的那個青年,此時,秦扁鵲一身黑袍,頭上並沒有束冠,而是戴著壓發的骨質笏板。很是一副精神的樣子。他的徒弟也都是大扁鵲學館裡的優等生,黃帝內經背得溜熟,已經在開始學著治一些小病小傷了。這次,秦扁鵲藉機帶他們來觀摩一下……秦公的屁股。這話當然是不能這樣說,而是要說,這些人是給秦扁鵲打下手的。

    秦公病了,這很重要,再加上一直沒有怎麼動靜的老太后上蹦下跳,所以秦國方面對此很重視,在秦扁鵲到達秦國之後,秦國就派出了駟馬大車來接秦扁鵲。車輪轔轔而行,沒有片刻的停留,一直到了櫟陽,甫一下車,秦扁鵲還沒有回過氣,就見熒玉過來了。

    「我是秦國公主,先生就是名滿天下的廬醫?」熒玉發揮出她那風風火火的性格。

    雖然秦扁鵲很注意自己的身體,他特別是精於養生之道,但問題在於現在的他可由不了自己,坐著這麼長時間的車,是人都會累,而且是很累,非常累。兩個精力比較好一點的學生扶住了秦扁鵲,其中一個道:「先生很累,我們坐了兩天三夜的車,如果不能休息一下,治病時出了事怎麼辦?」熒玉也是沒有法子,從樊余離開秦國到東騎國去請秦扁鵲,再到秦扁鵲回來,這一來一回,已經過去十四天了。這十四天可是叫一個離譜。從老雍城回來的熒玉、嬴虔、正式給封為太子的嬴駟、獨孤老夫人,還有那一眾的重臣們,大眼瞪小眼,都看著秦公屁股上的傷日趨的惡化。除了清潔工作,他們什麼都不敢,對著這樣的傷口,誰也不敢動手,那一幫子的巫醫們也都蔫了。這種傷,在古時的正常情況下,只能看著死,誰敢治呀!如果你不治,只是說明你沒有本事,不會真的怪你,不會治麼,那有什麼辦法?可萬一你要是治了,但卻沒有治好,這就是一條重罪!古法對於這種事是要重罰的!

    漢朝有一個叫淳於意的治病,結果給他治病的人死了,人家把他告了,官府就要重重的辦他。最後引出了「緹縈救父」的故事。僅以此點就可以證明古法對於醫家的殘酷無情!除非那個治病的有很大的名氣,名氣可以證明一切,他可以說我治了,盡力了,但沒有辦法,這是天意,連我也治不好。人家也會認同,說連他這麼大的名氣都治不好,可不是天意麼?所以不會有人怪到名醫的頭上。秦越人就是這種名號極響的大扁鵲。

    特別是,在齊國的時候,太子因齊果然的搬出了自己的父親諱疾忌醫的故事,把自己的父親說成了一個老糊塗,從而在一個側面表明了秦扁鵲的高超醫術。現在的齊王還很遺憾的向眾臣表示,如果他肯堅持一點,逼著秦扁鵲給齊桓公田午治病,那他田午就可能不會死!這是馬後炮,但也是一頂花花轎子,所以在秦公屁股開花的時候,獨孤夫人萬般無奈,就是想到了這個大扁鵲。畢竟,當時的秦扁鵲還不是老頭子,名氣自然不是那種大到離譜的老醫,可恰恰趕上了齊王因齊的造勢,還有北信君這個不顧一切把他接回到東騎當醫官的。

    熒玉可是真的急了,她急急道:「先生,我求求你了,我二哥真的病的很重!」樊余的車子也到了,他下了車,道:「先生……」秦扁鵲搖了搖手,道:「我知道了,唉……這事鬧的……公主殿下……」熒玉知道有門,求人治病的時候可要裝孫子樣了,忙道:「先生有何吩咐?」

    秦扁鵲笑了笑道:「公主帶路,還有,叫人準備一盆冰水上來!」熒玉一邊下令,一邊在前引路。方自入城,就見衛鞅出來,這位白衣貴人上前道:「公主,可是先生來了?」熒玉道:「來了、來了,快快帶路!」衛鞅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進入了櫟陽城內,直到國府宮門。

    好在的是櫟陽的宮室很小,就大小的實質來說,和郁郅宮沒有多少的區別,甚至在佈置與觀上比郁郅宮還有不如。除了直觀的感覺,真正品味起來,兩者的大小並沒有太大的出入,甚至櫟陽宮還比郁郅宮小。那麼要說了,為什麼櫟陽宮會在感覺上大呢?因為宮的府門大,不似郁郅宮,郁郅宮從來沒有考慮到會有眾多的臣子進出,所以不要那麼大,更是不要政堂。

    跨過了正門殿堂,就可以直入國君的居處,老遠,就可以聞到一股子腐臭的肉味和藥味兒,由於之前撒了香灰鬧的,獨孤夫人下令不許點香,所以這個空氣的質量就可以想知了!

    腳步聲很亂,在這種腳步聲下,嬴虔、太子嬴駟、公孫賈、景監、甘龍、杜摯、西弧、孟坼、白縉等一一在外等著。一見到熒玉衛鞅的回轉,紛紛叫道:「先生來了,先生來了!」

    果然,在他們身後,秦扁鵲一行人隨之進入。太子嬴駟眼睛轉動,上前道:「先生,你能救我公父麼?」秦扁鵲也不由動容,道:「醫者父母心,放心,我會盡全力的!但是……」

    熒玉道:「請先生隨我入內!」甘龍大聲道:「且讓先生入內,我等在此恭候!」眾臣道:「請先生入內!」秦扁鵲心情不錯,這可比太子因齊上次正大光明的請他,卻推三阻四的不讓醫要強多了。也讓秦扁鵲感覺自己得到了尊重。如果世上沒有北信君,沒有東騎國,那麼來秦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想是這樣想,但事情還是要做的。秦扁鵲道:「諸位放心,越人一定盡力而為!」在眾臣子的讓路下,秦扁鵲和熒玉嬴虔、太子嬴駟、衛鞅進入了內堂。

    空氣中的腐味兒更重了。秦扁鵲無暇多想,他大步入內,只見到一個淚痕斑斑的老婦人,一身的樸素布衣失神的坐著,見到了秦扁鵲,方自目中映出了神彩!熒玉更是快嘴道:「他就是先生!」這讓老夫人有點猜疑了:「先生真是年青呀……」秦扁鵲卻沒有聽出來。他只是隨手拱了一個禮,然後道:「冰水呢?」熒玉叫道:「我再去催!」她說著撒腿以一種不是女孩該有的姿勢和速度跑出去了。可見是非常的急。秦扁鵲這時回神,道:「還要再打一盆熱水!」熒玉遠遠的應了一聲。獨孤夫人道:「先生請來為我兒觀病……」

    可憐嬴渠梁現在已經有點脫水了!所以這兩天的病情十分的惡化!可獨孤夫人的心態只在兒子的身上,卻並沒有在意到秦扁鵲的疲勞!秦扁鵲搖手道:「老夫人休急,惡疾慎治,不可胡亂莽撞!」這話說的反而入了老夫人心,她靜靜的等,時不時的拿衣袖擦著自己的眼睛。一雙眼睛已經叫她自己弄得紅紅腫腫的。在這萬分焦急的時刻,先是冰水到了,熒玉也回來了,道:「熱水快了,她們一會兒就送上來!」秦扁鵲點點頭,用手一摸,果然是放了冰的水,現在的天氣,酷暑還沒有到來,秦國的地窯沒有東騎人的講究和深,冰會化開,但是在這時還沒有,還有著十足的存貨。秦扁鵲道了一聲:「好!」就開始洗臉!

    熒玉瞠目結舌道:「先生是自己用的?」秦扁鵲苦笑道:「公主急急求醫,又不讓越人休息,萬一診治的時候出了錯,那當如何是好?所以越人只好先給自己提提神!秦公何在!」

    兩個男內侍搬開了擋著的屏風。秦公就趴在榻上。屁股高高腫腫的露在空氣裡,讓人看了觸目驚心!此時,許是種種的動靜驚動了秦公,獨孤夫人急急道:「我兒休驚,這是秦先生來替我兒療傷!」秦公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這一點相當不容易,由於傷口的情況惡化了,所以秦公本人還有一點發燒,若非是如此,也不會脫水病昏過去了。那秦公微微歎息,道:「讓先生見笑了。」秦扁鵲微微一笑,道:「傷病之疾,何可笑之有?」說著細細的對傷口端詳,忽然回身道:「君上的傷口很嚴重……換裝!」學生們跟著過來,把壓箱裡的白色醫服拿出來了,上面還幽幽散發出藥製的容臭,使得整件衣服有著不住的香氣。

    獨孤夫人離開榻邊,道:「先生啊,我兒的病……」聽到此問,眾人都露出了緊張之色。最緊張的卻是那秦公。原來秦公非是不怕死,而是有信心不會在這種傷病裡死去,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由於母親獨孤夫人的插手,誤用了惡藥,反而害了他的病情,如果因此而死,導致變法夭折,那秦公當真是一萬個不甘心!事實上,如果秦公本人死了,那麼打他的衛鞅無疑會受到最深的質疑,這也是衛鞅也重視的原因,誰會想到秦公本來已經給控制住的傷卻是會反而的惡化呢?這萬一要是秦公真的死了,那可真是黃泥掉到了褲襠裡,不是屎也成屎了。秦扁鵲雖然很淡然的樣子,可說話卻是很慎重的:「秦公的傷用錯了惡藥,現在引起了反覆,傷口上有毒,所幸沒有傷到要害(這裡指肛門。),但由於這種病情的反覆,也不知道到底會惡化到什麼地步,所以一切還不好說,能度過最危險的三天,情況就可以控制住了。」

    獨孤夫人卻是生出了驚喜,道:「如此說來,我兒有救的?」秦扁鵲道:「夫人勿急,哦,大家不要站的這麼擠,這樣對秦公不好,有花麼?這裡沒有花?」熒玉快嘴道:「有的,東騎國的店舖裡一般都會有花的!」秦扁鵲道:「去搬幾盆來,室內放幾盆植物花草,會淨化開空氣,你們堆在一起,對秦公的傷沒有好處,秦公要體力,要補充水分,來人,上鹽水,水要煮沸!」熒玉道:「我去弄花,我去煮水……」她說著又跑出去了。

    獨孤夫人愛憐著看著女兒跑進跑出,心道:「還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有這般盡力的麼?」那邊,太子嬴駟道:「我為公父盯著水。」秦扁鵲道:「是鹽水!」嬴駟應了一聲而出。

    獨孤夫人上前道:「那……先生……下在怎麼辦?」秦扁鵲道:「無論如何,要把這上面的腐肉去除,這是必須的,然後清洗傷口,重新用藥!」獨孤夫人顫聲道:「要……動刀?」她也是聽說過現在有的時候動醫要用刀,秦扁鵲說要去除腐肉,怎麼去除,自是要用刀割的。但秦扁鵲搖頭,道:「刀雖利,但還不能算成是達到我們要的那種鋒利,再說,天色也暗了,你們也等不了,秦公更是等不了,所以不能用刀?把蛭蟲拿出來!」

    學徒從秦扁鵲的醫箱裡拿出了一隻大瓶子來。秦扁鵲打開來,微微笑道:「好,好,可以用!」說著拿出兩支小木籌,挾著裡面的蛭蟲,放到了秦公的傷上。獨孤夫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驚呼道:「此……此為何物?」嬴虔也是在心裡發慌,暗道:「娘親誤用巫醫壞了二弟的傷,怎麼請來的這個先生比那巫醫還似個巫?他是不是有真的才學?」如果是以前,嬴虔也許並不會太過於在意秦公的傷情,萬一秦公嬴渠梁死了,那他嬴虔就是下一位的接班人。可是問題在於,這是一碗半拉子飯,秦公自己啃了個開頭,這個開頭比秦國初時的窮困還要麻煩,如果嬴虔接手,一定呆瓜瓜的,他並沒有秦公那種遠謀大略。深知這一點的嬴虔也就自然而然的不想秦公死去。秦國的這桿大旗說到底還是要秦公自己來抗!

    秦扁鵲淡淡道:「此蛭蟲也,也無甚麼大用,只是可以用來除人身上的腐肉,也是現在天氣轉暖了,不然此物不得生,現在好了,可以用之,放心,刀不一定能割盡腐肉,就算割盡,也會往往帶走很多好的肉,可是此物卻是好,會把所有的腐肉都吃光,我們在旁邊看著,小心看護傷口,只要傷口不給流出的污血壞了就行,要小心,把上面流出的膿血都要小心擦乾!」獨孤夫人道:「這樣就行了嗎?」秦扁鵲道:「只能這樣,秦公的傷是治理不當造成的,只要洗淨了傷口,就治療來說,簡單得很,唯一的問題是,秦公是不是有足夠的體力等著自己的傷好,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也就是說,秦公自己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由於秦公怎麼說也是年青,加上我觀秦公必然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相信可以撐過去。」

    不消會兒,鹽水來了,秦扁鵲吩咐給秦公餵水。要時不時的加喂。之後,熒玉又回來了,她帶著幾個男內侍捧入了十盆左右的鮮花,這正是東騎國的出品,這些鮮花錯落有致的分佈在秦公的身邊,隨著花香的溢起,秦公的神情也是好了很多。這下,可算是讓眾人看見了勝利的曙光。終於,蛭蟲咬噬盡了秦公股上的腐肉,在這個過程裡,流出的血也讓秦扁鵲的學生們小心翼翼的擦去。秦扁鵲收起了蛭蟲,隨意丟在一邊,讓人提去埋了。

    獨孤夫人驚道:「此蟲神異,何以丟之?」秦扁鵲微微笑道:「那是我在扁鵲館裡特別制的,是一種沒有污染的蟲,但是現在它們已經食過了腐肉血污,就再也不乾淨了,如果留下,一個不好,反而會引發疫病,那可就不妙了。不過這種東西很容易滋生出來,並不難,不要緊的,說來也只是最常見的小蟲而已,秦公的傷已經好了,再用清水洗下,不過秦公,在下一定要告訴你,安全起見,最好是用鹽水清洗,但這樣也就意味著秦公你要承愛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痛苦,當然,在下也可以用普通的溫開水替秦公清洗,只是這樣的效果畢竟沒有鹽水好,不知秦公你想要用哪一種?事先聲明,這兩種方法都是可以,但鹽水的效果好於清水,只是這個痛楚麼……」秦公哈哈大笑起來了,他也是感覺出屁股上一片的神清氣爽,正所謂風吹光屁股,真是小涼涼。這秦公一向自強,當下道:「男兒大丈夫,先君獻公,戰死沙場,現在嬴渠梁只是小小的痛楚而已,豈有受不了的?嬴渠梁還有很多國事要理,不能放任病體,所以請先生用鹽水,嬴渠梁斷不會承受不住!」

    獨孤夫人道:「我兒……都是娘的錯……我兒……」秦公搖頭道:「請娘同意,用鹽水!」

    獨孤夫人再也無奈,只得同意。秦扁鵲點點頭,道:「秦公膽氣果然驚人,真是在下平生敬佩的第二人也!」說著,鹽水調好,就洗傷口。巨大的痛楚傳來,秦公的身體全都抖動了起來,大聲道:「好說……先生……第一個佩服的人……是誰……」秦扁鵲淡淡一笑道:「東騎北信君!」秦公「哈哈哈哈」的笑著,也不知是痛的還是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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